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萝忙替皇后去挡。
锋利的猫爪瞬间将她衣袖撕了个口子。
“哎呦!”青萝惊叫起来。
高春风担心她有事,刚想上前,不料四周的野猫一拥而上,也不论是谁,只要挡了它们的路,逮住就是又抓又咬,高春风也一时手忙脚乱起来。
太后离皇后最近,立马被扑过来的野猫波及到,眼见猫爪就要抓到脸上,安平郡主连忙替她去挡!
“喵~”
“啊~”
锋利的猫爪划过精致透凉的花罗面料,直奔皇后!
安平郡主却脚下踩了个空,身子一悬,登时仰面向下跌去!
正当她以为要脑袋着地,顺着台阶滚落下去,摔个七零八碎时,腕间忽然一紧,被一只手掌握住,然后猛地向前一带,整个人被直直拽起,脚底又回到了台阶上。
待她晕晕乎乎地站稳,方才发现,是名年轻侍卫救了自己。
见她无事,高春风立刻松开了她,一个箭步,跳到皇后身边。
青萝的手背已被挠出好几道伤痕,那些野猫跟施了咒似的,前赴后继的往钱皇后身上扑,她连打带踢就没停过,却是赶也赶不绝。
“青萝!”
高春风举起刀鞘打落一只扑来的野猫。
青萝忙道:“不用管我,快去护好太后,立功要紧!”
“好!”
高春风又回到太后身前,护住她和安平郡主。
其他侍卫则是第一时间护在朱祁镇身周,围成一个圈子,将他护在中心,不让野猫靠近一点,他本欲折返来护太后,见有高春风在,立时放下心来,赶紧四顾喊道:
“绿竹!”
绿竹此时跌倒在地,一名原本跟着淑妃过来的小宫女挡在她身前,死死相护。
侍卫首领是个有眼力劲儿的,不等朱祁镇发话,马上命令身侧的一名侍卫:
“快去保护贤妃娘娘!”
“是!”
该侍卫立刻赶了过去。
侍卫首领向朱祁镇抱拳:“万岁,佛门净地能否见血,请您示下。”
朱祁镇叹了口气:“太后信佛,见血不祥,打走了事,勿伤性命。”
“是!”
众侍卫不能拔刀,只能挥着刀鞘一只只打去。
场面混乱不堪,猫叫声、婴孩的啼哭声、宫女的喊声,混成一团,也分不清谁是谁,乱窜的猫影、躲避的人影、摇晃的树影,来回交错,斑驳散乱。
唯有周贵妃彪悍如常,临阵不乱,见身旁宫女吓得六神无主,二话不说往旁边的树丛撅断一截树枝,朝那些野猫身上便狠狠抽去!
“野畜生,不长眼!敢来挠你姑奶奶,抽不死你!”
只见她一顿操作猛如虎,野猫慑其威势,皆不敢近前,不约而同的全部绕开。
她就这么所向披靡势不可挡的到了太后旁边,星目含威,横枝而立。
一妃当关,万猫莫开。
余下人等就各看运气了。
在宫里混久的都是人精,侍卫首领更是如此,任场面多乱,都指挥手下稳稳守住皇帝!
毕竟,这才是能把住他们命脉的人!
其他人么,就根据皇帝心中的份量依次来保了。
贤妃娘娘自不消说,那是一点皮都不能破的。
太后这边,有高春风这个憨小子及时赶到,回头可以请个功,给自己脸上贴点金。嘿,她身边还有周贵妃呢,好家伙,周贵妃自己就能顶一侍卫,省心,不用管了。
接着是皇后,一国之母,又与万岁情感深厚,还是野猫的主攻击对象,派两个人力保!
再往后排是皇子,太子那里派两个,余下各派一个!
其他妃子么,皇帝也不在乎,磕一下挠两把无妨,自己看情况躲吧,反正死不了人。
经过他的排兵布阵严防死守,那些野猫,连皇帝的衣角都没碰到一下。
直到它们被尽数打跑,他才让开身子,朱祁镇快步来到孙太后面前,关切询问:
“娘,有没有伤到?”
孙太后摇了摇头,指指安平郡主、高春风、周贵妃三人,道:
“多亏他们护的及时。”
朱祁镇放下心来,又扭头去问钱皇后:
“皇后,你那里呢?”
钱皇后一直被晶儿扶着,喘气道:
“我没事,青萝一直替我挡着呢。”
“那就好。”
朱祁镇说完,迫不及待到了绿竹这里,扶住她的肩膀细细打量,语气里满是疼惜:
“身边的人怎么伺候的?如何就让你摔了?”
服侍绿竹的宫女赶忙下跪,求饶道:
“奴婢第一时间护到贤妃娘娘身前的,实不敢怠慢!”
“是妾自己往后躲的时候不小心,才摔倒的,万岁切莫怪她。”绿竹求情。
“好,回去召医官给你看看,有哪儿不舒服就赶紧说。”他温声嘱咐。
“嗯。”
绿竹点点头,将那会儿救她的宫女扯到身前,向朱祁镇道:
“她刚才救了妾的命,妾看她也甚合眼缘,想讨她到长乐宫,给妾做个贴身宫女,还请万岁恩准。”
“好,允了。”
他这边才应下,秀王便委屈巴巴的看向母亲,淑妃反对起来:
“她是伺候秀王的,秀王离不开她!”
