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璧城不愧有“小京畿”的称号,城中一应规划、建筑俱是按照王城的规格而来,讲究一个左右对称,然而生活节奏却慢悠悠的,景色也好,大概是贵族亲眷们养老的地方。
城中青石砖道笔直开阔,道旁鳞次栉比点缀了商铺、摊贩。中央一条长河贯城而过,碧波清澈,锦鲤肥硕,两岸种满了各种花树,春和景明时桃花、梨花瓣铺满河面,随波逐流,甚是美丽,因而得名千花河。
叶清圆和谢尽芜暂住的客栈恰好临河,出了客栈走不久便是一座乌沉沉的拱桥,桥上行人撑着油纸伞远望谈笑,桥下乌篷船悠悠荡来。
桥边街巷里挤满了摊贩货郎,做些点心冰饮、字画篆刻的生意,测字打卦的先生插着袖子闭目养神,半天都不开张。
河对岸一排商铺中间时不时钻出些长竹竿,挑起错落有致的晒红辣椒与酒旗,杏黄的旗子迎风招展,酒香飘出几里。
叶清圆深吸了一口气,沉醉道:“这酒真香啊,闻起来有种酸酸甜甜的味道,像是葡萄酒。”
繁华热闹的街市上,嘈杂的吆喝声、笑闹声不绝于耳。
转头看谢尽芜,却见他眉眼深黑,脸上不见一点笑。
谢尽芜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对于她口中所谓的果味儿酒香也没兴趣,干脆冷着脸不置一词。
叶清圆没得到回应,便有些好奇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谢尽芜估计是真的热到了,干净清俊的一张脸被太阳晒得白里透红,艳如桃花。偏他被周遭的人声吵得头疼,脸上神情沉肃得不像话,嘴唇抿着,一双清透漂亮的眼眸冷得像是深山里的冰,乍一看竟有种闹别扭似的反差感。
叶清圆就这么抬头看他,看着看着忽然就笑了。
谢尽芜平时总一副冷漠疏离的模样,实则总有些莫名的小脾气。有脾气还不讲,非要憋在心里,抿着薄唇一脸不悦的样子,生怕别人看不出来。
成天憋着,最后还不是把自己憋得心理变.态了?
叶清圆越瞧他越想笑,这大反派黑化之前,倒有些莫名的可爱。
谢尽芜终于察觉到她带着笑意的目光,一张微红的脸立刻沉肃下来,冷声道:“怎么?”
叶清圆举起手里的团扇给他扇风:“热了吧?”
她的脚步一顿,谢尽芜下意识就和她一起停下了。
二人站在嘈杂喧闹的街市边,她的团扇上不知熏了什么香,又或许是她身上的香,清甜馥郁的花香随凉风一起扑面而来,拂动他的碎发。
谢尽芜不自在地偏过头去,腰背挺拔得有些发僵,脸颊倒比方才晒太阳时更热了。
周围人声鼎沸,行人来往不可避免地碰撞到二人,叶清圆拉着他又往路边走了些,手上动作却未停过。
她举扇轻摇,扇柄垂挂一条红穗,丝丝缕缕拂绕在她纤细的皓腕上,宛如新雪上溅了三尺红梅。
谢尽芜的喉咙有些发紧,闷声道:“不热,给你自己扇。”
叶清圆凑近了他,含着笑意的声音在他的脖颈处响起:“我不热。”
“而且我方才还吃了一碗乳糖浇,冰冰凉凉的,可甜了。”
她的呼吸间有甜腻凉爽的香气,细若游丝般拂在谢尽芜精瘦的脖颈,嗔怪似的:“谁让你不吃?”
谢尽芜脸上的表情很明显凝滞了一瞬。
叶清圆笑过就不管他了,一双大眼睛不住地转悠,很快就被路边摊贩上摆着的小吃吸引了注意力。
摊贩老板极有眼力劲儿,立刻热情招待:“新出炉的鲜花饼,连里头的馅料都是今早刚从河边花树上摘的!二位尝尝?”
叶清圆老早就嗅到了一股清甜的香气,此时不由垂涎道:“都有什么馅的呀?”
老板笑呵呵地掀开竹笼,裹着各类花香的热气顿时扑面而来:“有月季、茉莉,还有桃花。今早还做了一笼牡丹花馅儿的,早早就卖光了,可惜姑娘来晚一步。”
“要桃花馅的,要两个。”叶清圆纤白的手指点了笼屉上泛红的那个,随口笑道,“老板生意这么好呀。”
“好嘞!”老板把两个鲜花饼用油纸包好递给她,“这几日是碰巧赶上了千花灯会,许多周边城镇的百姓也早早赶来观赏,我们这样摆摊的也跟着沾了光,生意比平日里好了许多。”
——千花灯会。金璧城副本中最重要的一条线索。
叶清圆刚要从荷包里取钱,视线里忽地现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谢尽芜竟已将银钱递给了老板。
他付过钱,连看都没看叶清圆一眼,仿佛由他出钱是一件极为理所当然的事。
叶清圆睁大双眼,将自己的银钱在他眼前晃了晃:“谢尽芜?”
