他走后,宋斯南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小贺,你这个朋友看起来有些太酷了,我都不敢和他说话。”
孟贺用十分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不死心地问他:“你真的不记得他了?”
宋斯南一脸茫然:“我应该记得他吗?”
孟贺都想抓着他的肩膀把他晃醒了。
那可是你男朋友,你不久前还在和他甜甜蜜蜜逛街的男朋友,你怎么可以不记得他呢?
但看着宋斯南这幅样子,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宋斯南只是觉得他奇奇怪怪的,看了他几眼后就开始玩自己的手机。
从昨天醒来以后到现在,他一直在忙着和孟贺打听自己失去记忆的这半年发生的事情,结果就知道了他受过几次伤的事。
除了这个以外,也就是孟贺一直追问他记不记得沈愿这个人了。
漫无目的地翻看着自己的社交软件,他又想起刚才那个男生。
为什么从昨天起,自己看见这个人的时候,心脏总是会一阵一阵地抽疼呢?
他刚刚看自己的眼神,又为什么看上前很悲伤?
把几个常用的软件看了个遍,他才打开了微信。
一进去就看见了好几个群聊,但最吸引他注意的,却不是那些名字陌生的群聊,而是一个被放在置顶位的,备注为【小十】的人。
“孟贺,你知道小十是谁吗?”
他一边问,一边点开了和小十的聊天界面。
打眼一瞧就看见了好几个黏黏糊糊的表情包,这里飘一个爱心,那里飘一个爱心的。
“小十?不知道啊。”
孟贺头也不抬地在削苹果,只是这句话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就弱了下来。
宋斯南并没有注意到,他只是一脸震惊地把自己和小十最近半个月的聊天记录给看了个遍。
说是半个月,其实还要去掉他昏迷的那一个多星期时间。
但光是不到十天的聊天记录,就把他给雷了个彻底。
他怎么会和人这么说话?
虽然说他一直对外的形象就是温和有礼的病孩子,但是以前也从来没有这么温柔地对待别人啊,更别提发这些黏黏糊糊的表情包了。
麻木地看完了一个周的聊天记录,他把手机倒扣在被子上。
“小贺,你知道我有女朋友的事吗?”
孟贺的嘴角扯了扯,还是决定告诉他真相。
“你没有女朋友,你有男朋友,你男朋友就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宋斯南打断了。
宋斯南目瞪口呆地伸手指着自己:“你说的有什么?”
孟贺一脸平静:“男朋友。”
手机这时候响了起来,低头一看,是沈愿给他发的消息。
【沈愿:别和他说我的事。】
孟贺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房门,把手里削好皮的苹果递给宋斯南,然后低头哒哒哒地打字。
【K:你没走?】
【沈愿:嗯】
【K:为什么不让我说?】
【沈愿:你就说我们已经分手了吧】
【沈愿:就让他安心出国】
【沈愿:我这边有些人还要处理】
【沈愿:他既然已经忘了,就让他忘了吧】
孟贺迟迟没有回复,他只是看了一眼抱着手机表情十分精彩,不知道在看什么的宋斯南。
“小年哥,你和你男朋友,已经分手了。”
门外的沈愿听见他的这句话,颓废地低下头。
“啊?”宋斯南惊讶的声音透过门板传进他的耳中,“可是我看聊天记录,我们这个月应该还在处对象吧?”
“反正你们就是分手了,还是当着我面分的。”
宋斯南还是不太相信:“那我男朋友是谁?”
孟贺:“就是一个胆小鬼而已。”
“胆小鬼”沈愿把没有关紧的房门悄悄合上,离开了医院。
他确实是个胆小鬼。
但是如果不解决掉李知维,让宋斯南继续待在自己身边,往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他那时候再胆小也来不及了。
而且……
宋斯南独独忘记了和他在一起的这半年时光,这何尝不是上天给他的警告呢?
