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雷滚滚,似有天崩之势。
一伞一人闲定不过半刻便有数道剑光寒交争鸣,将祝昭昭身后袭来的石壁粉碎,如永夜白昼,撕开夜色。
雾恒朝身后看了眼,托着祝昭昭往祁辞危身边靠,嘴里骂着:“你大爷我八百年前就不稀的用偷袭这招了,真是不知廉耻!”
玉石妖男女合音而笑,疯了般不断吸收四周的灵气,恨道:“好用不就好了,什么廉耻不廉耻的,这重要吗?你们不也骗了我们吗?”
“倒是你,”玉石般的指尖指着祝昭昭,“一个人类居然喜欢上一个怪物,倒是有趣极了。”
“我……”祝昭昭顿了顿,仰头看向祁辞危。见少年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看,声音顿时小了下去,“我不在乎。若是你们有本事让我喜欢,我也可以喜欢你们。”
可他们太过令人恶心,喜欢定是不能的。
但祁辞危似乎并不受用,唇边开合顿了半天,才扯出一个笑,道:“即便我也同它们一般,也要把你吃了?”
祝昭昭:“……”
要吃你早就吃了,还用等到现在吗?
再说了,如若没有祁辞危咬破嘴唇将化血的魔气渡在她的口中,那媚骨怕是早就将她吞噬殆尽,只留一副皮囊行走了。
她记得书中后期有段描述说,祁辞危曾用女主最痛恨的魔血救过她一命,但他深知女主厌恶,便将这份恩情藏于心间,不言不语。
后来他将女主囚在魔域,不断逼她喝下自己的魔血,企图将天上的星星坠在地面,同他共沉沦,几近疯魔。
可终是,没有坚持住三天他就放弃了。
想到这些,祝昭昭心下微动,将手伸了过去。她说:“你不一样,即便你要把我吃了,我也得遵从本心不是。”
见她笑着,祁辞危突然反手握住她伸出去的手,哂笑着:“是吗?你们修仙宗派不是最恨妖魔,怎么我见姑娘知我异样却不为所动?”
祝昭昭心下一惊,余光扫见自己指尖蓦地被他身后的魔气纠缠,顷刻间就被灼得通体发红,有些紧张地要挣扎收回,却被他禁锢得死死的动不了分毫。
可想象中的痛觉并未袭来,反倒是温和而柔和,似动物的毛发般沿着她的指尖顺势而上。
寒月颇有落山之势,云翳遮住的结界无声之中被雾恒强制裂开了一道缝隙,却无人察觉。
系统此刻在破庙角落中藏着,蓝色屏幕检测到祝昭昭的生命体征,心下一惊,识海立马唤道:“宿主,祁辞危的心脏在你胸间停止了跳动!”
什么?!
祝昭昭大惊失色,盯着祁辞危的脸色观察。
“我不会养死了他的心脏吧!”
系统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也不算是,只是它似乎在规避魔气的搜寻。宿主还是不要碰到他身上的魔气比较好。”
“可是我不该阻止他入魔吗?他要是现在生了魔心,还有得救吗?”
听祝昭昭这样说,系统此刻陷入了沉默。
它思索了好半天,才勉强道:“只好这样了。”
系统兔爪在空中点了几下,祁辞危头顶便出现了一道显示数值的浮光条——魔气值30%。
祝昭昭眨了眨眼,一脸鄙夷:“这就是你给的金手指?”
“别看它只是个数值,只要宿主能保证反派魔气值在70%以内就有机会化解这次危机。顺便提示一下,魔气的增长与宿主有着莫大的关联。”
和她有关联?
是指祁辞危的心和他在产生共鸣吗?
此刻,祝昭昭脑中忽而晃过一个念头——系统是要她利用祁辞危的魔气突破妖界,再让祁辞危回到最初?
正思忖着,祁辞危忽而将她身子贴进怀中,拥着她往半空中闪了开来,与之同时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玉石妖袭来的灼光擦过他的背部,陷在肉里留下一道深浅不一的血沟,使得魔气外溢越发严重。
只是那伤口外翻留下的黑血止不住地往外流,浮游半空之中的物品皆被血溅腐蚀,一看就是碰不得的绝煞之气。
祝昭昭怕他伤口加重,压着眼轻拍着他的衣摆,想让他放下自己。可搂在她腰间的那只手却没有丝毫要松开的意思,力道反而更重了些。
“你别用力。”祝昭昭担忧着,却不好用手去堵住那片黑血。她又想要看看身前人的状态,便抬眼对了过去,眸中赫然显现出少年一瞬隐晦的神色,但很快又化作了一道笑意。
祁辞危低眸沉默几息,敛了眼扯着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朝她道:“姑娘现在知我绝非善类,是要反悔嫌我?”
话毕,他浑身的魔气顿时黑煞更甚。
祝昭昭:“怎么会,我……”
这是重点吗?!受伤了就别再说这种话了好吗!
祁辞危倒也没打算听她解释,反手勾指就将地面卷起一阵雪霜猛地打向玉石妖,而后掌心又凝起一道半透明的剑光劈向皓月,借力翻点在高柱上,朝玉石妖平视,笑道:“不如比比看今日谁更讨喜。”
古有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为博美人一笑。
今有祁辞危寒月孤影决,为赢少女一宠。
怎么不算一种孔雀开屏呢?
