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尔?”
左侧传来声响,轻柔的力道在肩上拍了拍,尤尔却敏锐地向右看,转头撞上了一个鬼脸。
尤尔愣在原地,他扭过头不去看拿他找乐子的幼崽,脸上冷淡的神情像是极地的寒冰。
比起他爹库珀艳丽的眉眼,尤尔的相貌更多了些高不可攀的锐利锋芒,可伊洛知道,这家伙一点也不严肃,每次他对尤尔扮鬼脸的时候,尤尔的嘴角都会上扬0.5个像素点。
伊洛不依不饶地凑到尤尔眼前要看他笑了没,尤尔反复转头逃离伊洛的视线。
一个追一个逃,旁边路过的库珀见状连连摇头:“小幼稚鬼们。”
被称作幼稚鬼的两人齐齐一顿,对视的瞬间又欢快地乐起来。
伊洛看着尤尔眼中的笑意很是自得,默默在心底把自己夸了又夸。
今天尤尔的笑容至少上扬了整整1.5个的像素点,自己的幽默细胞一定很多!
却见尤尔抬手“啪”地一声打在自己脸上,他眼中泛着涟漪的笑意也迅速冷却化冰。
吓得伊洛一个激灵:“你这是做什么?”
没有细鳞保护的白皙脸庞迅速充血泛红,两个浅红的巴掌印轮廓清晰。
尤尔蔫蔫的,事情的真相总是让人难以开口,但娅妲族人似乎不知羞耻为何物,他们勇于承认自己的一切,就像他们面对战斗时一往无前的模样。
他开口道:“父亲说无故发笑是不稳重的表现,这会使娅妲男性的魅力大打折扣,我们应该时刻注意形象,内外兼修,成为一个讨伴侣欢心的优质男性。”
伊洛觉得很不可思议,“原来你们冷脸不是因为不爱笑,而是为了追求伴侣?”
尤尔点头,这是自父辈流传下来的宝贵经验,没有人去验证,但每个人都在默默遵守。
伊洛若有所思,面上一言不发,背地里疯狂做笔记,或许以后他也能用上呢。
可是每天要求自己只有一个表情的话很累吧?
伊洛疑惑的目光投向尤尔,后者对此早有准备:“所以我族设立了潮声节,这是个持续一周的盛大节日。”
“节日期间娅妲族人可以尽情释放自己不稳重的那一面,很多心有所属的娅妲族人也会在热闹的氛围下对所爱之人展开追求,他们将有一周的尝试时间,潮声节结束后仍选择在一起的情侣会得到神明的祝福。故而也叫试契周。”
想起尤尔每天死命训练的焦急模样,伊洛突然灵光一闪:“该不会潮声节就要到了吧?”
提起这个,尤尔更蔫了,整个人好似铺上了一层灰色,“潮声节已经过去了,哈娜拒绝了和我一起度过潮声节的请求。我已经等不到明年潮声节了,我必须在其他娅妲男性博得哈娜青睐前更快一步进入哈娜的择偶范围。”
他能做的绝非一味追求,他必须努力提升自己以保证在族群中有足够的竞争力。毕竟选择是双向的,如果他不能做到比其他人更具优势,那么哈娜的目光会移向更优秀者,届时哈娜会为了追求自己称心的伴侣而努力,那么他将永远不会得到哈娜的青睐。
伊洛听得似懂非懂,最终也只能拍着他的肩膀为他鼓劲:“加油,你和哈娜都在为变成更好的自己而努力,你们一定会有心心相印那天的。”
“嗯。”
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在胸腔积聚,说不出一二三的伊洛只能扯出个大大的笑容,尤尔也跟着扬起嘴角,却在中途凝滞,可看着幼崽灿烂的笑,尤尔回忆着潮声节上一张张带笑的眉眼,顺着心意也露出笑来。
不稳重就不稳重吧,他跟幼崽呆在一起,幼稚些也可以理解不是吗。
虽然此后闷头训练的尤尔没再和伊洛提过自己的追爱之路,但伊洛显然没有忘记尤尔坎坷的感情。
在又一次因训练成果出色获得奖励的伊洛向希尔特提出了一个特殊的要求,他想看看娅妲族的情侣都是怎么样的。
发觉事情不一般的希尔特沉下脸,他把伊洛提溜在半空中,无视幼崽双脚离地后张牙舞爪的狼狈姿态,他直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严肃道:“你现在尚在幼年期,过早接触情爱绝非好事,既然我教导了你,那么我就要对你的身心健康负责。”
想起从前身陷情爱后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几个继任者,希尔特头疼起来,“情爱之事……”
人性是不可控的,即便有着当今最强实力的神子也无法控制这变数,正当他反复斟酌间,当事人却比他还要镇定:“我知道我有很多不懂,所以我在努力学习。”
“说实话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也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毕竟我还在学习怎么做人呢……”伊洛无奈地摇着头叹道:“人可真是复杂的东西。”
懵懂无知的模样说着老气横秋的慨叹,听得希尔特一阵好笑。
他在培养继任者这件事上有过太多惨痛经历,可神明多情也无情,无论有多少他选择的继任者在途中夭亡都无法阻止他的步伐。
原以为自己可以一直在星际中寻找,直到继任者从他手中接过权柄那天,却不想影响一直都在,甚至令他开始瞻前顾后,可他要做的只有走下去。
希尔特觉得自己似乎被割裂成两份,善良的年长者为幼崽的未来忧虑踟蹰,傲慢的上位者则深深凝视着眼前的幼崽,不容拒绝地带他走上一条鲜花装点的荆棘路。
最终希尔特只是笑着满足了幼崽的愿望,他不会问伊洛是否要放弃,更不会给伊洛反悔的机会,因为自始至终这条荆棘路就是一趟为王者加冕的单程车。
伊洛倒是比希尔特深沉的模样好懂得多,现在他要去观摩娅妲族的恋爱技巧了!
