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华殿门口,一女使拦住了二人:“烦请二位娘子在此稍候,奴婢进去通传一声。”
鹭清雾和阮枳正要应下,殿内便传出一道女声:
“让她二人进来。”
铿锵响亮,掷地有声。
跟在鹭清雾身后,阮枳进屋便见到了那位只在书里见过的公主殿下。
“清雾你可算来了,我此前多番召你,何故不来?”
晏长青坐在主位上,手里正拿着一团金银细线,她左手捏着线端,右手放松后迅速向下勒紧,将线退松后又用两指捏住线的尾末,将此分成八根,过程繁琐她却极为熟练。
晏长青看着鹭清雾,眼神中颇有不满,手下动作未停,说话的语气又平添了几分烦躁。
“殿下莫怪,近日家中事务繁多,不能一早赴约,请殿下责罚。”
鹭清雾两手作于胸前,俯身作揖道。
阮枳连忙也跟在身后行礼。
晏长青这才停下手里的动作,放下丝线走下来,“阿枳也来了!本宫许久未见你了,倒还有些想念,来人,赐座。”
她绕过鹭清雾,走到阮枳面前,双手扶起她:“也就你们夫人天天像宝贝似的把你藏在家中,说你素来身体娇弱,不宜处处奔波,平白受了累。”
晏长青今日一身华服,金光闪闪,素日便听闻这位公主独受陛下宠爱,脾气秉性不像贵妃生母,倒与陛下像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她手臂一挥,拖长的袖子被甩开,再转身上前的步伐有些焦促,珍珠耳坠晃动着打到脖子上的金坠,语气蛮横:“鹭清雾,你今日可要告诉本宫,你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那些天杀的,竟然向母皇上奏说本宫行事荒唐,德不配位,皇城司的权力,我握不得?
真是笑话,本宫接手皇城司以来,大大小小的事哪件不是亲自接手。他们也不动脑子想想,之前皇城司就是个虚壳,一堆混吃等死的拿着皇家俸禄,连最普通的消息都打探不到,简直是一群废物。
京城里,秘辛万千,敌国间谍打抓不尽,这些人不花心思去抓人,竟在礼仪上挑起本宫的毛病来了。
而母皇又当真听信了他们的话,竟让我这段时间都不必去皇城司了,怎么竟信了他们那些蠢人的话。
鹭清雾,你最好得给本宫想出个主意,不然,我可是要治你的罪的。”
晏长青的语气实在狠厉,阮枳一时有些摸不透她二人之间的关系到底如何。
按理说鹭清雾幼时在皇宫住的那段日子,二人日日相处,关系应是极好。
但此时......
她不免担忧的朝鹭清雾望去,可不料那人仿佛并不慌张,在公主面前,倒先直直向她走来,柔声说:“阿枳,坐。”
鹭清雾拉着她的手,将她领到座椅前,示意她就坐在此处。
阮枳看着她不慌不忙的样子,心下起了好奇,倒要看看鹭清雾到底要如何解决这般难题。
“长公主殿下,此局并不难解,昔日先生教我们,邯郸被困之时,赵国向齐国求救,齐国将领并没有直接救援赵国,而是攻打大梁,让敌方急忙回援,疲惫不堪,从而一举打败。
围魏救赵,曲线救国的道理,殿下并没忘,只是一时身陷当局,看不清局势罢了。”
晏长青撑着头,“你的意思是......”
“此时临近科举,新科进士必要经过陛下的策问,这殿试若能办的好,此前陛下忧心的事,便不值一提了。
况且,陛下何曾当真怪过公主的行事,不过是那些老臣没完没了的上奏,给他们些面子罢了。公主若能将此事安排妥当,怕是他们也挑不出什么错来,皇城司的位置,陛下还是要殿下去坐的。”
鹭清雾说罢便就近在阮枳身旁坐下,端起手边的一盏茶,细细的润了润候。
晏长青倚坐在上方,思索了半晌,倏地笑起来,“鹭清雾啊鹭清雾,依我看那大殿上站的那些文武百官,论什么都不及你一处,宋家主母属实是委屈你了,依你的才智,该属官场。”
话说到后半句,晏长青慵懒的音调顿时稳重起来,语气逐渐放缓,眼神忽地锋利的像刀一样看向鹭清雾。
幽幽的转着手中的珠串,静静的仿佛在等待她的回答。
传闻这位长公主与先帝最像,
包括那件......
生性多疑。
“我皇城司倒是有合适的位置,宋夫人可有意?”
阮枳也听出殿下的话外之音,千里马可有,而伯乐也可当。
但唯独鹭清雾,他们都要忌惮三分。
无它,只因为当年功高盖主的那位晋国公,
是她舅父。
晏长青就算同她幼年多么相谈甚欢,如今又多依赖信任她,也没法不猜疑。
而听到此话,鹭清雾只笑笑:“殿下,我嫁与宋家,夫君在外谋生意,和阿枳二人在府中互相作伴,此外除了打理一番家产,也不再曾与何人何事打交道。
这些殿下也是都清楚不过的,不然也不会召我过来。
何必平白无端的试探草民,皇家恩情不敢忘,也不曾忘,如今能和阿枳携手,守住宋家的一番产业,清雾便已知足。”
鹭清雾一双眼眸清澈平静,像秋日里的湖面,不起丝毫波澜。
阮枳坐在一旁,未曾吭声。
她看着晏长青的神色变了又变,最后明显的生出一股懊悔之意。
她和鹭清雾幼年便相识,甚至应该算得上是密交。
但年岁渐长后,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使命和责任,要选择的不同,立场也就不同。
晏长青知道有愧晋国公,知道有愧鹭清雾。
可她也不允许鹭清雾有一丝违逆的心。
皇权富贵......
