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洛看着眼前的场景满目震惊,他不觉退后几步,怎么会变成这样……
事情发展到现在,本质上是虫族族群内权利的更迭。
其他低中等虫族甚至大部分高等虫族都没有参与进来的资格,只有身怀虫王身份的坎蒂斯、伊洛和掌握实权的六个军团长被卷入漩涡之中。
伊洛一直懵懂地被推着往前走,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虫王”的身份,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做好承担起虫族的责任。
或许一开始他就丧失了主动权,于是眼下他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能为力。
而眼前是刺目的血,尸体横陈着躺在血泊之中,绽出艳色的死亡之花。
面对已经冰凉的尸体,无力回天的伊洛只能冷冷地看着,任由寒意慢慢爬遍身体。
“坎蒂斯,你究竟在做什么?”
看着精神网络上原本属于玛琪和赫达的两个光点永远消失,伊洛神色冷淡,明明她们的躯体就在眼前,可精神网络中却再也找不到她们的身影。
他抬眼目光锁定了伏在地上的坎蒂斯。
后者闻声抬头,大片刺目的红色在她身上开出恶之花,眉眼肩颈胸膛手掌……坎蒂斯整个人被血色浸染。
伊洛彻底看清了眼前的场景。
厄休拉、莱顿和弗格森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精神网络上的一点彰显着他们虽微弱但尚且留存的生命迹象。
坎蒂斯却是伏在玛琪的尸体之上,旁边是赫达的亡躯,她的心脏不再跳动——胸膛处破了个大大的血洞。
伊洛的眼神有些凝滞,他想起坎蒂斯曾恐吓他说,“只要我想,我甚至能穿进猎物的胸膛捏碎它的心脏。”
是的,只要坎蒂斯想。
伊洛切实地见证了这一幕。
坎蒂斯覆着硬甲的利爪泛着墨色寒光,掌心放着一颗完整的心脏。
心脏是人的重要器官之一,但对虫族来说,心脏并不单纯用以维持生命机能,更是力量核心。
眼下坎蒂斯的举措不是什么食心魔,而是拿走了玛琪和赫达的能量源。
野蛮生长的种族连能量的依存与争夺也是血腥的。
此刻坎蒂斯浑身浴血,她转头看向伊洛,像是从炼狱爬上来的魔鬼。
她的脸上再不复教导伊洛时的活泼灵动,亦不是被囚禁时的脆弱无助,漠然的神情在满是鲜血的脸上透出一丝狠厉的弑杀,可随即她勾起了唇角,狂妄而强大,眼底写满了蓬勃的野心。
“你问我做什么?”坎蒂斯的指尖滑过玛琪和赫达胸前的血洞,她清楚地知道汩汩流淌的温热血液变得冰凉干涸的全过程,但这绝非一场罪行,而是她强大的见证。
坎蒂斯带着愉悦的笑意看向伊洛,“我只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仅此而已。”
话落她用利爪撕开自己的胸膛,上面还带着尚未愈合的裂痕,胸膛很轻易便被打开了大门。
坎蒂斯将玛琪的心脏送入胸膛,伊洛清楚地看到了坎蒂斯胸膛内畸形的心脏。
玛琪的心脏被送入胸膛后如破碎重组的瓷片一般与原本的心脏黏连在一起,又如相互吞噬的蛊虫一般慢慢相互蚕食着,只被带动着同频共振的情形说明着它们正合为一体的境况。
伊洛沉默地看着这一幕,或许坎蒂斯原本畸形的心脏是因为赫达的心脏早已进入那片胸膛……
“别人的心脏算什么你的东西?”伊洛轻声说着,双拳却紧紧攥了起来。
坎蒂斯猛地嗤笑一声,继而放声大笑起来,可不多时,尖利的笑声又戛然而止。
“我在拿回属于我的力量和权柄,拿回属于我的地位、我的话语权,我的自由和尊严!我才是王!”
坎蒂斯的脸色冷了下来,看向伊洛的眼神再不复先前的温和,“你总说没想过当虫王……哈!所以呢?你要凭着你的弱小和温吞掌握话语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吗?”
“如果你真的这么想,那只能说我看错人了,你其实是个和坎勒斯一样的蠢货!”