“嗯?”他扭过脸来,半晌才明白她的意思,“无妨。”
叶清圆忍不住笑了,将手中鲜花饼分他一份,又向老板打听道:“我们也是从外地来,久闻千花灯会的热闹景象,特意来开开眼界。”
老板当即来劲了:“看出来了!想必你们二位还是有托在身?”
有托在身?
叶清圆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她想起绘弦在画舫上说过的话:碎雪障目,青燐挽风;婆娑花影,血染长亭。
“最近金璧城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吗?”
“什么?你们不是侯爵府请来的?”老板的神情顿时有些失落,“嗨,今早轻山观里的道长乘坐侯爵府的公车进城,我还以为侯爵府又请了道士和江湖术士来给老夫人看病呢!”
这时,旁边一名老板凑过来,反驳他道:“我早告诉你了,那些道长只是来看灯会的而已,你还不信。”
“那些破灯有什么好看的?你以为人家道长也对这些俗物感兴趣?”老板嗤之以鼻。
叶清圆听得一阵纳闷,古人云: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如此繁华又难得的盛景,轻山观的道长虽是出家之人,却怎么不能感兴趣了?
那老板看出她的疑惑,压低了声音道:“姑娘有所不知,这轻山观的道长讲究的是清修,既不许人进观上香,也从不下山,怎么可能来此看什么灯会?”
恰在此时,密集人群中忽起一阵嘈杂喧哗之声,长街尽头马蹄飒沓,扬起烟尘三尺,行人当即避让一旁。
一队车马浩浩荡荡地穿越青街,直奔城外而去。
片刻的肃静之后,烟尘散尽,行人百姓不由得伸颈望去,待看清了那马车的规制之后,顿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是侯爵府的公车!侯爵府果然出乱子了!”
“那崔老夫人果真是被妖缠上了。”
金璧城虽遍地是王公贵族,民风却开放,尤其是近日侯爵府出了这么大一桩晦气事,纵使侯爵府再以权势压人,能挡得住众勋爵亲眷不当面发问,却挡不住百姓的悠悠众口。
叶清圆捧着鲜花饼站在原地,望着车马远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原作者对于金璧城副本的描写,大多着墨于谢尽芜与江、许二人的矛盾爆发,侯爵府的案情梳理却像是被狗啃了似的杂乱不堪。她对于接下来的走向实在有些束手无策。
正愁闷间,眼前视线忽地被一道高大的身影笼罩住了。
谢尽芜不知何时靠近到她的身旁,眼帘低垂,眉心蹙起,微抿的唇角显露出几分不悦:“这么好看?”
叶清圆仰头看他,对他突如其来的不高兴感到莫名其妙,老老实实点头道:“还不错啊。”
侯爵府的七香车,连雕花车盖上都挂了青铜的小铃铛,车帘被风掀起时都有一股清冷的檀香。
如此精巧阔气的物质文化遗产,谁不会多看两眼?
谢尽芜的脸色却更难看了,他的半张脸隐在柳枝投下的阴影中,一双黑眸清润冷冽得仿佛深泉,叫人不寒而栗。
他冷冷地睨了叶清圆一眼,微红的薄唇开合:“那你就在这儿看个够吧。”
说罢,竟转身径自离开。
“怎么了?”叶清圆被他的态度也弄得火气上涌,没好气地嘟囔了一句,“莫名其妙!”
她恨恨地咬了一口桃花饼,花香在唇齿间弥漫开来。
蓦地一抬眸,叶清圆忽有所感,竟惊悚地瞧见人群之中有位白衣公子,正唇角带笑温柔含情地盯着她望,一双桃花眼弯成了月牙。
“不……”叶清圆怔住了,思绪飞转,反应过来的时候不由得叹了口气,“公子,你误会了。”
那白衣公子笑得温柔眷恋:“姑娘方才与在下对视许久,可是有话要讲?”
流年不利啊,身边带着一个时常犯病的谢尽芜不说,竟还遇到自恋狂。叶清圆绝望地闭上了双眼,片刻后蓦地睁眼,脸上浮起意味不明的笑容:“无话要讲,公子挡住我看七香车了而已。”
说罢,完全不在意白衣公子的脸色,捧着桃花饼转身就走,荔枝色的裙边随动作漾开,宛如浅粉色的海浪。
白衣公子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她离去的纤细身影,脸上甚至浮现了一丝痴迷的笑容。
作者最喜欢看男主不自觉地吃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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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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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