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叶香那一副“我有确切消息”的神情,不由让蔡小花想到了去年芙蕖说起这事时的神情。
锦衣卫指挥使亓大人有龙阳之好,这传闻的由来,还是因她而起的。
当日她带着二公主偷入侍卫营见杨大人,遇上陈王来挑侍卫,多亏了亓郢才得以顺利离开。
之后在陈王有意添油加醋下,尚阳城中有了指挥使亓大人带小太监回府的消息,逐渐演变成了他有断袖之癖的说法。
蔡小花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还能传到莫兰来。
蔡小花干笑:“怕是谣传,尚阳城中的事,莫兰这儿怎么会知晓?”
“我们也有人在你们大拥做买卖啊。”黎叶香对此深信不疑,“你们尚阳城传的人尽皆知的事,怎么会是谣传,再说了,你不就是个太监。”
虽算不上始作俑者,消息来源却与她脱离不了干系,蔡小花讪笑着为亓郢辩解:“宫中不曾听闻此事呢。”
“那你也得小心点,要不然你说他怎么不娶亲?”黎叶香对亓郢颇有微词,自然没好话,“听说他心狠手辣,审死过不少人,此等怪癖之人,你离他远点。”
“叶香!”黎叶香身旁的黎叶戎阻止她继续往下说,蔡小花见此,赶忙道,“多谢黎姑娘提点,小的还有事,先行告退。”
黎叶香见蔡小花走远,跺了下脚瞪着黎叶戎:“你拦我做什么,我说错了?”
“这里虽是王府,那也得小心隔墙有耳,锦衣卫既然能悄无声息在王府安插人手,你能确定都撤干净了?”
黎叶香顿时沉了脸:“大拥皇帝不信任世子。”看着大大方方允了公主出嫁,却暗中派人潜入王府,今天这样的事,明摆着是冲着那些沭河人而来,不等同于在怀疑他们与沭河暗中有勾结。
否则为何不正大光明的来。
“沭河与莫兰部分相邻,王爷与沭河公主又是旧相识,大拥皇帝有此顾虑也情有可原。”
“大哥你怎么还为他们说话?”
“当你有一日身处高位了,未必不会这么做。”黎叶戎揉了揉她的头,“我莫兰世代忠诚,世子更是如此,没什么可怀疑的。”
“沭河人都闯入府来要杀世子和公主,还有什么可怀疑的。”黎叶香拨开他的手,气呼呼的朝前走去。
黎叶戎无奈摇头,视线往房顶处瞥了眼,而后带人跟着黎叶香离开了后园。
蔡小花回到主屋时,椿萱她们正带人里外收拾,侍奉的人伤了几个,倒是没出人命。
“华公公你可算回来了,公主刚刚还念叨你。”椿萱上前拉住她,左右瞧着,松了一口气,“你跳出窗去时吓死我了。”
“公主呢?”蔡小花见王府卫兵守在门口,“可煮了安神汤?”
“世子在屋里呢,已经让太医来瞧过了,公主无碍。”椿萱回看了眼主屋,不是滋味,“这可是公主大婚的日子。”
“无事便好,你们在外候着,我去换一身衣裳。”
趁着屋内无人,蔡小花飞快的将衣服换下,就着烛火将衣领扣上,正要将平安扣塞入衣领,手中的血红玉块看愣了她。
两天前还只是沾了一点红色的平安扣,此时呈现了一整块的血红色。
蔡小花以为自己眼花了,不可置信的揉了揉,可这块从戴上开始就未曾离过她身的玉,这会儿已经大变了样,老爹给她时还只是块润白色的玉石,如今竟成了血玉。
绞尽脑汁想了好一会儿,蔡小花低下头看着自己手心的伤疤愣了愣,剪子割伤她之后,她摔倒在地,伸手摸过玉。
那之前在民宅中,脚踝受伤时,是不是因为她手上沾了血碰到过平安扣,才会出现红斑?
随即,蔡小花的脑海中便闪过了一句话:血玉稀少,价值不菲。
可血玉极难寻,便是人养,也得花上许多年才能有,所以才显昂贵,若是块玉沾了血就能变成这样,岂不发财?
老爹可从不做亏本生意的。
莫非是早就知道这玉会如此,所以才让她不能摘下来?
这也有可能啊,蔡小花长这么大,还没见谁在老爹手上占过便宜。
屋外传来动静,蔡小花将平安扣塞到衣领内,走出去正好遇上了,说是公主与世子已经歇下。
“华公公累了一日,早些休息,外头的事交给我和椿萱就行。”春熙还给她送了些吃食过来,蔡小花也不推拒,她的确累坏了。
睡前蔡小花还好生看了一番平安扣,可就这个小一块玉,瞧不出端倪来,之后睡意上涌,连梦都没做,这一夜蔡小花睡得格外的沉。
第二天一早,天将亮时,蔡小花替了昨日守夜的椿萱,去主屋侍奉。
此时世子已经起来离开,赵丹莹见她来了,柔柔的招手让她过去。
“伤可好些了?”
