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肱骨之臣 > 第13章 辶字

肱骨之臣 第13章 辶字

作者:Miraclemaker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02-16 17:59:10 来源:文学城

李珏自罪人监回来后,便果不其然地受了风寒,并且一场高烧来势汹汹,连着两日又歇在了勤正殿后,连皇后也一同在他身边伺候。

皇后高淳修,亦是国公高长季嫡女,若非她父亲在当夜调任御林军,李珏也没有兵马能在汴京城发动政变,她坐上这六宫之主的位置是毋庸置疑的。

殿内帐暖点烛灯,门窗禁闭不透半点风,李珏卧在被塌里昏昏沉沉,疲累困乏得睁不开眼睛,听得高淳修在外面跟谁人说着什么。

“郡主,不是本宫不体恤,而是陛下受了风寒吹不得风,怕你进去给他过了冷气。”听着是宁康,但似乎还有一人。

高淳修又对她道:“还有这丫头……想必是陛下新认的侄女李姝吧,哎呦真真是好水灵的一姑娘。姝妹妹你来得不巧,本宫今日还得伺候陛下,实在抽不开身带你四下转转,你拜谢陛下的心意本宫会替你转达的,想要什么贵件本宫到时候让陛下赏你便是。”

见皇后实在是态度强硬,宁康与戚姝只好对视一眼心说作罢,拜别后便走了。

高淳修三言两语便把来人打发了,而后吩咐黄德海谁也不准来打扰,慢着步子在屏风后的桌上坐下,让婢女如心给自己斟了盏茶。

她两个陪嫁丫头,如心机敏心思缜密,还有一个如意,活泼心肠口直心快,道:“娘娘,我先前就跟您说了还不信,您瞧瞧今日宁康郡主带着那李姝花枝招展的阵仗,不就是正应了奴婢在御花园听到太后的计策吗?”

“大胆!太后也是你能妄议的?”高淳修喝了她一句,而抿着茶后又小声了些道:“陛下既赐名给李姝必然有他的道理,郡主带李氏姊妹来宫中拜谢又哪里来的不妥,这样混账的话你以后不许再说。”

如意只好闷头不语,直到如心拽了拽她的衣角,让她往李珏的床榻望了望,这才看到陛下撑着手慢慢坐了起来。说:“皇后,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高淳修搁了茶佯装不知,转头惊喜地迎了上去道:“陛下你醒了,身子可还有什么不爽,可要臣妾再传太医来瞧瞧?”

“站住。”她还没走过去,却被李珏这声令住。只见她的夫君撩开了帐帘,长指剥开只露出半张脸来,眶下阴影更显得眼神阴桀不定,他一字一顿地吐出来:“朕,不喜芙蓉桂花膏,皇后身上粉气太重、有劳你去换身衣裳再过来。”

“什、什么?”高淳修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按理说,她今日穿得清爽干净,又挪了头上的东珠翡翠,完全依照上次黄德海所说的陛下喜好来的,却不料岔子竟出在了胭脂水粉上面。

李珏显得不耐,语气带着鼻音:“芙蓉桂花膏,闻起来一股子腻味,你是想朕把你看作甜食弃之敝履吗?”

天子本该喜怒无常,让人以难以揣摩,李珏除却皇位未曾展露出嗜好,却对不喜之物丝毫不加以掩饰。

高淳修这才知李珏他不喜甜食,语无伦次地又尴尬不已道:“哦哦桂花膏,是臣妾疏忽了,臣妾这就去沐浴更衣。”

待高氏一走,黄德海便佝身过来,“陛下,御史台主薄徐大人求见,说是有要事禀报。”

“传。”李珏揉眉,对黄德海说,“你去膳房吩咐碗粥来,记得让他们加薄荷脑提神。”

他掀开了被子下榻,无意间撇见先前被戚英打湿的冕服,已经洗净了又摆回来挂在显眼处。

于是扯了下来丢给黄德海,说:“扔了,让内务府另做。”

黄德海没多想,手忙脚乱地接过说是。结果没两步李珏又喝止了他,“算了拿回来,没你事儿了,走吧。”

黄德海一头雾水摆了回去。

传了御史台主薄徐州济上来,李珏已换了一身墨色便服,又怏怏地坐上了勤正殿的案桌,几分病弱反而更显得脸色阴森。

吓得六品小官徐州济一颤,拜个礼都战战兢兢道:“陛下,臣有要事禀报,国丧期间一年守孝,德郡王府李赫不仅视若无睹,还大设宴席莺歌燕舞,宴请了以元、冯二臣为首的诸多家眷于家中做客,实乃是大不孝。”

他双手一摊将折子上来,说:“臣受监察御史常刻卿举报,特将监察内容作书奉上,请陛下明鉴。”

德郡王府设宴,李珏想都也不用想,便知晓是赐名戚姝一事,只是他竟还胆敢宴请两位朝廷重臣,实在不令人遐想。

李珏接过折子一看,竟还从参礼人员一栏上,看到了宁康的名字,他勾唇一笑:“太后也去了?参的什么礼?”

