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的几天窗外总是日丽风清,偏偏医院通知沈云枝出院当天,刮起了大风,乌云密布。
那天沈清傲离开时,并没有和进病房的傅时景多说一个字。
至于一直在外陪着的沈凌霜,也不过是全程盯着傅时景不让他进病房。
傅时景奇奇怪怪的将收购方案给了她又撤了回去,分明是不生气的表现,却至此再也没出现过。
只是偶尔有份她喜欢的吃食会被护士拎进病房,问起来却又没人知道是谁送的。
她以为出院都见不到傅时景了,毕竟没有告诉他自己出院的时间。
偏偏这会,傅时景又像是拥有了责任心一般,准点出现在了她面前。
阴沉沉的天色让屋内也少了几分光亮,傅时景有些魂不守舍,拎了三次才握住包的带子。
他动作慢吞吞的,让走在前面的沈云枝不得不放缓脚步。
“你不用心不甘情不愿的,等会直接去办离婚手续就好,东西等会我会让人带走。”
电梯掐准了点一般,在此时打开。
沈云枝自然而然就往电梯内走去,全然忘记傅时景没有回答她的话。
直到东西放进车内,她才恍然清醒,又一次开口询问,“你现在是有时间的吧?”
“有。”
傅时景眼底泛着乌青,双眸涣散无光,瞧着就像许久没有得到休息的样子。
眼下他更应该去好好休息一番,而不是急于其他事情。
沈云枝咽下到嘴边的关心,冷言道,“行,现在就去离婚吧。”
她打开车门欲往上坐下,可拉开门的手遇到了阻力。
转头望去,是傅时景抵着门不让她更往外打开。
出院前,沈云枝给自己化了全妆。可此时的她,正在用自己精致的脸挤压五官,疑惑不解。
“怎么了?”
“没时间离婚。”
男人不高不低的声音带着一丝温柔,似有若无的讨好让沈云枝一下就炸了毛。
她转身正视他,却发现自己比傅时景矮太多,气势一下弱了不少。
“你,你现在变卦未免过分了点吧?”她结结巴巴的指责道,“当时不是说好了吗,只要你照顾我到出院,我们就去离婚。现在说话不算话,是不打算找她了吗?”
傅时景轻笑一声,微微挑眉,“这几天我没有照顾好你,自然是不能按照一开始说的来了。”
沈云枝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觉得两眼一黑。
合着这几天傅时景这家伙不出现,是为了找借口不离婚?
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害她在距离成功最近的时刻,幻想破灭?
她不信邪,又一次问道,“不照顾也可以吧?反正重点不是你需要找她吗?”
“你能找到?”
傅时景的话让沈云枝心中咯噔不止,她缓缓陷入沉思,这人是怎么知道自己找不到的?是攻略者和他提过什么自己想不起来的事情吗?
沈云枝想不明白,甚至思索到头晕目眩,大有要晕倒的架势。
见她状态不佳,傅时景也不再为难她,将车门打开,伸手让她坐进去。
“先进去,还在下雨别又生病。”
一次的不寻常或许很难叫人察觉,次数多了就算是再木讷也会看出点端倪来。
沈云枝从未见到傅时景对自己如此关怀备至,哪怕是她提出离婚之前,他对自己的好总是带着一层疏离。
而如今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她坐进车里,发现车上早已准备了各种零食小吃,以及粉粉嫩嫩的毛毯。
原本还在因为傅时景变卦生气的她,在看到毛毯的瞬间,气消了大半,脸上的笑里夹杂着无法掩盖的小心思。
毛毯是她最喜欢的设计师谷欣微大师的封山之作,好几年前她试着找过,连复刻致敬款都很难买到。
“时景哥哥,你在哪找到的?这个线头一看就是谷老师绝版的真品……”
话到一半,沈云枝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
她想起先前自己喊傅时景“时景哥哥”的场面,背后冒起了冷汗。
好不容易看到谷老师的真品,她就把自己暴露了个彻底。
虽说现在已经摊牌要离婚了,可到底还是没帮傅时景找到攻略者,他随时可能又炸毛。
担心傅时景又阴晴不定,她尴尬收手,将毯子盖在腿上。不敢动一下,也不敢继续说下去,就连头也不敢转过去和他对视。
殊不知坐在一旁的男子此时心情大好,嘴角隐隐上扬的弧度早已压不下去。
枝枝,看来我找到你了。
事情还要从那天沈家两兄弟到医院看望沈云枝说起。
傅时景被拦住了去路,始终无法听到病房内的谈话声,本就心烦意乱的他选择了催促庄正。
好巧不巧,就是这一催,改变了他的想法。
有了他的命令,庄正就算是清楚沈云枝的身份也不得不将方案交出来。
等他见到自己老板的时候,他险些不敢相认。
庄正一直觉着傅时景是个完全没有破绽的商人,至少在很多工作场合从来都是王者之姿。
可现在站在病房外,他总觉着自己的老板快把自己缩成鸵鸟了。
莫约过去十几分钟的样子,庄正就看到傅时景的又一面。
他拎着空空的保温盒从病房里走出来,人夫感不言而喻。
庄正作为特助,很识趣的闭嘴接过保温盒,默默站在一边,等待着傅时景的指示。
“方案不错,盒子里还有一杯咖啡,给你喝了吧。”
“傅总,这咖啡……”庄正在接过保温盒的同时,就主要到里面的东西了。
只是一贯的工作状态让他习惯性忽视不该自己注意的内容。
他看傅时景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赶忙解释,“这咖啡是夫人最喜欢的,平日里早上赵妈都会给她准备一份。是夫人术后不能喝吗?这样的话,还挺可惜。”
“她是不是还喜欢吃芝士吐司?”