就让他暂时当个胆小鬼吧。
坐进车里的时候,他点开自己的微信,盯着那个【将对方加入黑名单】的弹窗看了好几分钟才点击确认。
原本待在置顶位置的宋斯南的账号就这样消失在他的眼前。
他把手机扔到一边,开车从地下停车场出来以后,最后一次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宋斯南病房在的位置。
病房里,宋斯南一边和孟贺说话,一边给备注为小十,疑似是自己男朋友的人发了一条消息。
【fish:嗨】
这条消息发出去以后,马上就收获了一个无情的红色感叹号。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宋斯南:???
他这是被这位疑似前男友的人给拉黑了?
宋斯南气愤地把手机关上,拿起那个被放在盘子里的苹果,用力咬了一口。
孟贺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就生气了,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那个被他扔到被子上的手机,问:“怎么了?”
宋斯南:“你说得对,我前男友真不是人。”
孟贺:????
他有说过沈愿不是人的话吗?
他不是只说了沈愿是个胆小鬼吗?
沉浸在气愤中的宋斯南没有注意到他欲言又止的表情,只是拿起自己的手机把那个小十也拉入黑名单才解气。
等季微岚接完热水进来就看见他一脸愤懑地咬着苹果。
她把水壶放在宋斯南的床边,好奇地问:“怎么了这是?”
宋斯南咬苹果的动作一顿,下意识地不想在妈妈面前提自己和前男友的事,就只是说自己刚才看了一个气人的漫画。
季微岚不疑有他,把手放在他的心口,确认他的心率没有飙升这才放心。
“你啊,”她伸手点了点宋斯南的额头,“又不是不知道自己身体什么样,那些东西就少看一些。有这时间,你还不如多花两幅画呢。以前不是说想当漫画家吗?”
孟贺十分配合地从陪护床上把平板拿了过来:“小年哥,你的平板。”
宋斯南接过平板看了两眼,有些疑惑:“这个应该不是我之前用的平板吧?”
季微岚:“哦,这是你考上大学以后我新给你买的,你的那些数据都在呢,没丢。”
宋斯南本来也就是随口一问。
现在听见她这么说,就点点头,拿起平板和触控笔,点开绘画软件。
虽然有一些东西是他记忆里没有的,但他看了两眼,发现这里面的画基本上都是自己的画风,也就没有多纠结,开了新的画布开始画画。
孟贺松了口气,给沈愿发消息。
【K:按照你说的,把平板里关于你的都删掉了】
一直到他从医院回到自己家,才收到沈愿的消息。
【沈愿:谢谢】
孟贺还是不死心。
【K:不是,虽然他现在不记得了,但是你有问过他的意思吗?】
【K:要是他以后想起来了,那怎么办?】
【沈愿:但是他谁都没有忘,唯独忘记了我不是吗?】
孟贺哑口无言,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沈愿。
半个小时后,坐在一片昏暗的屋子里独自饮酒的沈愿收到了孟贺发来的一个压缩包。
足足有一个G那么大。
【孟贺:这是从他平板里备份的,我总觉得删了不太好,给你吧】
沈愿拿着手机,盯着那个压缩包看了一会儿,才敲下了两个字。
【S.Y:谢谢】
把孟贺发来的压缩包下载解压以后,密密麻麻的照片和画就这样出现在沈愿眼前。
他一张又一张地看过去。
有宋斯南以前看小说的截图,图上用红色的笔标记了女主对男主做的事,他还十分正经地在上面写了已完成三个字。那些他没有对沈愿做过的,就用蓝色的笔做了标记,偶尔还会画上几个小表情,有哭泣有疑问。
几十张截图之后,就是孟贺从宋斯南平板里导出的画。
沈愿在里面发现了一张很眼熟的。
