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小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因为从她问大魔头是否要成亲开始,大魔头的脸色就不好看。
一直持续到进了亓府,在书房内,蔡小花端着赵管家送来的茶,坐立不安。
亓郢把她留在书房后就出去了,这都有两刻钟了。
蔡小花放下茶盏,想起身去外面看看,书房门口忽然出现了身影,她又赶忙坐了回去,看到亓郢手中拿着画卷,找了个话题:“亓大人,刺客可抓着了?”
亓郢打开画卷:“避暑山庄丢失之物,是否如此?”
蔡小花仔细看着画卷,摇了摇头:“只是像而已,但连它三分神韵都不及,虽说画的很美。”
“这幅画是在西街瓦舍中流出的。”
蔡小花怔了怔,看到过这幅画的人不少,这么多年,进出避暑山庄,入眼过的人几百也有几十,但能临摹到这份上,势必是要对照着画的。
如今这幅画应该在余琅手中……
片刻后,蔡小花猜测:“刺客是沭河人,他们对沭河公主极为敬重,不应会让画流出才是。”
亓郢并未对此有什么评价,将画卷起来后放在了案桌上:“我半个时辰后要回镇抚司。”
蔡小花这才想起自己的目的来:“亓大人,之前拜托您找的骆先生,您可有消息?”
“尚未。”
“那……十几年前的乞丐,如今再去查,是不是也查不到了?”
“许多乞丐户籍不明。”
蔡小花低低噢了声,她也只是尝试性的问一句,并没有抱什么希望,毕竟如今镇抚司全力在搜找刺客的下落。
书房安静了下来,蔡小花踟蹰着,屋外赵管家忽然来禀,说是虞家请了人来。
“人已经请到偏厅了,之前少爷送回去的书信,老夫人那儿怕是还没收到。”赵管家的神情有些奇怪,但碍着蔡小花这个外人在场,又没说什么。
亓郢点了点头,朝蔡小花看了眼,似乎在问可还有事。
蔡小花连忙摆手:“亓大人您忙,我……”
“一起走。”亓郢说完这句迈出了书房,跟着赵管家一同去往了偏厅,蔡小花在原地愣了片刻,他这是,要她等一等一起出去?
亓府空阔,蔡小花虽说来过几趟也不能真当自己家一样的逛,她想了片刻,决定去前厅。
绕过了长回廊,前边过了拐角就是前院,蔡小花听到了说话声。
“贤侄,我们这一趟过来,主要是为了你和虞家姑娘的婚事,虞家姑娘你在鄂州时也见过的,比你小上些许,今年刚满十八。”
“说来也是缘分,老夫人相托,我就去虞家问了问,因为要打理家中事务,虞姑娘晚了几年说亲,这不正好与你一块儿。”
“亓家一脉单传,人丁单薄的,偌大的家业总是需人打理,虞家姑娘在这些事儿上可是一把好手,你看如今这府里冷冷清清,是该有个当家主母在。”
“贤侄啊,你若同意,我这就书信回鄂州,让老夫人在鄂州帮你把婚事定下。”
蔡小花站在拐角,看到偏厅外一个中年男子正在滔滔不绝的说着,只瞧见背影的亓郢一言不发,恍若个柱子。
“婚事定下后,虞家人就可以来尚阳城了,送了虞姑娘出嫁就回去,贤侄你是没见过那虞姑娘,可是有本事的,母亲早逝,年纪轻轻将两个弟弟拉扯大,家里的事大小都一把抓,有她在啊,你这府里今后定是红红火火。”
任凭这人夸的天花乱坠,亓郢都没有做声,倒是一旁的赵管家,神情越来越精彩,照理说娶这么个女子进门他都要去祖祠烧高香了,可今儿赵管家的脸色却有些尴尬。
“贤侄你也别嫌弃,我知亓家门楣高,在这尚阳城里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也是应当,虞家的家世的确不如,可早先你父亲与你祖父这般,总是叫人忧心,等虞姑娘进了门,早日为亓府承了香火,才是头等大事。”
虞姓……鄂州……
以前从未听说过啊。
“来之前还看过大历,下月好几个好日子,若是就这么定了,我这就要赶回去了。”
拐角处的蔡小花盯着亓郢的背影,下月……下月……岂不就是她梦里事,当时她已经过了七七。
梦里只瞧见亓府热闹,蔡小花并不知道新娘子是是谁,如今这些话传到耳中,她越发觉得那梦是预兆。
孤坟与赵管家的哭声回荡在蔡小花耳朵里,她朝前迈了一步又生生的给收了回来,她要怎么说?