“太后没去,由宁康郡主见礼,但拿的是木头匣子,不知里面装的是何物。”徐州济说:“但据查有郡王府下人说,匣子里装的似是神秘之物,李王爷自行收好未曾纳入家中仓库。”

“哦,竟还有元家二子?”李珏愈看,竟然还笑得愈深,看得徐州济背后直犯鸡皮疙瘩。

大梁律令国丧期间禁制繁多,尤其是王公贵族更是得严加恪守,分明这德郡王设宴犯的就不是小罪,怎么这陛下不怒还反而笑了起来。

总不至于——徐州济心里咯噔,心料这李赫也算是权钱得意多年,又因先帝而跟太后关系甚密,该不会是陛下想借机铲除他的势力吧?

“正是。”徐州济抬手一禀,“说到元大人,微臣还有一事有疑,据说陛下要将元誉调任至中书省,可调令……”

“什么调令?”李珏提笔蘸墨,捏着拳头轻咳了声,喉咙发干道:“近日国子监纳学,元大人又要参与编撰正经,只是将他儿子借过去办事罢了。”

徐州济欲言又止,生怕出言不逊得罪了高官,但他却还是昧不过良心道:“可陛下,臣……收到了来自中书省,关于元誉的任职调令。”他说罢埋头抬手一揖,闭目狠下心朗声喝道:“事关重大,臣绝无虚言!”

——元中常竟敢假传圣令?

李珏掀开眼皮,手间笔尖的墨珠一落,浸在了那净白无暇的宣纸上,像极了一汪浊色霍乱了清明朝纲。

他借着那黑渍一点,描下那‘心’字的第一笔,“徐卿,此事姑且先摁下不提。”然后又在那心字上补了个‘刀’字。

心上一刀,是忍字。

徐州济瞧见了他的意思,悬着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陛下明鉴,那微臣告退了。”

“慢着。”李珏喝住他,自纸沓拿出一本折子,他翻来开指着其中一字道:“这是哪位文官抄篆的字?这个‘辶’字的笔顺,为何只一笔带过,看着别扭得很,让他改成三画来写。”

徐州济接过一看,很是努力地仔细辨认,才发现是第二笔与第三笔有重叠,然而就是这样无关紧要的细节,却都被陛下给揪了出来改正。

这是什么强迫症?

“是,臣这就提点他们。”他受教告退。

然而口口声声说要亲自抄篆的徐大人,再一次将这要求给批去了罪人监,递到邬思远手上时甚至他都忍不住嘴角一抽。

他接过陈东抱来一沓文书,在门口破口大骂道:“李珏这是什么鬼要求,辶字笔画他都要管,吃饱了没事撑的吧!”

陈东微笑:“辛苦邬先生了,不要辜负齐大人对你的信赖。”然后走了。

接着邬思远就一沓文书拍到了戚英面前,他正盘腿靠墙依旧乖顺地抄着大字。

他替这小子气愤道:“记得改,辶字旁三画,不要写连笔字。”

戚英一看那朱色圈出来的字,捏着笔的指尖紧了又松,“连笔画都看得那么细,他李珏天天批奏折怎么不瞎……”

一个下午的时间治不了伤筋动骨,刘贲只是给戚英施了几针,又大致问了他的近况,便回去说是要开了方子再来。

天色将暗,邬思远盘了些柴火过来,戚英见状便自发地去转木取火,在这湿冷的春生起了一堆火红的暖意。

两人守在火堆前,戚英抱腿看着那光发呆,邬思远自屋里拎了两壶酒出来,搁在柴边加热。

戚英好奇:“先生,你是不是有什么法子出去,不然你是哪里搞来的这些东西?就凭咱们替陈东抄大字那几个铜板?”

