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控短篇合集 第4章 师尊，求你看看我

玄元一千零一十六年，引发人间生灵涂炭的魔尊终于被苍霖仙君镇压封印，自此天地和平，人间安安稳稳地过了五百余年，人们为了感激他，成立了苍霖派，将苍霖仙君奉为了道祖，而镇压了魔尊以后的苍霖仙君却直接闭关，世人鲜少见过其面，仙君本人也对封印之事缄口不言。

只有少数元老知道其中的内情，但他们同样守口如瓶。

“爷爷，爷爷，还有呢还有呢，我还想知道……”屋子里一个粉雕玉琢的孩子扒着一位年长的老者，嘴里嘟囔着什么，憨态可掬，令老者也忍不住软下了心。

“好吧好吧，小煜，爷爷和你说的你可别到处乱说啊。”老者抚摸着孩童的发髻，浑浊的目光中闪过一抹怀念，“苍霖仙君啊，是爷爷见过的最风光霁月的人，当年他师从云忱仙人，一把锻冰剑，一袭雪白袂，下山历练时常常帮助凡人，除妖降魔，凛然正气，后又一举突破大道飞升上界，位列仙君，可惜后来收了个孽徒……唉……”

孩童年龄尚小，他看不懂爷爷眼里的闪烁的碎光，但心里却对那位苍霖仙君产生了无比的向往。

——

又是一百年过去了，老者已然仙逝，孩童成为了门派的首席大弟子。

“大师兄，听说今天苍霖道祖会出关诶，也不知道道祖会不会收徒啊，好想成为他的徒弟啊。”身旁的弟子眼里充满仰慕，杨煜面上不显，“道祖出关是为了加固封印的，别多想。”但微勾起的嘴角却暴露出了他深藏于心的期待与一丝不知名的情感。

上好的白玉门打开，从内里走出一个高挑的男子，男子身着白衣，周身一尘不染，深邃的桃花眼中神色淡淡的，为清俊的面貌增添了几分遥不可及的冰冷。

杨煜第一眼就愣在了原地，一股冲动自内心破出，他的心莫名地开始跳得极快，眼眶也突然酸涩，像是有极大的委屈，他强行忍住，按捺自己突如其来的情感，僵硬地迎上前：“弟子拜见苍霖道祖。”

苍霖看了一眼他就移开了目光，微点了点头，“如今是几年了？”

“回道祖，是玄元一千一百一十六年。”

竟过去这么多年了……

苍霖将手抬起来，看向自己的手腕处，白玉般的皮肤上有一块黑红色的印记，他试着施法将印记去除，但还是没能成功，苍霖只好将衣袖拉下，想起印记的来源，他一皱眉，心中冒出几分厌恶与烦躁。

苍霖环顾了一下四周，苍霖派的道服都是一派的白加蓝色暗纹，面前的人衣服上更是用银线绣了一只麒麟。想来他就是首席弟子了。

“叫上十名弟子随本座来。”

杨煜点点头回是，在道祖转身了以后不自觉地抿紧唇，站得离苍霖道祖最近，他最能感受到苍霖道祖的情绪，想起那分厌恶，即使不知道是冲着谁的，他也无助地咬紧唇，心下生出了几抹陌生的恐慌。

他速速点了十名弟子随苍霖去了后山，后山不似前门那般恢宏气派，入口隐藏在一处密林里，周围静悄悄的，渗出几分阴深恐怖之感。

苍霖正站在一块巨石之前，见杨煜到了，“封元阵，排好阵形。”

弟子们听从指挥，苍霖站在阵眼处，扬手一挥，那块巨石突然发出黑红色的光，时明时暗，在这处萧瑟的景象下显得万分诡异。

苍霖沉默不言，将法力沉淀在阵法之中，而杨煜却在发着呆。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那块石头对他有隐隐约约的牵引，使他莫名地忧伤，那忧伤自心底传来，逐渐演变成了一股难以承受的悲痛，他不禁将手放在了胸口。

