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江玉莹的话,沈嬿回立马摆了个苦瓜脸,这回算是自己挖坑自己跳!
江玉莹看她这个垂头丧气的表情,不禁把脸转过去悄悄笑了下。
王铭自从被带到这里就没有休息好过。担心朝中局势不说,从前好歹是锦衣玉食的长公子,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身边更是仆从如云。
如今虽然没人刻意磋磨他,但是住设施简陋的房子,做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已经让人为难了。更别提,他还可能做不好!
出于过去自家小姐“追他”受到的冷遇,胭脂一直格外关注王铭的动向,这几天已经好几次悄咪咪跟沈嬿回汇报:王公子自己烧水搞的灰头土脸啦,王公子住的房子里有老鼠吓了他一跳啦……
今日他更是一早就醒了过来,听见院子里有动静便走出来看了看,正好撞见江玉莹扯着沈嬿回往外走。
王铭性子爱洁,虽然条件简陋,倒是也在尽力保持自己的体面。此时看上去仍是风度翩翩,甚至因为没休息好,往日一贯严整肃然的表情显出几分颓意,看上去生动了不少。
江玉莹不期然在表妹的院子里见到了一个从未露面的俊朗男人,而且这男的眼下青黑、精神不济,看上去一副日夜劳作的辛苦样子,她脑子蓦的闪现出不少从江连那里听来的浑话故事,嘴巴张得能塞鸡蛋。
随后转头看着沈嬿回,不可思议中颇有几分赞扬:没想到哇。
沈嬿回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误会了,当即摆了摆手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这是我们在皇城的朋友,因为没地方可以去,暂时来我这里小住。”
王铭看着她极力否认撇清关系的模样,眉眼冷淡地点了点头。
江玉莹明显还是有些不信,但顾念着时间便还是拉着沈嬿回先走了,迟到可是要被先生骂的。
江府的马车在钟灵书院停下,沈嬿回跟着江玉莹往里走。
钟灵书院据说是由前朝某位退隐的大儒创办,占地面积很广,一路上的连廊设置了许多凉亭,亭下有些年轻人在摇头晃脑的读书。外跑上都覆着一层白纱,像是制服的款式。
她们赶到时,一位四十多岁模样的中年先生正站在讲桌前敲着戒尺,见两人气喘吁吁地赶到,头都没有转动一下地斜睨过来一个眼神。江玉莹缩了缩脖子,拉着沈嬿回快速入了座。
不过一堂课上下来,沈嬿回发现这个书院不愧是远近闻名的贵族学府。学子们非富即贵不说,讲师也非一般气度,这位授课的先生虽然面相严厉刻板,但授课方式却温和耐心,让人印象深刻。
钟灵书院的男女学生课堂是分开的,来之前她本以为女子这边大多会学一些《女诫》之类的,没想到讲的竟是四书五经之类的正规教材,讲师引经据典,并未因为她们是女子就态度轻慢。
课间时,江连听说江玉莹带着沈嬿回来上课,热情地跑过来跟她介绍书院的情况,并且介绍了一些他在书院里的同窗好友,俨然一副“要是有人欺负你尽管来找表哥”的校霸模样。
沈嬿回礼貌地微笑,虽然她心里并不觉得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申时,钟灵书院就响起了放学的钟声。沈嬿回在一众少年少女夺门而出的脚步声中竟也感受到了几分在现代放学时的感觉,有些怀念。
江连他们与几个同窗好友勾肩搭背正要跑出去玩,问了沈嬿回和江玉莹要不要同去。
沈嬿回拒绝了。在现代她就是个好学生,这一天上课时精神紧绷倒是没有分神,此时众人散去,一直跟在身边的人也不知去了哪里,她心中的寂寥又涌了上来,根本没什么玩的兴致。
沈嬿回看着江玉莹一脸想去的表情,很体贴地提出自己想一个人回去。江玉莹露出几分不太好意思的神情,像模像样地叮嘱她路上小心,然后才跟着一群少年少女们跑出去玩。
虽然说了一些让她注意的话,但大家心里其实都是放心的。毕竟虽然城外有些匪患,但这边到底是治安很好的中心城区,而且江家的马车在杭州城无人不晓,压根不会有人眼瞎来找麻烦,更别提身边还跟着几个身手矫健的护卫。
斜阳余晖洒在石桥上,桥下的淙淙流水也被染上金红色。沈嬿回在马车内看着奔腾而去的流水愣神,突然听见几声短促的破空声,身边的护卫已经尽数倒下。