也就不堪。
从公主府出来天色已经黑了,鹭清雾扶着她的手臂,一路又从原路回到轿子前。
因为走的偏,出来时只有晴墨和双儿手提的灯笼亮着光。
鹭清雾心情不好,大家都能看出来。
晴墨向阮枳使眼色,大抵想问她夫人怎么了,可阮枳正准备脱口而出的话又咽了下去。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说。
若贸然开口,她心情更差了怎么办?
况且......
她还要攻略呢......
她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所以即便是在轿子里挨着鹭清雾坐着的时候,她都还在出神。
“在想什么?”
阮枳猛然回神,偏头找声音来源时正对上鹭清雾的眸子,温润如玉。
她扯起一抹笑容,看着鹭清雾说:“刚刚在常华殿门口,我抬头看到漫天的星宿,我就想到幼时有人和我说,这些星宿离我们很远很远,
所以我们现在看见的,大概是很多年以前的星宿。
而此时与我们同在的星宿,或许要穿越百年亦或是前年,再与其他人相遇。
夫人,时空久远,我在想,命运给人幸福或是苦难,却其实都告诉了世人解药。”
她一番不知所云的言语勾起了鹭清雾的兴趣:“哦?”
阮枳轻轻一笑:“我是说,幸福也会消逝,苦难也会过去,没有东西是永远。
但福气有人同享,难处有人同担。
这是老天给我们的救药。”
鹭清雾怔然,她悻悻得看着阮枳,眼里透着泪光,不知道说什么,便转过去仰起头,
这些年,她做将军被舅父嘱咐,要永远冲在将领们前面。
后来,她嫁去宋家做主母被母亲叮嘱,要做一个贤良得体的主母。
倒是许久,没人和她说过这些。
有人同担......
“砰砰砰......”
轿外有炮竹的声音,鹭清雾拉开轿帘,却正对上晴墨焦急的眼神。
她瞬间察觉不对劲:“怎么了?出事了?”
“夫人,芪梨苑不久前不知从哪落了个火星子,起火了。阿昌说晚间放饭的时候看到一人鬼鬼祟祟,现下出去追了,剩下人都在府中救火。”
鹭清雾双眉紧蹙,“快点回府。”
“是。”
宋府向来不与人结怨,今日她和阮枳刚从公主府出来,芪梨苑就着了火。
这是明晃晃的示威。
“是英王。”
阮枳的脱口而出一时吓住了鹭清雾,她惊于阮枳何曾知晓。
“储君之位陛下尚未定下,如今公主势弱,英王此举,是在告诉我们,站在公主那边,便是与他为敌。”
阮枳神色认真,一字一句仔细分析。
鹭清雾点头:“是,怕是公主府,不仅仅只有陛下的眼线......”
“那夫人打算怎么办?”
“嗯?”鹭清雾被她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怔住了,“什么怎么办?”
“储君之位......站哪边?”
阮枳问的认真,她开口便是站队,定是一早便猜到鹭清雾她定要卷入这番相争。
她淡淡说:“只有站对了,才能给晋国公伸冤,才能让舅母她们回来,对吗?”
鹭清雾唰地愣住了,她直直地看向阮枳,连公主都没想到的地方,落水后,阮枳竟猜的与她心中无二。
“英王跋扈,我与他不是同路人。公主殿下......对于储位之争,有些太过急躁,
其实......我也没有想好。”
鹭清雾揪着发丝,手心附在额头上,近日奔波,有些倦意了。
阮枳看着弯了腰的鹭清雾,将手附在她肩上:“不妨,我陪你慢慢选。”
【叮咚。】
阮枳又被系统的提示音晃了神,她向上看去。
【温馨提示:检测到攻略对象对您的好感度有所改变,当前好感度:8%,上升5%。】
宋府内。
芪梨苑火灭了,可满苑狼藉,阮枳站在苑子外,一时犯了难。
“双儿,你去问问晴墨可还有多余的空房,领床被子我二人挤挤。”
双儿微愣:“侧夫人,这不合规矩。”
“不妨事,夫人事忙,还要抓纵火的人,我们就不要多给她添麻烦了。”
话刚落下。
一阵果香便从身后漂来。
“双儿,你今晚去和晴墨挤挤,明日我就安排人来修缮芪梨苑。”
阮枳回首,正是鹭清雾。
她歪着头,唇瓣微张:“夫人,那我呢?”
“你?”鹭清雾浅笑,眉眼自今日晚间后第一次舒展开来,她凑了凑近,触上阮枳的发丝。
“和我挤挤可好?”
晏长青:你家侧夫人……
鹭清雾:我家侧夫人金贵,我得娇养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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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chapter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