对事物进行分析总结绝对是他仿生人时最擅长的事了,说不定他真能帮上尤尔呢。
伊洛跟着希尔特一路走到了虫族们的训练场地,还没走到跟前伊洛就听见莱顿吵嚷的声音:“整天搞什么封闭训练,不就是车轮战吗?烦死了,什么时候我才能一直呆在王的身边?”
伊洛熟练地打开精神网络对他们好一顿安抚,已经习惯了自家王隔空安抚的虫族们立刻安分不少。
可下一秒伊洛就出现在眼前,莱顿怪叫一声扑了过去,前者毫不客气地把黏在身上的高等虫族扒拉开:别挡着他看库珀和赛拉了。
赛拉是库珀的伴侣,她的身形比库珀娇小,但浑身充满了蓄势待发的爆发力。
伊洛到来的空档正是美纳娅和赛拉对练,就在美纳娅因为伊洛的到来心思浮动间,抓到机会的赛拉把美纳娅打了又打,一时间尘土飞扬。
待尘土散去,一对绚丽的蝶翼在半空中展开,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美得炫目。
赛拉抬手扶上额头,闭目躲开美纳娅精神攻击的瞬间便开始反击。
被打飞出去的赛拉在地上滚了好几圈,伊洛连忙转头看库珀,脑子已经在想“如果心疼伴侣的库珀找上门来他该怎么代替美纳娅赔罪”了。
结果却在库珀脸上看到了暗藏的欣赏之意,伊洛设想中因伴侣受伤而产生的担忧焦虑等情绪都不存在。
伊洛立刻转头看向美纳娅,不过瞬间,局势已然翻转。
赛拉强忍精神攻击的不适感弹跳起步,趁美纳娅不备抓住了牠的蝶翼,将牠狠狠地从空中扯了下来。
胜负已分。
伊洛连忙上前查看美纳娅的状态,余光却瞥见库珀向赛拉靠近,预料到会发生什么的伊洛屏住呼吸悄不作声地打量着。
没什么太过亲密的举动,库珀只是帮赛拉理了理打斗中变得凌乱的头发,然后执起赛拉一只手,高大健壮的娅妲男性微微俯首,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盘羊角在那手上一触即离。
赛拉垂眸,库珀则抬眼望去,对视的瞬间似乎有什么无形的丝线将他们缠绕,再容不下除二人外的谁存在。
库珀用盘羊角轻触赛拉的手,“庆胜利。”他说。
库珀看向赛拉的眼神还是那样沉稳,丝毫不为赛拉的伤势担忧,但伊洛却无法去质疑库珀的爱。
他理解赛拉求胜的骄傲,他欣赏赛拉斗志昂扬的劲头,他喜欢赛拉。
他永远为伴侣对强大的追求而倾倒,他们注定并肩而行。
赛拉看着身旁的库珀,他们是彼此追赶一生的对手,更是齐头并进相知相许的伴侣。
赛拉用盘羊角轻轻触碰库珀的角,这是娅妲族示爱的举措,看得伊洛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
忽然眼前一黑,伊洛的目光被希尔特用手掩盖住了。
“你还小,这些你不能看。”
伊洛撇了撇嘴,却也没挣扎,他顶着眼前的一片黑暗开口:“我只是想探究一下库珀和赛拉的恋爱模式。”
不过看起来很难理解,伊洛不懂。
他转头看向身旁,希尔特总是能很好地回答他的问题,这次伊洛便也不吝于多加问询:“希尔特,你知道什么是爱吗?你有过伴侣吗?”
“我觉得我爱着很多人,可那样的话我就是渣男了,这不好。”
“但如果我没问题,说明我并没有爱着很多人,那我产生的情感是什么呢?爱又是什么样的?”
希尔特缄默,事实上他也不懂这些,神明并不需要太多人欲。
似乎是觉察到了希尔特缄默下的为难,伊洛不在意地挥挥手,“希尔特也不知道的话我们就一起学习,谁先学会就去教另一个人好了。”
一起吗……
希尔特没有打击幼崽的积极性,只是心底悄然升起几分期待。
目光扫过相依偎的库珀和赛拉,希尔特按了按跳动的心脏,“我等着你同我并肩走下去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