马被惊起狂奔,马车在桥上横冲直撞。沈嬿回正在努力地稳住自己,想着要不要跳车逃命,忽然有人掀开车帘,她还没看清来人就被捂住了口鼻,晕了过去。
*
沈嬿回醒过来时发现自己的眼睛被蒙上了,手脚都被捆着,只感觉到了周身的寒气还有滴滴答答的水声。
有些奇怪。因为这会儿正值盛夏,她周围却有些阴冷,她根据过往看过的小说和影视剧合理猜测,现在她应该是正位于一个像是地下室之类的地方。
她伸手往地上摸索,结果抠到了新鲜湿润的泥土。
沈嬿回飞快思考着到底能是谁做出绑架她这种事。她本身是没什么仇家的,就算有看她不顺眼的人,也不该出现在这里。难道是江府的仇家?也不太对,有嫡亲的孙子孙女在,江府的仇家绑架她一个外孙女算什么……想了半天,又都被自己否了。
她正靠胡思乱想来缓解着自己的恐惧,忽然听到了轻快的落地音,像是有人从挺高的地方跳了下来,但对方应该是会轻功之类的,与其说是落地的足音,不如说是下落时衣袍被风吹起的猎猎声响。
这地方似乎挺大挺空旷,那人一出口,还有些回音。
“不要白费力气了,你若是能成功把柳玠钓过来,待我解决了与他的私怨,自会放你一条生路。”
……破案了,原来是柳玠。不过想想他的经历和出身,又觉得十分合理。
这声音听上去也很年轻,沈嬿回试图与他交涉,“这位,大哥?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只是柳玠的老板,我死了他正好跑路,怎么会为了我来送死呢?”
对方也许是实在看不过她在地上用狗爬一样的姿势乱摸,走过来抬手就扯掉了她眼睛上的黑布,力度之快速敏捷,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情,沈嬿回感觉自己娇嫩的脸蛋都被布料磨得有点刺痛。
风崖冷哼一声,用阴森冷厉地嗓音说,“他若不来,你就去死。”
沈嬿回:……
拿掉黑布以后沈嬿回终于看清了这位绑架犯的模样,这人侧对着她,看上去长得倒也是眉清目秀,身形清瘦像一棵快要枯死的树,只是当他转过另外半边脸来,沈嬿回才看到他左眼处有一道骇人的伤疤,从额角一直到鼻梁。
配合上他阴森森的神情,在这昏暗的像地窖一样的地方莫名诡异,沈嬿回心里打了个哆嗦。
风崖不自在地抚了一下那道伤疤,这些年来,他对旁人这种畏惧厌恶的神情已经十分敏感。随后他又放下手冷笑一声,“这都是拜柳玠所赐,你也觉得很难看是不是?”
沈嬿回:说不上难看,就是有点吓人。不过这话她可不敢说出来。
风崖继续阴笑着说,“等柳玠那个小杂种来了,我也给他划一个如何?”
沈嬿回:不要了吧,他那么好看,怪可惜的。
她想了想,决定找个话题打断一下他报复柳玠的幻想,毕竟沉浸在仇恨中只会让人更加仇恨。于是问道,“你和柳玠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这么恨他?”
“我与柳玠,呵呵呵”,他像是回忆起某些往事,神情看上去更加癫狂了几分,“我是他的师兄啊,可惜这小子不仅戕害了师父,还想对我下手。你是他的相好,你知道自己的情郎是个如何狼心狗肺的禽兽吗?”
已经了解过事情大致经过的沈嬿回:知道了,一面之词不可取。
这位自称是柳玠师兄的人情绪极其不稳定,跟沈嬿回说了一会儿柳玠的坏话之后,见沈嬿回没有丝毫被欺瞒的愤懑或者或者惊讶之后,他就很不耐烦地甩袖子离开了。
走时嘴里还念叨着,“那小畜生找的女人果然也不是什么正常东西!”
沈嬿回:……
在昏暗的地下完全没有辨别时间流逝的东西,沈嬿回只能依靠自己的生物钟来判断,现在她有些饿了,大约是到了晚饭时间。
随着渐渐入夜,地下也涌起了一丝微风,只是这风是阴冷潮湿的。她又冷又饿,腿上还有不知何时剐蹭伤到的刺痛感。
伤处有点不好形容的清凉,她以一个扭曲的姿势用手背碰了碰,感受到了黏腻温热的触感:啊,是在流血。
四肢被捆绑地渐渐酸麻,那些刺痛感也在慢慢消失,沈嬿回的心却慢慢凉了下来。
这荒郊野岭的,柳玠能找到吗?
就算能找到,他这个师兄看上去与他有血海深仇的样子,他真的会为了她冒这么大的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