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渺渺耳根简直都红透了。她微屈着身子,心中忐忑,不断低声求告,“娘,他们都是我的朋友,你能不能……”
“呸,朋友?朋友值几个钱?叫你这些朋友,哪儿来的哪儿滚回去。你也尽早死了心,休想再回什么悬峰门!”
妇人连连啐了好几声还不解气。她一跺脚,一只手扯着曲渺渺的胳膊,作势把她往里拽。另只手把门抵着猛地便要摔上。
见曲渺渺虽不吭声,但却硬杵着不动,妇人阴沉面孔怒着声,“怎么,你还不服气?翅膀长硬了是不是,老娘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你就摆这副丧门样子给老娘看?!”
曲渺渺从一脸无助局促,到羞愤,再到血色一点点消失。她索性不再挣扎,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脸上再无任何表情。到最后,也只是把头别了过去,拖着沉甸甸的双脚,整个人蜷缩在光的暗面,无比僵硬地背对着江恩桃。
闻息月轻轻叹了一声气。她走上前,福了一福,“曲大娘莫气,规矩我们都懂。我们自不会白白吃用你们的东西。”
说着,她柔顺垂首,从绶囊中细细翻找碎银。
“呵,你们……”对上一脸楚楚可怜的闻息月以及她手上再明显不过的动作,妇人表情稍有迟疑,嘴上却不肯轻易饶过。她面带嘲讽,斜着眼一阵打量,“曲渺渺说你们是朋友,看你们样子,多半也是悬峰门来的吧。”
江恩桃往曲渺渺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看不到曲渺渺的表情,但曲渺渺手上被她娘拽出的那道青痕……哪怕闭着眼,她也莫名觉得有几分扰人的烦心刺目。
“曲大娘,”江恩桃脸上挂着笑,眼里神情却很冷漠,“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我们家渺渺这么好一个苗子送到悬峰门,被悬峰门浪费她大好前途,养废了不说,如今你们还有脸断掉了补助。”
话到这儿,妇人叉着腰,忽又高笑几声道:“若你们真是悬峰门之人,等你们回去,倒是帮我给你们那些道貌岸然的师尊带个话。”
方显扬皱眉,“什么话?”
多年愤恨尽数宣泄,妇人接话出乎意料快,“什么修仙第一大宗,净是打肿脸充胖子,只会唬我们这些什么都不懂的小老百姓。就算是长风仙尊,现在也不过一个屈屈半仙,算起来最多也是矮子堆里拔了高。我们渺渺,虽然现在是个废物,但只要留在曲口镇……”
妇人摆出一副曲渺渺已不是池中之物的嘴脸,拖着腔调傲声道:”曲口幽谷的大仙若肯发善心点化,不日她可是有仙缘能够飞升成仙……”
妇人其他的话多不识好歹,陆鹤澄听了也就如风过耳算了,毕竟和他也没什么关系。
可听到妇人口中此言,陆鹤澄铁青着脸,眉毛几乎拧在一处。
他忿忿道:“泼妇,你竟敢对长风仙尊出言不逊?”
方显扬适时拉住了陆鹤澄,用手捂住他的嘴。“你疯了?她毕竟是曲师姐的亲娘。激怒她,什么事我们都打听不到不说。到头来,受苦的可是曲师姐一人。”
曲渺渺再也忍不住委屈,低低啜泣起来。
江恩桃愣了片刻,大起疑心,敛着眉道:“又是曲口幽谷。”
陆茂之神情似笑非笑,只懒洋洋“哦”了一声。好似妇人的话,他刚刚都听了进去,也没有一丝质疑。
几人正在僵持。
这时,院落内又跑出来一个男孩,跟曲渺渺与妇人神貌十分相似。
他来得急,病色的脸有些红红的。稍稍环顾四周,他悄悄握紧曲渺渺的手,转过脸,声音也有些喘不过来,“娘,不要怪姐姐。姐姐对我可好了,她一直是天才,不是什么废物。我们请姐姐的朋友进来,好不好。”
曲渺渺没有开口,似乎没回过神来,只神色十分不自然。
“唉唷,傻孩子啊。”反而妇人面色转柔,态度忽就软了。
陆茂之微微蹙眉。
他刚刚发现,这个比曲渺渺矮半个头的男孩跟之前茶馆里见到的孩童一样蹊跷。
——虽然第一眼他们可以从神貌判断出,他应该便是妇人口里曲渺渺书都快要读不起的弟弟。
但第二眼,他并不能看清他的五官,以至于脑海中勾勒不出他的样子。
陆茂之若有所思之际,又看了方显扬一眼。
方显扬心领神会,掏出一枚银子,在手上掂了掂,又放到妇人手里。
“曲大娘,就一顿饭的功夫,打扰了。”
……
方显扬一边挑刺,一边慢慢吃鱼。
虽然妇人跟那个弟弟现今不在,他仍是觉得气氛十分古怪。口里的鱼如同蜡,一样尝不出什么滋味。
“曲师姐,你娘这么为难你,你家又有困难。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们。”
“就是,”陆鹤澄也放下筷箸,“哪有试炼不跟别的组员一起的道理。”
曲渺渺脸上流露出抱歉羞愧的神色,“对不起。”她低下头,语焉不详道:“其实我娘很好,她以前,对我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江恩桃不想点评,直接问道:“那个茶馆的说书人怎么回事,你是本地人,知道情况么?”
“他,”曲渺渺微微一愣,“听说他的妻子在曲口幽谷得道成仙。大家都信他有办法,给他妻子带信,让其他人也得到仙缘。”
方显扬忍不住哈哈笑道:“曲师姐,你们这儿的人怕不是被门夹了。这么离谱的谎话,他说出来,你们就信?”
“并不是他说出来,大家就信了。”曲渺渺摇头。
“我娘说,他的妻子飞升成仙,是大家亲眼见到,做不得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