湍急的流水奔涌着激起一片水雾,燕齐落入水中后连忙先捉住了即将被冲走的栾浮秋,看着人已然失去了意识,他不禁心中又骂了句。
晕过去倒是省事了,一了百了的,接下来怎么活下去还得靠他自己。
努力仰起头部,让怀里的栾浮秋也跟自己同样的姿势,半仰着放松身体均匀呼吸尽量上漂顺着水流方向走,同时注意着四周能借力的地方。
好在这个水流方向分叉口多,不知道多少次被分流之后水势小了些,燕齐带着栾浮秋上了岸。
试了一下还有呼吸和心跳,把人以俯卧的姿势放在自己腿上,使劲拍了拍他的背,直到他呛咳着没再吐出水来,这才停下。
燕齐检查了一下了栾浮秋的伤口,虽然已经不流血了,但因着水中时间过长,伤口周围已经被泡的发白,而且或许是冷,他的身体不住的在颤抖。
转头看了看栾浮秋的脸色,不经意发现他的眼皮颤动。
燕齐拍了拍他的脸,那双凤眸挣扎着睁开了,然而目光不聚焦的看了他两眼后却又缓缓合上了。
“栾浮秋!”后面连拍带叫的愣是就一点儿反应都没了。
无奈之下,燕齐不得不抱着人起来四处找有没有人或者是房屋。
然而天色都眼看着要黑了,附近却愣是连个人影儿都没见着,怀里的人不仅颤抖着,连身体都开始发热发烫,燕齐折腾了这么久也实在是累得慌,只好找了个附近的山洞把人放下了。
栾浮秋只觉浑身酸软乏力,全身上下无处不是痛意,恍惚中又躺在了竹床上,竹屋中四面全是大大小小的陶罐,他迷蒙中着睁开眼睛,看见佝偻着身子的枯瘦老头手抓着一条赤红色的蛇,面上带着痴狂的笑意。
老头放任蛇口中的毒牙咬入皮肉,温柔地抚摸着那蛇,口中低语着,“乖,不用急,爷爷让你喝的够够的。”
他说完转头看向栾浮秋,皮包骨的脸上露出和蔼的有些古怪的笑,“小乖醒了啊,先等等爷爷,爷爷马上就好了。”
不一会儿后老头端着一碗带着血腥味儿的汤药来到了床前。
“就剩这最后一次了,喝了它啊,这蛊王就长成了,你以后可就什么毒都不怕了。”说着干枯的手就把碗递了过来。
汤药入腹之后熟悉的痛楚在栾浮秋体内蔓延开,伴随着他嘴角溢出黑血,胸口蛊虫啃食的痛楚也愈演愈烈。
床上瘦小的身子由开始的蜷缩到后面的打滚,最后渐渐抽搐起来,直至胸腹猛地一挺停歇了下来。
老头见此大惊,探了探他的气息后忽然状若疯癫的不停念叨起来,“死了?怎么会死了……明明就差最后一步……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栾浮秋意识消失之际耳边还残存着那粗哑的声音。
直到再醒来时,竹屋里一片寂静,只余蛇虫爬动的轻微声响和嘶嘶声,他起身就看到了倒在地上被吃掉了半个头颅的老头还有一旁赤红色的蛇。
栾浮秋看着眼前的一幕只觉肚里开始翻涌,他踉跄着跑了出去开始吐着酸水,吐完发现外面阳光明媚,而老头已经不会再拦着他,只要他想,他就可以在阳光下去往他从未去过的山下。
于是他就磕磕绊绊地摔了好几次,来到了山下。
又不知走了多久,他来到了一个镇子上,见到了许许多多的人和他从来没见过的东西,他看着桌上散发着香气的饼子,下意识咽了咽口水伸手拿起咬了一口,入口是他从未尝到过得好吃。
但就只咬了一口,就换来了一顿铺天盖地的打,那人说他是乞丐。
之后他就成了乞丐,学着跟自己同样打扮的人跪在地上磕头,说着“求求您给点儿吃的吧”。
虽然不是每天都能吃上饼子,但起码他吃过许多在山上都没吃过的东西,每一样都好吃,最好吃的就是甜甜的饴糖了,而且吃了之后肚子能很久都不难受。
栾浮秋磕着头天上忽然下起了雨来,他不知怎么的就晕了过去,再醒来时就在一张柔软的床上醒来。
年长的男人坐在床边,温声问他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可还有长辈。
得知他叫小乖,且就剩他孤身一人时 ,男人面露同情和怜悯,把他留在了家里。在这里他每晚睡着柔软的床,每日都能吃上热乎的饭,他全身上下都暖洋洋的。
男人对他很好,他从未感到像这样快乐过,后来男人问他愿不愿意做自己的儿子,他重重的点了头,改口叫了爹。
再后来男人凭着“爹”的身份以十两银子他给卖给了尽欢楼,他就被套上铁圈改了名字变成了奴隶。
景象倏然一转,被一个老爷买下后,数不清的谩骂和鞭打落在栾浮秋身上,他跑过很多次都被抓了回来,随之而来就是不断的饥饿和打骂,他开始总是生病,胸口的蛊虫也发作的越来越厉害,每晚都疼的他睡不着。