杨煜好像突然不知自己处在何时何地了，有哭声在耳边回响，他奇怪地抬头，苍霖道祖和十名弟子却全都不见了，只有一个玄衣男子远远地站在林子里。

莫名的，他想冲上去呼唤他，腿脚却僵硬地不像自己的，慢慢地，眼前的景象又变了。

在一处人间的角落，一个穿的破烂的男孩被如玉的仙人捡了回去，仙人将他抚养成人，收他为徒，在此之前，男孩从没感觉到世间对他的善待。

而自从那个仙人出现了以后，他才觉得从前所有的伤疤都是为仙人而造化。

他将自己所有的情感都寄托给了仙人，仙人冰冷，但他从不畏惧，他感念他的恩，也愿意用自己的一切去回报。

可他从不知道，仙人捡他回去从不是因为善心大发。成年的那天他兴致勃勃地拿着他辛辛苦苦用本源之力温养的玉佩打算送予仙人，他将它放在胸膛，放在心口的位置，眼里的爱慕快要溢出来，可等待他的却是仙人毫不留情的一剑。

那仙人的锻冰剑冰冷寒冽，他最是了解，从前看那些妖魔鬼怪死在仙人剑下，痛不欲生，魂飞魄散，如今却冰冷地插在他的心口，果真很痛，他从不流泪，如今却痛得决了堤，他极慢地眨了一下眼，在泪水滴落之时，他看见仙人眼里的冷漠，没有一丝动摇。

“唔……师尊……我好痛，好冷……”

他的四肢快要被剑意冻僵了，他哭着挣扎着俯在地上想要抓住仙人的衣摆，仙人却置之不理，在意识昏暗之前，他看见仙人提剑将他的天元骨取了出来。

泪水干涸在脸上，尸体冰冷地躺在地上，仙人却一眼未曾瞧过，直接离开了。未曾想，他的最后一丝神魂被他想要送给仙人的玉佩保留了下来，何其讽刺。

他终于知道仙人为何会收他为徒，原来他是天生神骨，他的天元骨可以稳固道心，跨越境界，是仙人飞升上界至关重要的东西。

他用最后一丝神魂涅槃重生，下了地狱，成了妖魔，他在无尽的恨意之中不断地想着，若是仙人真的想要他的天元骨，他必会双手奉上，为何要用这种惨烈的方式。

日日夜夜的折磨令他痛不欲生，在痛苦的漫长岁月中他的思念却如同附骨之疽，无法自拔，他像是没有了自我，即使仙人那么对他，他还是好想回到仙人身边。

最后，他成了魔尊，将恨意转移到了人间，他们都道仙人爱世人，都是因为世人，仙人才不愿分给他一丝的爱，若是少了一个人，那么仙人会不会多看他一眼呢，他疯魔地想着。

最后，他造就了人间惨境，仙人再次看见他的时候表情没有一丝波动，像是已经忘却了他一样。可最终还是将他骗到了阵法中封印了起来。

他悲鸣，痛苦，却还是不禁地心颤于仙人骗他时说的那句，“小煜，我后悔了，师尊希望你能回来。”仙人的眼里分明只有冰冷，他却还是义无反顾地相信，因为早在很久以前他就将自己的一切献给了仙人，包括心与灵魂。

最后之际，他用尽所有魔力将自己的灵魂印记印在了仙人手臂上。

……

杨煜像是走马观花一般，看完了玄衣男子的一生，不知为什么，他的心痛得厉害，无数次他也想像玄衣男子般跪在地上祈求仙人不要离开，可就像有人摁住他了一样，他丝毫动不了。

眼前的一切消失了，那个玄衣男子走过来，他的脸色惨白，镜像中一双神采奕奕的丹凤眼此时盛满了疲惫，变得黯淡无神。他轻轻地挥了一下手，将一抹流光探向杨煜的脑海。

杨煜的记忆如镜像般出现在玄衣男子的面前，他眼里露出几分满意之意，“便是你了。”

不知几瞬过去了，杨煜被找过来的弟子寻到了，弟子们着急地摇晃他。

“杨煜”清醒过来，他避开弟子们的手，微弱地说：“道祖在哪里？”

“大师兄，道祖在厅堂里。”

“杨煜”勾起一抹笑容，他看向远方，眼中的神色不明。

师尊，若是再来一次，求你看看我，好么……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