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这个本宫帮不了你。”
朱薇摇摇头,她与裴衍交手过那么多次,心思缜密程度连她都惊叹,更何况如今连陛下都要警惕他三分,杀他是难如登天。
天阴沉得有些发冷,沈南娇阖上窗,“娘娘只需替我保守秘密便好。”
知道彼此的秘密,才不会得到背叛。
而朱薇,在那种勾心斗角的高府后院里生存,她自然不会轻易相信旁人的关心,所以告诉她要杀裴衍的事情,会让她宽心很多。
朱薇伏在桌边缓了好一会,她对朱家的恨意从未随着时日消减,她恨朱家,也恨景熠。
若不是他,她又怎么会与郎君相隔。
殿外,细雨绵绵。
景熠走进去时,心尖尖上的人正扯着花瓣,落了一地。
他阔步上前,扼住朱薇细长的手腕,“就因为我说婆娑罗像你,你就这般对待吗?”
“就这么恶心我?”
朱薇腕间微红,她抬眸,不加遮掩的厌恶,“景熠,你装够了没有?”
装□□她,装作呵护,通通都是作戏。
景熠胸口起伏,几近失态,“我将所有的宠爱都给了你,你弃如敝履,若是苏辙如此,你是不是巴不得舔上去。”
朱薇用尽了力气扇了过去,“你没有资格提他。”
茶盏落地,叮当作响。
殿外的宫人大气不敢出,对于里面的争吵已习以为常。
“好好好。”
景熠松开了手,笑出声,扣住面前冷若冰霜的脸,“他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朕也要找到他。”
“到那时,朕要他亲眼看着你在我身下承欢。”
恶心,极致的恶心。
想起那些画面,朱薇胃里翻涌,几欲作呕。
景熠拂袖离去,对着朱薇的贴身宫女说道:“今是阴雨天,她的膝盖受不住冷,伺候有不周全,朕要你们陪葬。”
景熠走后,殿中僵持的局面打散了,只剩下潮湿冷冽。
虽说已是暖春,可今年的春雨格外的寒。
青竹动作利落地端来火盆,替朱薇涂抹上草药。
朱薇的腿骨在少时,因偷了过冬的炭火,被李蓉罚跪在青石地上,从此落下了病根。
她回望以往种种,总是心有戚戚,唯有苏辙,是她苟延残喘中的烛火。
等到沈南娇从贵妃宫中出来时,发现内阁的小吏正打着伞在不远处等着自己。
“内阁可是出什么事了?”
她心有疑惑,若无事,内阁的人一般不会来找她。
小吏称不是,“秦主管说,雨大路滑,让小的来接您回去。”
秦力这人能处。
沈南娇打着伞,晃悠着回到了内阁,瞧见有宫人要进去给裴衍奉茶,忙叫住了他。
“我端给裴大人。”
宫人沉思几秒,与她眼神交汇。
大人你不会在这里面下药吧?
沈南娇杏眸微睁,接过了茶盘,她是这样的人吗。
内殿,裴衍修长的指节持着狼毫,面色沉重地书写着。
沈南娇屁颠颠地将碧螺春放在了他面前,超绝不经意地瞥了眼桌上,是上奏请求加派京城巡视官兵的折子。
这裴衍,难道是为了她?
“近日京城不太平,前些日子王家车轿险些出事。”
裴衍那嗓音适时地打破了沈南娇的幻想。
宿敌的嫌弃灵敏度也不需要调得那么高。
沈南娇哦了声,懒得搭理他,端着茶盘出了去。
坐在书案前的秦力瞧见她出了来,忙将她叫了过去,不用想,又是她不知道的八卦。
“果真?”
沈南娇从桌上拿了个苹果啃了口,眼里颇为诧异。
秦力诶了声,声音更小了,生怕被谁听见似的,“这还能有假,裴大人被打得隔日陪陛下练骑射都不能大力。”
原来那日杀了朱费后,裴衍被他爹抽了好几鞭子。
沈南娇眸光渐浓,套话道:“你可别懵我,裴将军可是文人风骨,怎么可能下狠手。”
“下官哪敢凭空捏造,裴将军对裴大人甚是严苛,若有不全之处,便家法伺候。”
从前的时候,裴老将军对裴衍还挺好的,严厉之下也有温情,可如今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难怪裴衍性子冷淡,棍棒之下,实在难以有活泼的人。
沈南娇现在倒是万分感谢自家老爷子花钱让她进了内阁。
傍晚之时,沈南娇褪去了官袍,换上了浅粉罗裙,思索着今晚出去吃点什么开开胃。
这次她留心看了眼马夫,发现是沈府常用的小厮,才放下心上了马车。
一拉帘,看见那张人神共愤的脸,她傻眼了,“裴大人,你有眼疾吗?”
他瞎了吗,这是沈府的马车,她的御用小宝马。
裴衍坐在正中,怡然地支着头,似乎是等了她很久,“朱府派的人就快到了,不想瓮中捉鳖?”
沈南娇头顶的小火苗立马熄灭了,“站这么久,我也累了。”说完一屁股坐下了侧面,和裴衍的距离不远不近。
话说回来,她的小春眠呢。
裴衍拨弄着坐旁的吞金小兽,“你的义妹被白墨送回府了。”
那他俩不得打起来?
“白墨知道分寸。”
裴衍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系统,能听出她的内心独白。
马车缓缓而行,沈南娇只觉偌大的车里空气稀薄得很,索性掀开帘子望着长街红灯亮起。
“裴衍”,少女转过了身子,嗓音里夹杂着一丝委屈,“我饿了,想吃饭。”
攻略宿敌指南第十三式,制造反差感,让他猝不及防。
果不其然,佛子沉心的裴衍眼神在炙热下偏转了方向,“再等等。”
沈南娇不语了,心想这跟踪的人何时才能行动。
反观裴衍,他侧着头看着风卷起的帘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府的马车在京城转悠了半晌,最后朝城门外驶去。
沈南娇心有疑虑,“这样会不会过于明显。”
“朱家的人,对你是极有耐心的。”
裴衍语气淡淡,朱家的人不足为俱,可他想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指点着一切。
人群的熙攘逐渐远去,死寂中只听得见马车轱辘转动声。
寒光中,有人拦住了马车。
听不真切的男声响起,“沈家小姐可是害羞,不愿出来一见。”
沈南娇出手按住了身旁的人,示意她先出去引蛇出洞。
她一个人去?
裴衍眉头一紧。
不等他反应,面前的浅粉身影就猫身出了去。
“朱家上下有几颗脑袋,敢拦我的马车?”
沈南娇唇角勾着笑,可眸色却冷得很。
面前的黑漆马车活像阎罗殿里来索命的棺,来人并未露面,连随从都只带了一个。
车帘掀开,男子一袭黑衣不着金线,面具在月色下泛着银光,如此沉闷的装扮下,那双眼眸却如月色般柔和。
他似乎颇为懊恼,“沈小姐,你故意引在下前来,在下仓促之下也只好露面。”
若说裴衍的嗓音冷冽,但最起码算得上悦耳。
而来人嗓音冷得没有一丝血气,像极了阴曹地府索命的无常。
沈南娇与他遥遥对望,见来人似乎并不打算杀她,更加不慌了,“你不是朱家的人。”
男子摊开手,一副拿聪明人没办法的样子,“沈小姐连草包都不装了,那在下也坦诚点。”
沈南娇觉得眼前这人的脑子比她还有病。
月色如水,男子好看的薄唇笑意浮起,“朱家想要你,我也想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