之后突然有一天,一个自称是当今皇后的人带他离开了那里,她说她是他的母亲,在他出生时不小心弄丢了他,现在找到他了要补偿他,于是他又改了名字变成了太子。
她和之前那个男人不一样,她会给自己请大夫,会为自己心疼流泪,每日都会让人给他做不同的衣服,在这里每顿吃的菜都有好几十道,她是不会为了十两银子把自己卖了的。
她还会教自己要有仁善之心,就像他之前在街上乞讨时见到过的母亲一样,他觉得身体又变的暖洋洋了,心里也跟吃了糖一样又快乐了起来。
为此他可以伪装的善良,不去计较之前的打骂还有欺骗,可以去做一个以德报怨的人,也可以忍受来自弟弟的欺辱,努力去做一个爱护包容弟弟的好兄长。因为母亲喜欢这样的人。
眼前景象却突然再次变幻,他在屋内床底下手上拿着准备送给母亲的簪子,本来是想给母亲一个惊喜。
母亲却牵着弟弟进了门,他想着弟弟厌恶他的模样,犹豫了片刻没出来。
他听见母亲跟弟弟说,“以后莫要总欺负他。”
他到这话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因为他知道母亲口中的“他”就是自己,然而他脸上的笑容维持了不过片刻便僵住了——
“你如今身体有缺,以后若是想做皇帝可是全要靠他呢,若是你把他欺负出个好歹来,再去哪儿在找一个跟你一样的人啊。”
他听见他那所谓的弟弟继续问道:“母亲真的不是因为偏心他吗?母亲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啊。”
“你可是我捧在心尖尖上长大的,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对他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他那性子阴沉沉的,我之前在宫外见过他一次,那目光渗人的很,我看着就不喜欢,要不是因为对你有用,我才不会接他进宫呢。”
他在床底看着一向对他温柔的母亲张口说着这些话,那涂着蔻丹的指尖轻轻抵了抵弟弟的鼻尖,柔声哄着,“而且他在乞丐堆里长大,又当过奴隶,脏得很,我可是从未对他像你这样亲昵过呀。”
栾浮秋像是被推动着一般又出现在了乾清宫,已经是太后的女人亲自把一碗汤药放在他面前,跟以往没什么不同,然而唯一不同的却是那碗药喝下之后腹部涌上了熟悉的剧痛。
继而眼前的太后消失,同样是乾清宫,燕齐出现在他面前,把他揽进了怀里,轻柔的声音落在耳侧——
“我只希望……你能安康喜乐。”
这一句话落下瞬如同巨石一样敲碎了光怪陆离的梦境,惹得他胸腔震颤,霍然睁开了眼。
上方是嶙峋的石壁,四周光线昏暗,唯一的光亮就是一侧那处火源,而梦中出现的人就坐在光亮旁,火焰晃荡着在他的脸上落下浮动的光影。
燕齐正在往火堆里添着干柴,手上转动着正被烧烤着的鱼,看他做了噩梦一般惊醒,哼笑了声道:“是不是做梦梦到掉下悬崖了?”
栾浮秋双眼渐渐聚焦,思绪缓缓从梦中清醒,听到这话突然又想到坠崖前燕齐毫不犹豫跟着跳下来的身影。
为什么他也跳下来了呢?
是因为蛊虫吗?
伴着男人女人的温言软语,那些鞭笞辱骂还有那碗穿肠毒药在火焰中一一闪过,凤眸里的光影随着被风吹动的火焰明灭着,最终归为一片暗色。
费尽心机,不过是有所图谋而已。
“要吃点东西吗?鱼已经烤好了。”燕齐问道。
但他话落寂静的山洞里唯有枯枝燃烧的噼里啪啦声,而不出声的栾浮秋虽然闭着眼睛,但眼皮之下轻微滚动着,显然根本没睡着。
燕齐看着他又开始不搭理人,想到自己任劳任怨了半天竟然还是面对着个冷脸,他觉得就算是个舔狗人设多少也该有点儿脾气了吧。
“还活着吗?活着就说句话。”因为烦躁语气里多少也带了几分不耐。
栾浮秋睫羽肉眼可见的颤动了几下,但却还是没有开口。
燕齐被他这副样子给气笑了。
好啊,你在这儿跟我玩冷暴力呢是吧。
随即他冷着脸把手中的东西放下,站起身来走到了栾浮秋面前,单膝跪下就朝着他那张紧闭的唇吻了过去。
唇齿用力咬了咬那外软实硬的嘴,在他吃痛张开嘴后,舌尖侵略性十足的攻入,开始强势的攫取着他的呼吸。
在身下的人猛睁开眼伸手推拒的时候,燕齐冷笑了声双手就捉着他的手腕按在了他两侧,不同于以往的温柔,这次的吻强势又带着凶狠的惩罚意味,霸道的不容他有丝毫反抗。
在栾浮秋隐露怒火的浅色瞳仁里,燕齐边吻边冷声道:“现在就算你想说什么,也是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