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好的日子,却因着这无故之事戛然而止,来参加宴席的宾客们,在跨出大门之时都一副意味深长的神色。
周筠琬本也想趁着现场繁杂,借机开溜,可没曾想刚要起身之际,就觉着身侧的衣摆被人用非常微小的力量扽了扽,她转头便对上柳烟烟红彤彤的双眼。
“周公子……”
柳烟烟踌躇半晌,缓缓开口,“您能否陪我去表哥卧房去看看?我怕……”
看着姑娘可怜兮兮的模样,本想拒绝的话到了嘴边,最后还是被周筠琬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罢了,事情发展至此,她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且跟着去瞧瞧呗,万一这位柔弱的公子就此一病不起,此前看到月老儿的姻缘簿上写,人间还有冲喜一说,那她不就能借机嫁进来,先得到身子,感情之后再慢慢培养,也不是不可……
如此想着,周筠琬心里默默点了点头,先前蹙着的眉头豁然舒展。
打定主意之后,周筠琬转头看向柳烟烟,见姑娘一副忧心忡忡的愁容,宽慰道:
“烟烟姑娘莫怕,素日里见沈兄身子骨颇为硬朗,定会无碍的!”
听闻周筠琬的话语,柳烟烟生硬地扯了个笑容,木讷地点了点头。
正巧此时大门前报了句,“大夫来了!”
于是,周筠琬陪着柳烟烟跟随着大夫的脚步一起去了沈文清的卧房。
见大夫终于到了,沈母冲上去作势要给大夫跪下。
那位大夫头发花白,幸得动作敏捷,见状立马伸手将人扶助。
“夫人使不得,当务之急还是让老夫先瞧瞧贵公子吧!”
沈母似是回魂般,连连点头,“对对对,快领大夫去瞧瞧清儿……”
大夫进门之后,便吩咐童子烧了热水,并将卧房中的闲杂人都赶了出去,此时房中仅余下大夫和一个打下手的童子。
沈家其余之人,都驻足于门前,眼巴巴望着那紧闭的大门,时不时看见童子送进去一盆清水,换出来一盆染红的血水。
站在柳烟烟和沈夫人身旁的周筠琬,明显看到,那水每进去一回,沈夫人的帕子就攥得更紧一些。
老人家终是受不了刺激,当那水进去第三趟的时候,只见沈夫人向后一倒,整个人都晕厥了过去。
那边还未醒来,这边又倒了一个。
烟烟姑娘压抑了一整天的情绪也彻底绷不住了,她冲上去一边带着哭腔拍打着沈文清卧房的大门:
“求大夫救救我姨母吧!”
柳烟烟哭得撕心裂肺之时,片刻间,大夫从里面推门而出,手上的水迹都还未擦拭干净,就着急探了探沈夫人的脉。
半晌之后,大夫紧拧的眉头渐渐松开。
大夫冲着身侧跪着的柳烟烟摆了摆手,“夫人她……”
见状,柳烟烟突然放声大哭了起来,“姨母,姨母您睁眼瞧瞧烟烟啊!烟烟知错了……”
闻声,送完客人刚跨入后院的管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哀嚎了一声:“夫人啊……”
因着管家这一声,陆陆续续这屋里跪倒了一片,哭声此起彼伏,嚎啕不止。
瞬时间,院中就剩下周筠琬和大夫还站立着,两人茫然地面面相觑。
大夫:我刚说什么了?
周筠琬:啥也没说……
大夫:那跪倒这一片是为了啥?
周筠琬:……
两人挤眉弄眼交流一番之后,周筠琬大概明白烟烟姑娘怕是会错意了。
周筠琬大喊着:“大家停一下,听大夫把话说完……”
但此时哭声过大,毫无意外将周筠琬的声音淹没在其中。
之后周筠琬又尝试了几次,都无功而返,这一屋子的哭声不仅没有停歇之势,反倒的愈盛。
耳膜都要被震穿了,周筠琬彻底怒了,“蹭”的一声,从身侧的剑鞘中将佩剑拔了出来,重重的架在了管家粗短的脖颈之上。
猝不及防的冰凉,让胖管家周身一颤,抬眼对上周筠琬怒不可遏的神色,以及她用居高临下的姿态缓缓做出的口型——“闭嘴。”
为了小命,管家赶紧将肉嘟嘟的手高高举起。
整个院子中瞬间鸦雀无声。
寨主爹教导的擒贼先擒王,果然屡试不爽。
耳根子可算是安静了,周筠琬非常不耐烦地揉了揉耳朵,说:“大家先听听大夫把话说完再哭也来得及!”
大夫明显也松了口气,慢条斯理地,一边着自己的袖子,一边缓缓开口,“夫人先前就患有心疾,此次又……”
在大夫解释了一刻钟的病理之后,周筠琬实在忍不了大夫磨磨唧唧的性子,转头怒目瞪视着,将刀尖离开了管家的脖颈,调转个头,此刻正直直对着大夫,“说重点!”