邬思远挑眉一笑,“当然不是。不用出去,每月初自会有人给我送家用来。”

“你是前太子李禧的幕僚?”戚英嘴馋去摸那酒,却发现还没烤热又收了手。

李禧,也就是现下已经残废当不了皇帝、被李珏饶了一命的敬王殿下。

邬思远扶额无奈道:“竟被你猜到了啊。但我算不得敬王殿下的幕僚,当年我时任太子少傅一职,准确的说是带他误入歧途的老师。”

“定法奸佞邬思远,少傅把钱不把权,押宅吃债二十年。”戚英语气平静,却不知这些警句,逐字句地锥入了邬思远心里。

戚英失声笑了出来:“先生好厉害,我听陈东说,你竟吃了朝廷八千两银子?”

“你小子现在吃我的用我的,还好意思取笑我!”邬思远啪地就往戚英脑门上一个巴掌。

谁料这一打不要紧,把戚英打得趴了下去,像是把他打傻了似地,他反而还在地上笑得更欢。

邬思远佯装又要打他:“傻了你?”

戚英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忙伸了手去挡,他脱口而出道:“别打,别打!别打我!爹!”

这话说得太顺口,像是完全下意识的,就连戚英都不由得一愣,后知后觉地察觉自己叫错了人。

他爹死了。

这是邬先生,不是他爹戚津。

邬思远也沉默了,他没有为人父母的经验,也不好、不知道怎么去宽慰这刚死了爹的儿子。

却见戚英猛地坐了起来,佯装不放在心上的样子,抹了抹眼睛又去拿那酒,“喝酒喝酒!”结果指尖又被热久了的壶给烫了回来。

“拿帕子。”邬思远啧了他一眼,递了根打湿的帕子给戚英,“做事情细心点,怎么还跟没长大似的。”

戚英接过,喉咙发涩,咬着唇点了点头。

他半天才哽出来:“谢谢先生。”

说到底,戚英也才十九岁,汴京城多少这个年纪的公子哥,还一窍不通只晓得吃喝玩乐,哪里像他年纪轻轻地就上了战场,历经生死。

邬思远心想,李禧比不上戚英。

他开了酒壶,一口热酒饮下,道:“我倒是没想到,李珏竟会主动来看你。看来是戎州那边真到了火烧眉毛的地步?”

戚英说道:“不会,我与父亲与突厥缠斗多年,知他们没有攻破戎州的意图,大多是轻骑上阵来边境城里烧杀抢掠。他们的大汗拓跋雄很保守,据说是独生子下落不明了十几年,没有王储、也就一直没有开疆拓土的野心。”

“帝心难测,别看李珏这厮才二十二,你不是不知道他上位的手段,这实在是个心狠手辣的角儿。”邬思远语重心长道:“连山,我还是那句话,你若是真赢了选武令能回了戎州那边,不要再回汴京城这吃人不吐骨头的虎狼窝。”

“二十年太长了。”

“我想,也救先生出去。”

戚英抬眼,坚定又勇敢,他神色费解问道:“陛下登基之际,就当是大赦天下,先生怎么没能出去?”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似有乌鸦划过半空,哑声啼叫世道不公。

邬思远润了眼睛,深呼吸了好几次,自嘲道:“我乃二品大官,堂堂太子少傅一朝落马,后面又牵连了多少命案,你可知当年废太子一案,先帝一视同仁处理了多少高门豪强,他们的罪证大多都是我抖落出来的。”

“我想出去,但我不敢出去。”

“我自包衣出身,又幸而做了太子老师,一朝富贵在手、权势滔天,呵……我不是个有定性的人。”邬思远握拳又摊开了手,神色怅然:“敬王德才兼备啊,是受我挑唆才误入了歧途,害得他被废了太子之位,我邬思远是个彻头彻尾的罪人。”

比奸臣更难做的是清官,比皇帝更难做的是太子,邬思远要想做太子身边的清官太难太难。

他说与戚英听:“朝廷之上,君臣掣肘,都是如履薄冰,但凡一朝不慎被人抓了把柄,即便是皇帝也要为之付出代价。”

“连山,我且教你,莫要愚忠、也莫要负义,明主可择、也可不择,上善若水利而不争,不如守中明哲保身,这样方才是处世之道啊。”

老子之道,也是属于逆境之中,唯能给予自己的宽慰了。戚英听罢点了点头,闷头一口热酒饮下,算是又烘热了心里那团报国的火焰。

选武令他势在必得,戎州他也定然要去,他所幸从此以后,就单单是为了自己而活!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