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淮之竟然真的来了。他不来鹿闵伤心,来了鹿闵却不敢见他。
莱尔挂断电话,耸肩:“看吧,他来救你了,我先躲起来,你跟他走吧。”
说完,转身往天台角落放的那堆杂物走去。
鹿闵拉住莱尔的手,眸色恳求:“老板,我和您一起躲在后边吧。”
莱尔:“?”
鹿闵:“我害怕……”
莱尔听乐了:“你怕什么,怎么,你男朋友家暴?”
“没有……可是……”鹿闵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他怕晏淮之,好像跟晏淮之不熟。
“——轰!”
铁门被踹开,莱尔见此抓紧闪了,鹿闵孤零零站在原地,看着铁门打在墙上又因为惯性弹回去,带起一片灰尘。
宴淮之抬腿迈入天台,瞥了眼他,接着视线开始在周围搜寻,最后落在那堆杂物上。
不能出卖老板……鹿闵心里一颤,喊道:“宴淮之!”
宴淮之没理,径直朝那堆杂物走去,鹿闵说:“宴淮之,他已经走了,我现在很害怕……你能……”他带了哭腔,“你能不能来抱抱我。”
此时的他不敢看宴淮之。他怕看见宴淮之发现老板后无法收场的局面,也怕看见宴淮之冰冷的表情。
因为今天撒谎了。
他说了很多假话,一个接一个,雪球越滚越大,以至于现在根本没有解决办法。
鹿闵指甲不停划着手心,他垂头看地面,看见宴淮之的影子越来越近。
晏淮之竟然真的没去找老板。
直到宴淮之离他非常近,近到他能闻见对方身上的香气,和被子上的一模一样。
鹿闵纠结要不要抬头,却在视线里出现一抹红色后,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宴淮之掌心里都是血。
鹿闵腿彻底软了,整个人摔在地上,宴淮之在他面前蹲下,瞥了眼他露在外面皙白的脚腕,淡淡开口:“鹿闵,你今天骗我两次了。”
鹿闵没有反应。
他盯着宴淮之手上的血液,还在不停往下滴,这一刻忽然有种巨大的愧疚感,席卷全身,几乎刺痛心脏。
所以。
就像老板说的,直接一点,怀疑就去捉奸,而自己却选择了试探。
试探的结果就是,宴淮之受伤了。肉眼可见的,掌心伤口纵横交错,他不知道那道铁门会有如此大的威力,真的不知道,不是故意的……
鹿闵脑海里忽然响起很多声音,杂乱,刺耳,尖叫……
车祸吗?
他似乎看见了晏淮之死在他面前。
宴淮之朝他伸出干净的那只手:“回家。”
鹿闵愣愣地抓住他的手,起身。
他跟着宴淮之离开天台,离开的时候,鹿闵看了眼铁门上的血迹。
那铁门有点老旧,门锁那块有很多凸起的碎片,果不其然,上面有一片红色。
鬼使神差的,鹿闵伸出指尖,碰上那部分碎片。
指尖泛起尖锐疼痛,血也跟着流出,逐渐覆盖住了一小部分干涸的血迹。
他伸出四指,缓缓抚摸那片红色。
似乎这样才能让神智清晰,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宴淮之见他没跟上,再次返回,就看见这样一幕。
白衣金发美人垂着纤长睫毛,嘴唇轻抿,正着魔似抚摸尖锐的铁皮,右手沾满鲜红,颜色在他的手上显得格外刺眼。
“鹿闵!”宴淮之抓住他的胳膊,让他远离那铁门,盯着他空洞的眼睛,说,“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鹿闵看了眼铁门,答非所问道:
“宴淮之……我好疼……”
说着竟无意识哭了起来,他扑到晏淮之怀里,感受着男人的体温,抬头去亲晏淮之的嘴角。
晏淮之偏头躲过,垂眸看着面前的人。
鹿闵急得鼻腔里发出闷哼,亲不到嘴就开始亲脖子。
晏淮之终于不躲了,甚至眸色逐渐晦暗。鹿闵柔软的舌尖碰到他的皮肤,温温热热的,很灵活。
……草。
要疯了。
宴淮之手掌落在鹿闵的下颌,指尖触摸滑嫩的皮肤,只要他稍微用点力,就能抬起鹿闵的下巴,接着吻上去。
日日夜夜都想做的事,近在眼前。
……
最终,宴淮之还是把手放了下去,收紧拳头。
抬头望门外的月亮。
……真难看。
今晚的月色格外丑陋。
……
鹿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只感觉很痛苦,直到他触碰到被子,闻见上面熟悉的香味,才沉沉睡去。
梦里迷迷糊糊听见有人说:“偏执型人格障碍……不要刺激……情况严重……”
什么啊。
听不懂。
好吵。
鹿闵睁开双眼,缓了会神,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宴淮之。
可屋内空无一人。
他起身——
嗯?
鹿闵垂头,发现自己的左手手腕被束腕带绑着,而另一端连接在了床头。
这是……?
鹿闵挣扎着坐起,他现在身上只穿了一件宴淮之的白衬衫,因为动作幅度太大,再加上在床上不方便的原因,衬衫几乎要遮不住私密部位,两条细长白皙的腿露在外面,无助的有些凄凉。
“嘶……”
鹿闵抬起右手,只见四只手指都指尖都有纱布缠绕,隐隐作痛。
“咔哒。”
鹿闵敏锐地发现门把手动了,立即坐直身子,宴淮之从门外走进来,手里端了碗粥,热气腾腾。
他看了眼鹿闵露在外面的腿,随手扯过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一边的被子,盖在上面。
鹿闵很想凑过去,可活动有限制,只得睁着一双大眼睛,迫切地问道:“宴淮之,我这是怎么了?”
勺子在碗中搅动,发出清脆声响。宴淮之道:“防止你再次伤害自己。”
这么说鹿闵好像有点印象。昨晚自己好像又精神不太正常。
鹿闵:“哦……可是能不能绑右手啊,反正受伤了也用不到,现在绑左手,很多事情我都做不了。”
宴淮之抬眸:“比如?”
鹿闵感觉怪怪的,不过还是乖乖回答:“吃饭,喝水。”
宴淮之:“还有?”
鹿闵:“……没了呀,所以可不可以呢,宴淮之。”
宴淮之把粥送到他的嘴边,似乎想到什么,嘴角勾起一个很浅的弧度:“不可以,我放开你,你跑了怎么办。”
“…………”
宴淮之一个人能打死七个他,怎么跑。
行吧行吧,宴淮之总归是为了他好,鹿闵不问了,乖乖喝粥,这样依靠宴淮之的生活其实也蛮舒服的。
可……宴淮之怎么总是送不准位置啊。
每次都放在唇边,一个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距离,鹿闵能碰到一点点却碰不到全部,只能伸着脖子努力去靠近,那一勺粥不喝完宴淮之也不换新的,导致最后一点鹿闵只能舔干净。
晏淮之就盯着他舔勺子,什么时候勺子干净了,才重新弄点粥上来。
好累。
鹿闵都快吃睡着了,半眯着眼慢慢嚼着米粒,宴淮之忽然开口:“昨天那个男的是谁?”
鹿闵:“…………”
鹿闵一个哆嗦,瞬间清醒,嘴边的米汤也忘了舔。
果然,该来的总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