傅时景努力回忆着刚才走进病房时,在保温盒里看到的食物。
他不怎么了解沈云枝最近几年的喜好,尤其是他确定眼前人不是枝枝以后。
他对这个人的所有了解,全部都是为了能让枝枝回到自己身边。
如今看来,他还是很有必要了解一下自己的敌人。
“是啊,傅总。赵妈有时候晚上给夫人准备的也是芝士吐司,据说夫人吃不腻。”
庄正主打一个有问必答,但又完全不过脑子,全凭记忆。他甚至不知道自家老板怎么突然开始关心起琐事来了。
傅时景停住脚步,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终于想起了早上赵妈准备餐盒时说的话了。
他自从三年前被好友们说他魔怔之后,每天的饮食都做了调整。
只吃枝枝喜欢的那几样东西。
“傅总,这保温盒里边还剩了份蒸饺。我记得夫人一直都很喜欢吃……”庄正一拍掌心,总结道,“哦~傅总,你惹夫人不高兴了。”
紧接着,他的脑门上就挨了一巴掌。
“她生我气?闻彻对着她,姐姐姐姐。她生气?”
不知为何,庄正觉得傅时景先前说的话,不过是口是心非,现在还不是浓浓的醋意。
作为下属,庄正看着手里的“定时炸弹”,犹豫开口,“傅总,往好处想,夫人这不是还吃了点别的?”
傅时景撇了他一眼,虽一言不发,倒也让庄正觉得自己年终奖消失了。
反正年终奖没了,庄正索性也就大胆了不少,“这些菜好像夫人三年前很喜欢。”
他一直知道,傅时景很不喜欢有人提起过去的事情,尤其是三年前。
仿佛被魔咒过,一旦说到,就会出问题。
庄正看自家老板的脸色未见分毫变化,又找补起来,“哦,赵妈最近跟我提起过,夫人好像不喜欢咖啡了,每天早上喝的都是牛奶。我想可能也不是因为生气,而是恢复了三年前……”
剩下的话,庄正不敢说了。
前两年里,他眼睁睁看着因为怀疑夫人的身份,傅时景将人送去过精神科。
显而易见的是,夫人并没有精神分裂的症状,也没有失去过去的记忆。
尽管如此,傅时景也从未承认过现在躺在病床上的沈云枝,就是他过去认识的枝枝。
可此刻庄正的话,让他从梦中惊醒。
“什么时候开始的?”
“啊?”
傅时景想到自己可能真的伤害的是枝枝,一下子失去了全身的力气。
他失魂落魄般靠向墙边,喃喃自语,“枝枝什么时候开始喝牛奶的?”
傅时景心中思绪杂乱,他担心自己真的误会了沈云枝。
他不希望三年前的痛,再一次经历一遍。
庄正恍然明白,回答道,“应该是您和夫人领证第二天。当时赵妈还以为出事了,后来她看夫人次次牛奶都会喝完,就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说着,他将保温盒里剩下的东西尽数取出。
兴奋地举起轻飘飘的牛奶盒子,“傅总,你看!夫人喝了牛奶才没喝咖啡的,才不是生……”
庄正还没说完,傅时景越过他往病房里跑去。
收购方案被拿进病房,给夫人了!
慢半拍的庄正再次收获了自家老板的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