“……可笑得像个笑话。”
坎蒂斯的声音从激昂转向平淡,她看了伊洛一眼,可伊洛不懂,因为那眼神太过复杂……
“星际有太多奇异种族,自从种族大聚居时代到来,种族间相互影响,进化历程加快以更好地适应星际时局。”
高压下的潜力都是巨大的,因为无法适应星际新格局的种族都会被淘汰,成为历史的尘埃。
虫族也不例外。
那时的虫族还是一群完全仰赖虫母的混沌虫族,它们没有等级之分,就像如今的低等虫族,神智混沌但绝对服从。
虫母掌控着族群的繁衍和至高智慧,群虫究其一生的职责便是保护虫母,为虫母提供安全且能源充足,可以繁衍的环境。
遇到危机时群虫甚至会裹成球形把虫母围在中心,任外围的群虫死亡,虫族内不会存在除此之外的声音,因为那是种族延续之所在。
所谓的牺牲不是消亡,而是种族延续的养料,是续接的希望。
此时的虫母还是体型庞大的虫体,因为这样更有利于繁衍,产更多的卵,每一个诞生的虫族都深爱着它们的母亲,自此一生都在为了给虫母提供更好的生存环境而活。
可后来星际中类人风气盛行,所有无法类人化的种族会沦为奴隶,随即泯灭于历史长河。
为了族群的延续,虫母开始进化,从“它”变成了“她”。
她学习了星际通用语,见识了不同的种族模式,这其中她接触最多的是人族。
于是她的智慧不再只停留于族群延续的单一目标,她开始有了更多更复杂的私欲。
类人形让她的生育历程变得艰难,于是她交出了生育权柄——虫族可通过异性结合自由繁衍。虫母的繁衍重担大大减轻,即便她生育的后代数量较先前大大减少,但也不再影响族群的延续。
学习了私欲的智慧让她变得复杂,丰富的情感让她在神智混沌的族群中感受到了孤独,于是她交出了智慧权柄——虫族开始有了等级之分,高等虫族有着不亚于虫母的智慧,跌跌撞撞的未来之路上他们拥有了同行者。
优胜劣汰将时代往前推了又推,虫族顽强的生命力同样体现在快而短的进化周期上。
不知何时,权利之杖慢慢倾斜,拥有了智慧又不再仰赖虫母延续族群的虫族们将目光移向了别处。
刻在基因序列的爱意占据了他们的情感变得狂热,手中愈发强大的权柄让他们不再谦卑,扭曲的爱意下他们试图将虫母禁在身旁——以爱和保护之名。
一代代进化更迭,自第一个被囚禁至死的虫母出现,往后数年,悲剧一次次发生。
为了改变,虫母再度进化。
虫母传承由孕育出的后代资质最高者历程继承变成了虫母之心的传承,其中的传承记忆能为下一任虫母提供足够的经验。
而只要拥有了虫母之心,无论初始种族是什么都会逐渐转化为虫母,只是因着虫母形态,虫母之心和虫族以及人族的相性最好。
可仅仅如此也只不过是加快了虫母的更迭,无数次虫母和虫族互相折磨的惨剧之下虫母传承一分为二,便是如今的虫王传承。
除了胜者为王的含义,还有分担火力二存一的意味在。
眼下坎蒂斯只是低声嘶吼着,“虫母交出了生育和智慧权柄,传承记忆留下警告,绝不许为虫族提升资质,就是因为当初分出智慧权柄带来了灾难!而生育权柄……”
“太可笑了!”坎蒂斯目呲欲裂地瞪向死亡已久的玛琪和赫达,“虫族各分支可自由繁衍,可玛琪和赫达这两个支脉仍然掌握着繁衍权,一整条支脉的族群繁衍只仰赖个人,这样集中的生育权柄只能属于虫母!”
一个对族群延续没有贡献的王是不需要存在的,坎蒂斯深知这一点。
最初是虫母将她的权柄拱手相让,现在坎蒂斯要开始收回了,收回属于她的权柄。
坎蒂斯脸上重新挂起了笑容:“我说了,我只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伊洛无措地垂眸,眼睫像振翅的脆弱蝴蝶不停扇动着,脑海中731哭得数据流四溅。
跳动的心脏传来阵痛,他想要扯起嘴角让自己的表情好看些,无果。
伊洛只好悻悻放弃,自发的情感让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受影响。
“这个故事的确很容易牵动人的恻隐之情,”伊洛望向她,比怜爱神情更先一步出现的是冷静自持,“可你我之间注定有一场厮杀。”
脚尖点地,伊洛猛地攻了过去。
两个相似的精神力磁场碰撞在一起,坎蒂斯正值消化能量的虚弱期,趁机进攻的伊洛却没能伤到她分毫。
乳白的细丝凭空出现,自下而上将坎蒂斯缠绕其中,无形膈膜将伊洛挡在外面。
猛攻之下,正将坎蒂斯团团包裹的茧上出现了裂痕,下一刻是巨大的膜翅从背脊处生出,那与玛琪的膜翅别无二致。
匆匆进行了一次蜕变的坎蒂斯面色苍白,可她笑得无比灿烂。
“亲爱的弟弟,现在我教你最后一课,不要轻易交付真心,背叛以及,狠心!”
坎蒂斯面露杀意,她振翅飞在半空中,忽然凝出一道攻击射向伊洛,后者连忙凝聚精神屏障格挡。
一时间尘土四起,攻击过后伊洛开始四下打量,坎蒂斯早已消失。
伊洛抿唇愣在原地,耳边传来问声:“你如何看待这段课程?”
“它教会了你什么?善与恶?”
“可谁都没有错。”伊洛看上去并不惊讶于突然出现在身旁的希尔特,他低头看着自己对坎蒂斯发出攻击的手掌喃喃自语:“没有谁能够代表绝对立场。”
“我不是正义,坎蒂斯也不是世俗意义上的恶人,只是我们注定为敌。”
从代表虫王传承的心脏在他胸膛之中重新跳动那刻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