“夫人无碍就是哭累了现在只是睡着了就是这样我说完了!”
大夫也是位会审时度势之人,见情况不妙,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口气陈述完了,而后怔怔望着周筠琬手中那把薄如蝉翼的刀,连连向后退了几步。
周筠琬满意地点了点头,不紧不慢将刀收回鞘中,她说话声音虽然柔和,语气中却满是不容置疑的笃定——
“事情就是这样,大家现在都起来罢,各司其职,听明白了吗?!”
一语毕,刚刚院子跪满的下人连滚带爬,霎时间都消失无影。
周筠琬:开玩笑,本少寨主不是虚名而已,好吗?!
她转头发现大夫正抱着自己的药箱,蹑手蹑脚,也准备开溜,便伸出手冲大夫勾了勾手指。
“你,过来。”
大夫还沉浸在先前的惊吓之中,磨磨蹭蹭不愿靠近。
周筠琬估摸着他许是先前被吓得够呛,也懒得他计较,此时两人隔着一丈远,周筠琬耐着性子,向大夫询问:
“里面那位沈公子情况如何呢?”
“无碍。”汲取了之前的教训,这次大夫干脆利索。
“那可有需要注意的事项?”
大夫小跑着将一张纸放在两人之间的位置。
“药单给了管家,注意事项也抄了一份在那张纸上。”大夫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那……”
“公子若是无事老夫告辞了!”
说着大夫对周筠琬作了个揖,拉着身后的童子,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
那我派车送您回去……呀……
话到嘴边,周筠琬还来不及说。
周筠琬:我有那么可怕吗?
经过周筠琬先前那一下咋呼,现在的沈家终于恢复了井然有序。
周筠琬捡起刚刚大夫丢在半路上的注意事项,扫了一眼,也并无特别,想必沈文清大致是无碍了。
本想着转身回家时,小红协助管家处理好事务,正巧从院外进来。
小红朝周筠琬兴冲冲地挥了挥手,三步并作两步飞快跑到周筠琬跟前,“公子,这边已经处理妥当准备回去了吗?”
“对,这里也没什么别的事了,咱们说到底也是外人,也不便过多打扰。”
周筠琬巡视了一圈院内,确实无事可做。
“好。”小红点点头,转身欲走,忽而又回过头来,“那公子可有去跟沈公子打个照面?”
“……没。”
听到这个答复,小红一副很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我的好公子,亏得你素日里看了那么多话本,不明白人在生病的时候身心都是最脆弱的吗?如果此时您温柔以待,不得事倍功半吗?”
经小红提醒,周筠琬恍然大悟,“还是你脑袋瓜好使。”
说完便迈着轻快的步伐朝着沈文清的卧房走去。
周筠琬现在一身男装打扮,她就这么大摇大摆光明正大地步入沈文清的卧房,一点都有引起周围小厮的注意。
就这样,她一步一步走到沈文清的床边。
现下床上之人面色煞白,平日里经常出言不逊的薄唇也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没了一点血色。
哎,真是个小可怜。
其实之前周筠琬并未这么近距离细细观察过沈文清。
这么一瞧,他的轮廓如刀削一般清晰,两道剑眉斜飞入鬓,狭长的凤目之间,高挺的鼻梁傲立,的确是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正当周筠琬看得入神,全然没有留意到沈文清床边的脚榻比寻常家中的宽了一尺。
只闻“嘭”的一声,她不偏不倚正正被脚榻绊倒,如今正非常虔诚的双膝跪在脚榻上,离跪拜就差一个叩首的动作……
周筠琬:美色误人,先祖诚不欺我……
先前这么猛然一跪,膝盖着实有些痛了,周筠琬疼得龇牙咧嘴,想着反正也没有人瞧见,她便跪在那里缓了缓。
片刻功夫,只听见,从床榻的方向发出“噗嗤”的笑声。
周筠琬:……
周筠琬一抬头,就正巧对上沈文清来不及阖上假寐的双眼。
此刻,两人呆愣地对望着,半晌无言。
周筠琬觉得现下耳根子烧得慌,本就不够用的脑子疯狂地思忖着要不要说点什么缓解一下此刻的窘迫。
有了!小红不是说要关心他吗?
思及此,周筠琬清了清嗓子,抢救着这岌岌可危的大家闺秀的形象,她扭捏作态,强装关切地问道:
“你没事吧?”
沈文清冷哼一声,上下打量了周筠琬这怪异的姿势一番,语气似笑非笑地反问道:
“你没事吧?”
周筠琬:你没事吧?
沈文清:你没事吧?
柳烟烟:没事就吃XX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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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