绿竹向来不重赏赐,从未向他讨过什么,现下好不容易开了口,想要个贴身宫女,哪有不满足的道理?
偏偏她要阻拦,真是好不知趣!
朱祁镇皱起眉来:“秀王都多大了?一个宫女还离不开?你再给他挑新的!”
淑妃情知结局已定,无力更改,轻轻跺了下脚,低声嘟囔:
“偏心!”
周贵妃心中一直恼恨淑妃来争太子之位一事,今日看她吃瘪,一脸幸灾乐祸,想出言讽刺几句,转念一想:若叶绿竹要的是太子身边的贞儿,怕是太子要哭天抢地不得消停了。
罢了罢了,还是听弟弟的话,专心保护太后,免得多生事端。
孙太后此时亦是不悦,不悦的却是另一件事:
“听说这附近的野猫受佛光熏陶,平日里甚通人性,怎地今儿个像中了邪呢?”
青萝心下也疑惑此事,低头微微思量。
宸妃身边的一名宫女惴惴不安:“都说狗来富猫来孝,若有流浪猫主动找上来,就该有白——”
不等事字出口,宸妃厉声喝道:
“多嘴的奴才,轮得着你说话吗?我看你是舌头不想要了!”
那宫女大惊失色,扑通一声跪下,瑟瑟发抖:
“奴婢知罪,求娘娘宽恕!”
宸妃并不理会,向左右的嬷嬷道:
“带她下去,掌嘴五十,好好学学规矩!”
“是!”
两名嬷嬷拉着宫女下了台阶,宸妃转而向朱祁镇施施然行礼:
“妾管教不当,还请万岁责罚。”
最听不得“孝”的,当属老年人,朱祁镇没有急着应她,望向孙太后,等她示下。
“罢了,这猫来孝的说法,谁不知道?她便是不说,大家心里就没嘀咕么?已经晦气了,还怕多这一句?”
孙太后说着,瞟了一眼钱皇后,皮笑肉不笑道:
“皇后素有贤名,野猫倒都往你那儿扑,真是怪了。”
她曾经的对手胡善祥,就是出了名的贤后,与钱皇后一样,深得大臣拥戴。当年宣德帝废后立她,大臣们就喜欢拿胡善祥的贤名来压她,多番阻拦。
就连她的婆婆张太后,也向着胡氏,被废之后,仍时时召见胡氏,还将胡氏的座位排在她之上,处处高她一等。
这口气,实在忍了太久。
因此,对于和胡善祥相似的钱皇后,她嘴上虽不明说,心中却是暗暗不喜。
朱祁镇连忙解围:“皇后身弱,那些猫欺软怕硬,便都来扑她了。适才情境凶险,朕恐皇后留下伤口,触发了旧疾就不好了。你们赶紧送皇后回去休息,找医官来看看。”
“是。”
晶儿、青萝齐应。
钱皇后不愿朱祁镇为难,温顺点头:
“谢万岁。”
待她们转身下阶,朱祁镇才对孙太后道:
“娘,咱们进寺吧。”
“对,莫误了时辰。”周贵妃附和。
弟弟交待过,今日顺着皇帝来,千万别逆他。
孙太后忽地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意味深长道:
“还是周贵妃从容镇定呀,有你在旁坐镇,老身心安不少。”
侍卫首领由衷道:“贵妃娘娘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红装更胜武装,卑职也钦佩得紧呀。”
他一个人都没往她身边派,她原有些不爽,此刻听他如此吹捧,那点不爽立时烟消云散,化为了愉悦。
朱祁镇望向她的目光中亦浮起一丝久违的温柔:
“贵妃不说话时,英姿飒爽生气勃勃,宫中独一份呀。”
言毕,朱祁镇含笑扶着孙太后迈阶而上。
周贵妃懵在原地:“不说话时?他这是夸我,还是嫌我?”
回到寝殿,医官来诊,钱皇后身上倒没什么伤,护她的青萝颈间、手背却留下不少抓痕。
好在不是什么重伤,医官为她仔细冲洗了伤口,剩下的,只需用药膏擦一擦即可。
趁着晶儿给她擦药膏的功夫,青萝仔细回想琼华岛的种种,蹙额道:
“今日之事,明显是冲着皇后娘娘来的,难道那些野猫被人提前驯过?”
晶儿道:“既是野猫,又那么多只,咱们才搬来几天?哪里就好驯了?”
“也是。”青萝点点头。
“难不成是巧合?”
“是不是巧合,就看让不让人消停了。”
自然不会消停。
当晚,又出现第二件奇事。
深夜睡梦中,皇后的寝殿外,传来了猫头鹰的叫声。
猫头鹰在古代被视为不祥之鸟,它的在黑暗中的叫声阴沉而凄凉,传闻听过它叫声的人,没过多久便会离世。
可这诡异的叫声却出现在钱皇后寝殿附近,再与先前的“猫来孝”联系在一起,不由得引人猜想,宫中上下皆传:皇后命不久。
皇帝沉吟不决,只当不知此事,仅有一院之隔的孙太后却坐不住了,特召留守钦安殿的周辰安过来解惑。
仪态万千的太后坐于上首,一双暗含精光的眸子俯视着下方的年轻道士,宛如打量一只刚出林子的小骏马。
而他怀揣拂尘,傲然挺立,从容不迫道:
“皇后娘娘巨门入命,暗淡无光,摇摇欲坠,难以坐镇中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