这可不是阻拦那小道长这么简单的事。
“七叔,我近日公务繁忙,我暂时无心料理这些,就不耽误虞姑娘了。”
亓郢终于开口,极为简易的拒绝了与虞家结亲的事,随即吩咐赵管家:“去取五十两银子来,从鄂州一路过来辛苦,不能让七叔破费。”
“哎!”中年男子没料到自己这一番说辞后的结果是被直接拒绝,“老夫人来之前可说了,你若自己没主意,鄂州那边就替你做主了。”
“听够了?”亓郢朝后瞥了眼。
中年男子愣了愣:“贤侄你!”话音未落,就看到拐角那儿冒出来个人,快步朝这儿走过来,站到了亓郢的身后。
乍一眼,像是个穿男装的姑娘家。
“婚事一事,我自有主张,劳烦七叔跑这一趟。”亓郢说完后迈下了台阶,朝大门口走去。
中年男子看着跟过去的蔡小花,张了张嘴,扭头看赵管家:“哎!这,既有中意之人为何不早说?人都到府上来了,也该早早和老夫人说一声啊。”
赵管家将银钱袋子递给中年男子:“您是说那位啊,我头一次见也以为是姑娘家,那是宫里来的人。”
“宫里来的?”中年男子恍然,“这……是个公公?”
随即他又像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事,双眸瞪得老大:“莫不是那些传言,都是真的?”
“什么传言,都是别人胡诌污蔑少爷的。”赵管家连忙解释,送他往外走,“虞家那儿您多担待些,少爷他从小就这样,自己主意大,若他不答应的,便是强行送过来他也不会依。”
“那虞姑娘多好。”中年男子苦口婆心劝着,“你也不想想,将来要没个一儿半女,空有这些有什么用?”
赵管家呵呵笑着不言语,你说虞家姑娘好,会打理家中事务,我可还听说这姑娘凶悍的很,不是个讲理的。
这厢去镇抚司的路上,蔡小花几番看亓郢,欲言又止。
过了长街,被她看的没了辙,亓郢慢下脚步,语气里微不可见有些无奈:“何事?”
我很怕梦中的事会成真,你会忽然暴毙啊,那这亓家就真的后继无人了。
蔡小花心中默默想着,嘴上却不敢说,斟酌着话语:“亓大人,您为何还不成亲?”
亓郢停下脚步,蔡小花赶忙也停下来,又生气了?
这一回亓郢却没有黑脸,只是看着她:“那日你梦见我死了。”
“没有的事!”蔡小花矢口否认,“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说完蔡小花脚底抹油想溜,可前脚没迈出去,衣领就被他给提住了,一路往镇抚司那边带。
两刻钟后,蔡小花站在镇抚司审讯室内,看着挂在十字柱上受刑审问的沭河人,撇过脸去不敢看。
“认一认,是不是那天出现过的刺客。”亓郢的声音传来,蔡小花勉强快速的扫过,摇了摇头。
“推你下河时,你只看到一个刺客?”
“是……他一人闯进去拿走了画。”
“此人过去可能是沭河公主身边的侍从。”
原本视线还四处瞥着的蔡小花蓦的怔住:“老爹说,当日跟着沭河公主回去的人全都死了。”
“现场确实没有活口,但不代表没有人活下来。”亓郢让蔡小花看边上画师画下来的画像,“哪张像他?”
蔡小花知道亓郢这么判断的依据来源,应当和她的猜测差不多,余琅对避暑山庄的熟悉程度,绝非只这一趟过来,那便只剩下那一种可能。
“这张。”蔡小花指了指中间,当日在戏台后许多人见过余琅,但这么多天了,城中始终没有搜到人,“他会不会已经出城了?”
“他还在城内。”
话音刚落,门口那儿传来轻咳声,燕山王拄着拐杖走了进来,乐呵呵的与亓郢打招呼:“亓大人。”
“王爷。”亓郢起身行礼,蔡小花低下头站到了一旁。
“我顺道路过来看看。”燕山王看了眼十字架上的人,视线继而落在蔡小花身上,“这不是蔡公公那孩子。”
蔡小花下跪行礼:“小的拜见燕山王。”
“不必多礼,听说当日有个小太监为了追刺客落了水,说的就是你罢?”燕山王笑眯眯看着蔡小花,“倒是有些胆识,蔡公公把你教养的不错。”
蔡小花垂着头:“这都是小的该做的。”说着慢慢退到了门口。
燕山王也没多瞧她,转头看亓郢:“问出了?”
“还未。”
“我来试试。”
亓郢摆了摆手,审讯室内守着人退了出去,只留了燕山王和亓郢在内。
出了审讯室的蔡小花很快听到里面传来痛喊声,她加快脚步离开,直至走到了镇抚司外沐浴到了阳光,那股追随的寒意才消散。
她转过身看审讯室方向,那种感觉真奇怪,上回见到燕山王也是,明明看着还算和善的人,为何会有种瘆得慌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