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当天就坐飞机回到了海市,再乘船回到自己出生的小镇。
她本以为这个占据自己生命极小部分的地方不会引发太多感触,现实完全不一样。
刚踏入这片土地,她就莫名想哭,心中挤压的情绪得到舒缓。
在这里能让她褪去所有的伪装,露出本心。
这就是家乡的意义吧。
不管是功成名就的得意还是伤痕累累的狼狈,她都无声接纳并包容。
用质朴的怀抱治愈每一个归家的孩子。
夏初打量着焕然一新的小镇,这里成了著名的海鲜出口地,美丽的风景吸引很多游客,成为新一代网红小镇。
再也不是记忆中贫穷落后的小镇。
她走得太久,很多人都认不出她。
就像她也不认识现在的小镇,双方都在以全新的目光审视着彼此。
穿过长长的街道,终于到了自己家。
这里荒废太久,早已野草丛生,蛛网密布,里面还可能成了野猫的窝。
很明显已经不能住人。
她推开门走进去。
里面的鸟群受到惊吓,扑棱着翅膀争先恐后飞走。
夏初目光坚定一步步往里走,过去的记忆疯狂袭来,她直直跪在地上,任由眼泪打湿面前的尘土。
沈氏的员工发现他们老板变了,以前可能是冰块脸,现在犹如行走的冰山,气压低得吓人。
周安正在汇报夏初的事,也是胆战心惊,“她辞职了,估计是早有计划。”
沈津南看着离职申请表上的日期,再回想她那天的异常,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她早就想好了要走,而订婚新闻可能是促使她下定决心的最后一根稻草。
无力地靠在椅子上,转动椅子看向窗外的世界。
“这件事到此为止,暗地里派人去查,你的精力都放回工作上。”
这就是沈津南,绝对的理智派,他的生活不是只有感情,任何时候事业都是他的首选。
他的责任不允许他沉沦太久。
系着扣子起身往外走,“新产品研发进度如何了?”
“已经到测试阶段。”周安向他介绍今天的安排,“您有三个会。”
“准时开始。”
沈熙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感到这段时间沈津南比以往都拼命,常常工作到深夜,直接睡在办公室里。
便叫了沈津耀一起,来个突然袭击。
沈津南看了眼时间,疲惫地转动脖子,关掉电脑走向里面的休息室。
思绪一时有些混乱,这里留下俩人太多的亲密身影,里面每件衬衫夏初都穿过。
记忆从时间细缝里偷溜出来,他甚至还能看到女孩脸红害羞的样子,她的音容笑貌仿佛近在眼前。
敲门声响起,打断他的思绪,走出去开门,看到来人时怔愣瞬间被气愤代替。
“知道现在几点了吗?这么晚还出来,多危险。”
“哥,你别生气。”沈熙瑶推着他往里走,“我和三哥来给你送饭的。”
沈津耀将饭盒放在他面前,“二哥,你放心,司机陪我们一起来的,很安全。”
看着两个真挚的小朋友,哪还有心思生气,低头笑了,声音柔和很多,“谢谢你们。”
他虽然不喜欢沈雁山、何君瑛这对夫妻,但这两个孩子确实一直用心对他。
他有时候也会想,如果自己处理了小三渣男,这两人会怎么样。
夏初在镇上酒店订了房间,第二天一早,到隔壁花店买了两束花,打车前往陵园。
一路上她都很沉默,心情也很平静,眼睛望着窗外却没有落点。
登上陵园的台阶,许是被周围肃穆的氛围影响,许是积压的情绪此刻才敢宣泄。
她的胸口隐隐作疼,眼眶逐渐湿润,步伐也失去了之前的稳健。
将鲜花放到妈妈和奶奶的墓前,自己蹲在地上一点点拔除周围的杂草。
气压低沉,她一直都没有说话,直到很久将周围的草清理干净。
掏出纸巾擦拭照片上的灰,终于无力地靠在墓碑上,还没开口已经哽咽。
“妈,奶奶,我好想你们。”
“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
整个陵园内只有她凄然泪下的哭诉,哭到嗓音嘶哑,哭到身体虚脱,她也全然不在意,只是想把这些年的思念都倾诉出来。
她曾经有很多次支撑不住的时候,都是靠对她们的思念坚持下去。
夏初这些年把真实的自己包裹起来,她学会了麻木听从,放弃了辩解,更学会了委曲求全。
同时她心中也有很多的愧疚,让她时常陷入自我苛责,觉得自己活着就是为了还债。
今天趁这个机会,把所有的想法都说了出来,心里轻松很多。
坐到天黑才回去,茫然回到小镇,她不知道该去哪。
不知不觉走到镇上的小学门口,她曾在这里,依稀间还能看到妈妈送她上学的身影,虽然并不多。
她想进去看看,却被铁门拦住,无奈原路折返,闷头前行,不小心撞到人。
“对不起。”
“你是阿初?”
耳边响起惊讶的声音,她抬眸望去,竟是隔壁阿婆。
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熟人,心弦瞬间被打开,感动溢满胸膛,哽咽道:“阿婆。”
“走,跟我回家。”
她就这样被热情的阿婆带回自己家,亲自动手给她做了可口的饭菜,“快吃吧。”
很久没有吃到纯正的家乡味,而且这饭菜里充满了奶奶的味道,她一时没忍住,眼泪无声落在饭菜里。
“哭什么?”阿婆给她擦干眼泪,心疼的叹息,“你这孩子也是不容易,小小年纪经历那么多变故。”
夏初摇摇头,赶走所有悲伤,露出惨淡的笑,“谢谢您。”
她还记得奶奶走的时候也是阿婆帮忙照料。
“说这些做什么,都是邻里乡亲的。”阿婆突然想到什么,“你家的房子是不能住人了,今天在我这住吧。”
“不用了,我订了酒店。”
“住酒店干什么。”阿婆语气中有些埋怨,“那多不方便,跟我怎么还生分了。”
夏初笑了,“这不是生分,太麻烦了。”
“一点都不麻烦,孩子都在外面,家里就我一个人,你正好陪我说说话。”
再推脱不了,便这样留下。
见到她,阿婆便打开了话匣子,把那些她都快遗忘的事全部翻出来。
“你爸从那一直都没回来过。”
夏初的心在黑暗处狠狠痛了一下。
“你说他也是真绝情,这么个大家子就这样扔下不管。”
她的心再次被触动,疼痛逐渐加深,痛得她失去直觉,有种恶心的窒息感。
阿婆说完察觉到她不太对劲,忙改口宽慰,“是我老糊涂了,说话没轻没重的,你别当真。”
“没事,我早就不在乎了。”
阿婆的叹息声接踵而至,紧接着又开始漫天的聊。
夏初开始佩服老太太的精力,她自己都累了,人还能说到半夜不带重样的。
翌日,她醒来时房内已没有阿婆的身影,顶着惺忪涣散的眼睛出门去找,老太太正在院子里忙活。
夏初彻底服了,对比之下自己更像老人,不管是精力还是活力都比不上。
吃了饭,她去镇上的银行取了钱,悄悄放在阿婆屋里。
自己悄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