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乌云压灭天际最后一缕光,狂风卷起细碎的草沫,风沙磨人眼球。
六颗血红的圆珠从四面飞出汇聚在男人的掌心。鲜明的赤红色衬得云仝伯长发如墨,肤白如雪,明明眉眼里无悲无喜,偏生他嘴角噙着的笑又是那般邪恶得肆无忌惮,就像三途河边倏然绽放的曼珠沙华。
在场的人无不为这样惊世骇俗的美而颤了心肝,畏惧有之,更多的是人对美本能的震撼。
“那个小仙君是眼瞎了吗?这般美貌,世上有谁人能出其右?”
黑衣人的话音落下。因为靠近本源,赤血珠被催动到极致,极致的红光撕裂它的外壳,暴虐的气息逆着冲进云仝伯的血脉。
赤金色虹膜隔壁的红痣好似也随着这片红光燃烧起来。
结果,围绕在四周的煞气竟然真的燃烧起来了,焰火舔舐了男人的半边身体。
而他恍若未绝,他仿若火焰中诞生的洁白彼岸花。
黑衣人中有才跳了堕魔渊不久的人,他察觉出火焰的不对,仔细搜索一便大脑后,惊恐地叫喊道:“是,是阎火。他召唤出的是堕魔渊里的阎火!”
话音未落,火舌舔过,第一声凄厉惨叫响起,原本还在为云仝伯的不自量力而心生嘲笑的男人此刻只剩惊恐。
“快,快逃~”他颤着声音说,恨不得拔腿就逃,但他的身体因为恐惧至极而动弹不得,唯有骚臭的水渍有能力将他的想法贯彻执行到底。
云仝伯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心,目露嫌弃的同时指尖蹦出一簇火苗。
他对火候把握得极好——不多不少,让那个男人如坠火海后不至于即刻死亡。
痛苦是实实在在的,男人用不甘和仇恨的目光仿佛要生吞活剥了云仝伯:“当初我就该杀了你!”
月白色身影根本没看他,他抽出其中一具尸体别在腰间的配剑,挑割去男人的舌头后,提气朝四散的魔修直追而去。
白日里一片祥和宁静的山林转眼便被笼罩着血色之内。
温卿尘拼了命的跑,但浴血而归的男人只不紧不慢地跟着他——每到一定距离,他就会瞬移靠近,不拦住他,也没立即给他个了断。
云仝伯真的是爱死了猫鼠游戏。
系统啊!你再不出现,我真的要死了啊!
温卿尘痛苦地哀嚎。
上天仿佛听到了他的祈求,许久没有动静的系统竟然有了回应。
【系统检测到宿主有生命危险,强制启动中……】
温卿尘闻言,忽地松了一口气,浑身力气随之一卸,人紧跟着摔倒在地。他的身体因为超负荷运动暂时没有力气,但他的意识是清醒的。
他看着云仝伯朝他步步逼近。
温卿尘转过身,簸箕坐着,身后是树木,但他已经抽不出力气躲闪了。
血液早已沁满白衣,好似云仝伯本来就是穿着一身鲜红的交领窄袖长袍。。
长剑不知杀了多少人,血滴了一路也没有干涸。
温卿尘强行将自己的目光从长剑上剥离,往上看向持剑的人。
云仝伯已经杀麻木了,一双薄唇毫无血色,赤金的眸子明明那么灼人,眼神却满是虚无的杀意,所幸那白玉般的脸庞得几颗飞溅的血滴装点,这才化解了那种仿佛会在下一秒乘风而去的缥缈感。
“云仝伯。”温卿尘不自觉地喊出声。
他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许是死到临头了,身体本能在拉人情;又或者是心脏被一口气顶得生疼,这三个字恰好是疏解疼痛的秘钥。
温卿尘是被脖子上传来的刺痛唤回神的,寒冷的剑锋此刻直指他,只要云仝伯稍一使劲就能轻松抹了他的脖子。
“我知你都记得,怎么还天真地以为自己跑得掉?”
温卿尘的目光颤了颤,求生欲在体内疯狂叫嚣。
终于【载入中】的电子音效停了下来,熟悉的冰冷机械音在脑海中响起。
【背包已解锁,宿主可以随取随用。】
电子音被一段紊乱的电流声取代,最后的话以耳膜难以捕捉的速度灌入脑中。
【宿主。】
【系统能量已经不足以支撑日常运作。考虑到宿主过往的优秀表现,现为宿主保留背包功能和特殊技能的使用。】
【祝宿主千帆过尽,得偿所愿。】
温卿尘刚攒了些力气起身退出长剑能轻易刺伤的位置,忽闻系统一堆快到难以捕捉的话,猫儿眼中闪过迷茫。
眼前的局面瞬息万变,容不得他停滞犹豫。
他将那些词句片段按照经验重新拼接成一个简短的句子——系统需要能量。
想要产生系统能量就要做任务。而任务对象通常为系统启动时,他看见的第一个符合系统选角标准的人,那他的任务对象就还是云仝伯。
再说任务方向,按照第一次是攻略、第二次是拉仇恨值的逻辑,那这一次就是攻略了。
想明白方向后,温卿尘重新看向云仝伯的眼神变了。
畏惧消失不见,惊慌和悲伤在双眸中蔓延开来。
他抬步迎着长剑说:“仝伯,我……对不起。不管你信不信,我对你从没有加害之心。魔尊他胁迫我,我以为我将你推得远远的就好了,没想到他……你的伤很痛吧?”