是那张宋斯南打印出来放在相框里的那张,只不过现在在他手机里的这一张是宋斯南已经上好色的。
除了这张画以外,还有宋斯南画的□□人,有单人也有双人。
这压缩包里□□人的画比漫画风格的多得多,其中一个主人公的头上一直都是红发,另一个□□人是黑发,偶尔还会戴上眼镜。
看着这一张又一张的画以后,沈愿难得笑了出来,但紧接着笑容出现的,是泪水。
他的手一刻不停地在滑动屏幕,看见了许多宋斯南偷拍的自己。
有他躺在沙发上睡着的、有他拿着画笔在画画的背影、有他骑车的样子,一张又一张,这些照片里,宋斯南偶尔也会露出半张脸或者直接和他一起合照。
那张军训时候拍的合照就是之一。
照片里的他看上去有些拘谨,宋斯南却是一直笑着看镜头。
沈愿动了一下手指,把因为长久没有下一步操作而暗下去的屏幕点亮。
房门突然被推开,有光从外面进来了。
沈愿抬手挡了一下,把手机息屏。
门口的是夏齐贤,他身后还有个悄悄在偷看自己的徐怀远。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沈愿手撑着沙发,费力站了起来。
保持跪坐的姿势太久,一站起身来脚就开始发麻,他只好坐在沙发上看门口的几个人。
夏齐贤把他卧室里的灯打开以后,他才看清楚门口站着的不光是夏齐贤和徐怀远两个人。
楚清姿和牧子尧也跟在两人身后进来了。
“哎哟,大少爷,酒哪能这么喝啊?”
牧子尧蹲下身子和徐怀远一起给他收拾倒地的酒瓶,一边收拾一边嫌弃地摇头。
沈愿捂着自己的头,有些无奈地扯了下嘴角。
“我没喝多少。”
虽然地上的易拉罐和酒瓶很多,但他确实只喝了那几罐果酒和小半瓶伏特加而已,还没有到喝醉的程度。
楚清姿把自己脸上的眼镜摘下来擦了两下,问他:“失恋了?”
夏齐贤用胳膊怼了他一下,看了一眼沈愿的脸色,才伏在他耳边问:“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楚清姿只是动了下肩膀,把他从自己身边挤开,弯腰拿了一瓶沈愿还没开的酒坐在了单人沙发上。
“你现在还有心思喝酒呢?”他表情冷漠,好像眼前这个失意的青年不是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一样,“李知维都把那个什么魏来给捞出去了,你就没有什么行动?”
沈愿对他这夹枪带棒的态度不以为意,拿起被牧子尧放在一边的酒瓶仰头又喝了一口。
“他要出国了。”
“你以后怎么办?继续去学你的艺术,然后指望你大伯又或者是指望你以后成大画家?”
“他把我忘了,只忘了我一个。”
“沈愿,醒醒吧,现在不是你该消沉的时候。”
“我知道。”
两个人终于有一句话对上了,夏齐贤却在这时候开口。
“有件事是我姐告诉我的,她说你大伯父好像在收购鸿远的散股。”
他也拿起一瓶没有开过的酒,坐在沈愿身边的位置,指挥着徐怀远给自己开了。
徐怀远瞪了他一眼,认命一样拿起自己手边那个开酒器连开了三瓶酒。
把夏齐贤的那瓶给他以后,他自己也拿起一瓶塞给牧子尧。
牧子尧看了一眼自顾自喝酒的三个人,也懒得在这屁颠屁颠地给他们当老妈子,扯过一边的单人沙发拼在一起,和徐怀远坐在了沈愿的对面。
“小十,你要明白,学历对你来说只是锦上添花,不是雪中送炭。但是如果没有了鸿远,你以后怎么对付李知维?
“你别忘了,他现在已经在他家公司实习了,再过几年,我们和他就真的不是一个层次的人了。”
那个时候,再想从他身上讨回对宋斯南造成的伤害,难度只会比现在大。
沈愿没有说话,只是闷声喝酒。
直到那瓶酒被他喝得见底,几人才又听见他的声音。
“我知道,你们不用劝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