“回公主的话,都是些小伤,不打紧,上了药就好。”蔡小花瞧着公主的气色,比昨日还好一些呢,看来公主与世子相处的不错。
“我瞧瞧。”赵丹莹让她伸出手,看到蔡小花手心里还未结痂的血痕,赵丹莹有些心疼,“让钟太医配些好药,可不能留了疤。”
“多谢公主关心。”主子做到这份上,自是蔡小花她们的幸运,二公主素来善良,蔡小花也是衷心希望她在莫兰能好好的,与世子和和美美,白头偕老。
“这几日你也不必忙手活,交给她们便是,过几天你替我出府跑一趟。”赵丹莹将两幅绣花的图纸交给她,“你去城内的绣楼瞧瞧,有没有这样图案的,类似的都买回来。”
蔡小花接到手中,见画的是莫兰衣饰上所见的绣图,连忙应下:“是。”
半个时辰后,世子回来,带着公主去了王府前厅见莫兰王与王妃。
因为公主是远嫁,三日回门便省了,送亲的队伍在大婚后停留半月就要启程回尚阳城。
初九这日,蔡小花从王府出去,来到了莫兰城中最热闹的街市。
街市内光是绣楼就有三四家,还不算小的铺子,蔡小花打算从头看起,将所有样式都买齐了,回去由公主挑选。
“这样的图案多是给男子绣衣用的。”绣铺的掌柜是大拥人,来莫兰已有十几年,分外热络的给蔡小花推荐样式,“你看看这些,都是新进的。”
“就这两样。”蔡小花挑看着,忽然外边响起一阵骚动,扭头看出去,十几个莫兰士兵手拿着武器在街上跑过去,吓的百姓纷纷退到两侧。
“出了什么事?”蔡小花见那些士兵手里拿着画像,专挑人高马大的核对身份,动作粗蛮的很。
“今天都第三回了,抓逃犯的!”掌柜往外看了眼,连连摇头,“昨个夜里,关在牢里的犯人逃了。”
“什么犯人?”
“就是世子大婚当日的刺客。”掌柜看外边的情形,“说是半夜让人闯了牢房救的,药倒了士兵,所以今天他们满街找人。”
蔡小花愣了愣:“这怎么可能?”有大魔头在,犯人怎么可能逃狱,就算此处不是诏狱,那么多锦衣卫在,也不可能会发生这种事啊。
“如何不可能,你是不知道那些沭河人的厉害。”掌柜说起来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你别看那些沭河人野蛮,与我们大拥没得比,但他们的巫药师十分了得。”
那也没大魔头他们厉害啊。
蔡小花心里犯着嘀咕,朝外看去,那些士兵已经分散开去,进了各个巷子内搜人。
“您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等改日到了新的绣品,您再来。”掌柜的不忘将东西包好递给蔡小花,收了银子后嘴上乐呵呵的将人送出去,命伙计关上一扇门,等人搜完再开,免得招惹麻烦。
因为士兵搜人,街上人少了许多,蔡小花往前走去,经过一间银楼时,遇到了余琅,手里抱着个匣子正从银楼内出来,瞧见蔡小花后笑着打招呼:“蔡公子,真巧啊,在这儿遇到你。”
“我来瞧些东西。”蔡小花看了眼他怀里的匣子,“余先生也是来买东西的?”
“不不,我是来卖玉的,恰好得了几块好料子,来问问这儿的价格。”余琅也没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的给蔡小花看了下匣子内的玉石,三个拳头大的石块,中间的玉质瞧着剔透,是块好料。
“余先生懂玉?”
“做这买卖的,自然要懂一些。”
蔡小花心念一动:“我这儿有块玉,不知能否请先生帮我看看。”
余琅眼中露出些兴趣:“你可带在身上?”
蔡小花留了心眼:“放在钱庄里呢,也是前几日刚收的,但我不甚懂,就想请先生给我估估价。”
“成,不过我得先回家去,把东西放放,再随你去钱庄。”余琅看蔡小花手里也拿了不少东西,便邀请,“我家就在这巷子内,你这么等着也不是办法,要不随我过去坐坐?”
蔡小花点点头,跟着他进了巷子,随口问起玉石的事来:“前几日我在兰江集市内,还看到有人卖血玉,开价就要二十两黄金。”
余琅笑了:“那地方如何能有血玉,都是骗人的,小兄弟可莫要被骗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都说血玉难求,岂能像他说的那样容易得。”
“在你们大拥,那都是贡品了,我做买卖那么久都没见过几回。”余琅说着,指着前面不起眼的院子,“到了。”
蔡小花扭头看身后,还能听到街市的喧嚣声,此处的院子应当不便宜。
“小兄弟,你在这儿等会,东西放这石桌上就成,我马上出来。”余琅请蔡小花在院内坐下,自己抱着匣子进了屋。
蔡小花放下布包环顾院子四周,两件并立的屋子,旁边还有两间矮屋,墙角堆了个鸡舍,边上的衣架上还有没来得及收的衣裳,两只小黄狗在院子内跑来跑去。
生活气息十分浓郁。
蔡小花看着四处乱窜的小黄狗,忍俊不禁。
其中一只还往那堆满了柴火的矮屋里拱,小屁股一扭一扭的十分可爱。
蔡小花见余琅没出来,便朝小黄狗走去,它还在奋力的拖拽着东西,嗷呜嗷呜低声吼着,奶气十足。
蔡小花正想过去抱起来逗一逗,几步开外的小黄狗,忽然骨碌的朝自己这边滚了过来,像是被什么给踹了。
随即,蔡小花看到那段已经被小黄狗拖拽出来的布条,倏地一下,缩回了柴火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