他的目光下移,停留在云仝伯的胸口处:“对不起。是我太自以为是了,没保护好你。既然你想要我这条命,我给你……便是……”
剑器入体,温卿尘吐出一口鲜血,身体不退半步反而更用力地朝剑尖迎了上去,直到指尖触及云仝伯的胸口——那个被隗语冰用匕首刺破的地方。
“我只想叫你知道…自始至终,我都想好好爱你一次……”
他闭上眼睛,泪如滚珠似的从眼角滑落,他力劲松懈,向后倒去。
温卿尘对自己也是狠得下心的。
当他意识到自己今晚不濒死就永远无法破开局面的时候,他就拥有了孤注一掷的勇气。
他放任自己沉入黑暗,将命运交给云仝伯一瞬间的心软。
所幸,他又一次赌赢了。
-
破晓的第一缕晨光落到眼皮上,温卿尘深吸了一口气,试探着撑开眼睫,层层叠叠的雪白帘账映入眼帘。身侧还有飞速倒退的云雾。
看样子他似乎是在飞舟上。
不管云仝伯要带他去哪。一关过,关关过。他率先拿下一城这件事还是值得庆贺的。
温卿尘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嘴角很快又被压了下去。他收回视线,循着断断续续的咳嗽声看向飞舟深处。
偶有风拂过时,白纱被吹薄了些,显出深处的劲瘦身影来。
云仝伯斜倚在塌上,一手撑在脸侧,另一只手把玩着青绿的翡翠杯盏。动作间,袖子皆滑落至手肘处,露出一双肌理分明的小臂。
温卿尘一时看呆被人抓个正正着。
“可尽看够了?”
“……”温卿尘张了张嘴,从心道:“没。”
“……”云仝伯掀眸睇他一眼,“醒了就自己过来吧。”
这叫狗崽子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温卿尘满脑门问号。
这态度怎么看都不像是冰释前嫌的样子。
“还不来?”
来就来。
温卿尘撇了撇嘴。
只是他伤得也是真的重,动一下就疼出一身虚汗,刚刚坐直身体的时候差点一口气没喘过来就晕死过去。
怎么有种伤势加重的感觉?他这一世虽然修为不行,但这一晚过去,他怎么也该有所好转才是。
他自视一圈,最后不得不将目光聚焦到身前被血洇湿的布条上。
他操控者灵力化为一道锐利的剑势划开布料,伤口霎时暴露在空气中。
触目惊心的伤口出现在眼前,青年没有云仝伯那样坚实的胸膛,他是瘦削的,只有一层薄薄的肌理,整体细嫩圆滑。所幸温卿尘的长相本就有三分骄矜,可以是娇气的娇,也可以是骄傲的骄。
这样一张怎么都对的脸,配上这样一副略单薄的身体并不显得奇怪,反倒有点像富贵人家里娇养出来的公子哥。
可如今,这样一具金尊玉贵的身子上竟出现了一道掌心长的伤口,宛若白玉有瑕,让人想不注意都不行。
温卿尘蹙了蹙眉心,葱白的指尖捻起伤口处未被血液污染的灵药汁,伸到鼻尖仔细嗅闻。
在辨别出伤药成分时,他破案了——果然,所谓的完美开局可能只是他一个人的臆想,否则伤药里怎么会有清热泻火的药?嫌他的剑伤还不够疼?
温卿尘这厢刚开始烦恼,云仝伯那头已经再次催促起来。
温卿尘哀叹一口气,用法诀清理掉伤口上的药后,他随意将衣袍上的腰带一系便走了过去。
云仝伯见他来,眸色深了深,骨节分明的手轻轻一挥,一张红木小茶几就出现在温卿尘的面前,冰冷磁性的声音随后响起。
“斟茶。”他命令道。
温卿尘在内心用小人把他一顿胖摔后,动作轻缓地跪坐下来。
沸水注入盖碗,升腾而起的白色水汽袅袅婷婷,暗色的茶叶舒展开来,恬淡的茶香随之飘散。
温卿尘默数秒数,迅速出汤,青绿色的液体将杯子盛得满满当当。
云仝伯毫不介意地端起杯子,嗅闻一口:“你的手艺果然是最好的。”他懒懒地抬起眼皮与温卿尘对视。
昔日冷面都遮不住的鲜活气息竟被一剑生生夺取,苍白纤细的青年跪坐在身前,与记忆中的某个人影重叠在一起。
他还是他,虽然发色,眼睛的颜色都不同了,但样子还是那个样子,只是少了笑容……淡然赴死的笑……
云仝伯的眸色暗了暗。
他缓缓坐起身,周身煞气流转。
只听哐当一声,汝青色盖碗被撞倒,橙金色的茶水撒了一地。清瘦的身影转眼便被拉拽到云仝伯身前。
五指紧紧扣住青年纤细的脖颈,声音从唇峰间泄出。他问出了昨天就想问的问题:“你愿舍身救下苍生,为何独独陷我于不义?”赤金的双眸渐渐染上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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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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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改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