祝昭昭心中无奈,却发觉他的魔气值越来越高,直线飙升到了50%!
当即就吓得她立马惊呼要完蛋,慌乱之中手一个劲地在祁辞危身上乱摸。可还没寻到接触的源头,就听见少年鼻息紊乱而发出颤音。
“我的血应当解了祝姑娘身上的媚蛊,怎么姑娘还如此…”他停顿了几息,仍旧盯着远处玉石妖朝她道:“还是说,姑娘不想你我活着回去?”
那必定是不能的,这里最想他们两个活下来的,可非她莫属了!
祝昭昭只敢心中反驳,嘴上却不敢造次,也不敢惹正在黑化的反派飙数值。她双臂识相地柔了下来,朝他尴尬笑着,说:“当然是希望我们活着了,可我看你受伤了想帮帮你……”
“倒是粘乎的一对,可惜不太听话,就不该留着。”玉石妖妖力还在不断输出,数道壁石裹着玄光朝他们袭来,都被雾恒给挡了个粉碎。
可它也不急,只是冷笑一声:“怎么样,我们的妖界好玩吗?”玉石妖看了眼在他怀中的祝昭昭,指尖勾了勾,“倒也不是非要给你们来去自如的机会,游戏早该结束了。”
话音落地,祝昭昭身子突然不受控制地往玉石妖那边飘去,似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拖拽般无视一切。
祁辞危阴着脸知道自己抓不住祝昭昭,也没有着急,反倒是用一双凉薄的赤水丹霞就这样看着。
他知道,祝昭昭在他身边会更加危险。
“喂,别放弃我啊,我觉得我还有救!”祝昭昭没想过自己会这般下场,飘在二人中间眼泪都快憋出来了。
玉石妖倒是很乐意看相恋之人离心,眼下见他们没有什么挣扎痕迹,当下的兴奋都快溢出眼眶,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不忍大笑道:“都是笑话,大笑话。天下有的是只图一时之乐的恋人,你不是也亲自体验过我为你们专门打造的话本吗?感觉如何?”
祝昭昭想到被掳走时那段非自我所控制的经历,心中还隐有那李姑娘恨意残留的意识,泪水霎时就从眼角流了下来。
她哭着,悲道:“我恨,恨阿爷,也恨阿姐和大哥。但是,我更恨我自己……”
情到深处,祝昭昭竟然掩面哭泣起来。
玉石妖满意的点着头,合指抬手对准祁辞危往下甩了甩手,空中行立之人当即就不受控制地重重摔向地面。
顷刻,平整的石板就凹出一大块破碎的石坑,七零八落的杂物全往那洞口堵了上去。
见人没了动静,玉石妖轻笑出声,将祝昭昭搂进了自己怀里,在她耳边轻声道:“你看,我帮你杀了你恨的人。现在只剩下你一个人苟活于世,你说你恨自己,那你也该同他们一道才对,不是吗?”
祝昭昭失神般点了点头,两双空洞的眼神往那巨坑望去,松开扒在玉石妖身上的手当即就跳了下去。
随着一声“轰隆”巨响,整个宅邸骤然坍塌,瞬间就被尘土覆盖,灰尘散开后周遭一切诡异的归于平静。
玉石妖“啧”了一声,摇头叹道:“自己的妖界就是得心应手,是吧哥哥?”
她摸着侧边的半个脸,扯出一个阴森难看的笑:“他们敢伤你,就该付出代价。眼下那两对修士都被埋在地下,断活不了多久,今晚你我二人就敞开了吃!”
说着,她便朝地下飞去。
脚尖才点地,天空结界忽而闪起一片明明灭灭的白光。一瞬裂缝钻出结界之心,从里往外迅速攀岩直达地面,裂痕驱开巨石,断裂开填满巨坑的一切杂物。
尘土再生于半空中,一人从尘埃中走出,冷然道:“你说,要吃了谁?”
玉石妖一惊,即刻戒备起来,口中却是一副不信的口吻:“不,绝不可能。他中了我们的妖毒,又被施了妖法的巨石压住,结界怎么会……”
祁辞危抱着奄奄一息的祝昭昭往外走着,见空中那妖怪的结界已然被破坏,心下落定主意,勾起数百巨石朝它们砸去。
从天而将的石头如雨点般密集,全飞向了玉石妖头顶。
只可惜,玉石妖百年修得的法术有六成全赌在了结界上,现下只有四成妖法能抗衡片刻。当下凝盾挡石,已然吃力,又因为百年心血被毁于一旦,胸中恨意难消吐了口鲜血出来。
它斜眼盯向祝昭昭,满嘴血腥勾着笑道:“杀了他,你恨的人,他还活着。你甘心吗?”
祝昭昭还未从晕厥中清醒,却诡异地动了动指尖,在半空中凝了一把刀刃猛地朝祁辞危脖颈逼去。
见状,玉石妖心中得意不已,唇角越裂越开:“对,就是这样,你……”
话未完,忽而被飞来的一把刀钉在石柱上。
祝昭昭眼还未睁开,就先挥了挥被自己割裂的血手,笑道:“我的仇人可不是他。”
说完,她睁开双眼朝祁辞危看去,却只见的满目的黑。
她在黑暗中茫然地摸了摸,指尖碰到身边人挺拔深邃的五官时,疑惑问道:“天什么时候这样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