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宫宴萧洺州并非有意戏耍亓孟琏,景翮知晓有人私下贿赂西沅官员的事后,曾特命萧洺州排查。
当日,萧洺州在当铺发现一个疑似被倒卖的琉璃镶金器,便留心买下给景翮送去,而后经打听发现此物原主竟是扬州县令张撷容。
见过亓孟琏回府后萧洺州便开始准备有关南下的事务,目的地正是扬州。
正巧,被他们留在边疆的随问,因为皇上过了一段时日才重新派人过去接替他的位子,现下刚抵京。
正好赶上了萧洺州出发的日子。
“少主,我要累死了。”以随问和萧洺州的关系,不妨碍他幽怨开口。
萧洺州停下正在检查行囊的动作,回头看了对方一眼,然后一边干自己的事一边回道:“若是快死了你就留在这里,我去去就回。”
“不可!”随问想都没想便开口道:“少主要去多久?”
他上前接过萧洺州拿着的东西,找了个地方放下。
萧洺州摇头道:“不知,事情处理好了就回来。”
随问知道,此话一出便就是要去好久的意思,但随问没有挣扎多久,还是决定跟去扬州。
亓孟琏不在府中,集市喧嚣,他出来采买些东西。
这事其实本该由温管事差人去做,不过恰巧碰上亓孟琏,他爱外出,便自己揽下了。
最近天气回暖,亓孟琏出门时还不忘拿上那柄玉扇。
正是上次那柄。
他自从入了新居便换了一身行头,一身暗镶金线的锦衣和一双不同于常人的蓝瞳,饶是在富贵的郢都街头也能引得行人频频侧目。
不过他本人倒是颇为自然,加上先前几年在西沅养成的待人习惯,给每一个敢同他搭话的人一种生人勿近,却为人宽和的感觉。
亓孟琏喜欢一个人瞎逛的感觉,想干些什么便能干些什么,无须忧心旁的,清净的很。
逛了一会,他有点热了,便拿出扇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扇起风。
算算日子,萧洺州应该离扬州不远了。
亓孟琏看着繁华的街市,若有所思。
他去过的地方算不上多,可以说很少,他要把眼前之景记下来,待到亲自抵达扬州后再与之对比,看看有何不同。
亓孟琏思考的时候呆呆的,站在原地没有动作,以至最后有人招呼他他自己才反应过来方才走到了一家茶馆前。
小二堆笑道:“这位公子。”
那人打量了亓孟琏一番,笑容更甚。
“可要来店中坐坐?”亓孟琏没有理他,那小二竟自己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倒也实在厉害。
他收扇,抬眼看着牌匾,而后收回目光,给了对方一个标准的微笑,道:“好,多谢。”
之后抬步向店中走去。
茶馆分两层,上层几乎都是单间,他估计那都是给皇族贵胄专建的奢华又加价的雅间。
那小二本欲引亓孟琏上楼,被他婉拒。
亓孟琏道:“我在此处转转便好,不多劳烦了。”
那人还想再劝,但亓孟琏没有给对方开口的机会,朝一边走了。
他走了还没多远,听见有人谈话。
“听说了么?前些日子圣上收了一个沅人为义子!”
紧跟在后的声音不以为意。
“这又如何?那西沅眼看着就要不打自降了,要是联姻都不足为奇。”
“可这圣上亲封的义子到底不同,一下成了皇子,行为乖张便罢了,偏还来路不明。”这人神秘兮兮地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道:“圣上遇刺那日,他就在宫宴之上,还对二皇子出言不逊……”
亓孟琏本想走过去,但是想起什么,便顿在原地。
“要我说,下毒之人指不定就是这个什么新封的四殿下,沅人多奸邪,哎,你还记不记得先前蛊惑圣心的妖女?”
妖女……
亓孟琏蹙眉,这次终于抬步走了过去。
“老兄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
亓孟琏展开扇子,意味不明道:“沅国可不只奸邪之人。”
“在下久居大郢祖籍沅国,世代行商,幸会。”
他顶着自己给自己新捏造的身份转悠了一会,回府时天色还早。
临沂虽说当了他的部下,不过行踪飘忽不定,有时候一抬眼便能看见,有时候连个人影都找不到。
他有自己的宅子,亓孟琏本不以为意,但这样一个行踪不定的人还不足以成为亓孟琏的亲信。
果然,无论到哪他都只能依靠自己。
不过今日倒是不同,亓孟琏一回府便看见临沂带着个人正等着自己。
“兄长!”
亓孟琏分辨出这是谁的声音十分震惊,向临沂身后看了一眼后才敢确定。
“我还以为你回国师那去了。”
临沂身后的芣苢见到亓孟琏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她在大郢无亲无故,这段日子全凭着亓孟琏才撑住了身份,多日来也多亏了随问处处照顾,最后才得以让她摸到亓孟琏这来。
她见到兄长本人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她跟亓孟琏说了一大堆在路上的所见所闻和所受苦楚。
亓孟琏听着对方的哭诉还不时点头以表同情。
良久,芣苢终于说完了。
她问亓孟琏:“兄长,你方才去干什么了?”
亓孟琏如实回答:“采买,我要去扬州一趟。”
这句话换来对方不少震惊:“南下?可,可兄长不才刚!”
亓孟琏把竹篮交给临沂,示意对方去收拾东西。
自己转而向芣苢解释道:“事关重大,不得不亲力而为。况且,才刚到此地的人不该是你么?为兄已经休整一段时日了。”
亓孟琏带着对方向里走,道:“你若疲累,可以暂居此地,我命人看顾你。”
他话刚说了一半就被芣苢抢了过去。
“不,兄长我不疲累,你别丢下我一个。”她话尾假意染上了点哭腔,但亓孟琏听出来她是装的,便没有理会。
芣苢此话不假,但她受够了那种无依无靠还要处处顾忌的日子,有人纵着她真的很好。
亓孟琏无奈,还是带上了她。
后经商讨,他将出发的日子定在了后天,而且当时临沂也在场,便也要跟去。
“你去是为何?自己没事干了?”
临沂走近一点,道:“殿下别这么说。属下甘愿伴君左右,随行侍候,这不就是自己的事么?”
亓孟琏闻言抬头,看着对方,嗤笑一声,一字一顿:“随行侍候 ?”
他轻轻靠着身后木椅,旁人不易察觉,乍一看去还会以为对方正端坐。
对面临沂好像十分天真般点了点头,认真道:“此言正是。”
亓孟琏服气,阴阳怪气:“那可真是辛苦你了。”
扬州湿热,爱下雨,有山的地方又有许多蜿蜒的小溪,虽称不上水乡,倒也比北方不知潮湿了多少。
亓孟琏最后选择水路。
春夏交替之际,微风阵阵,沿岸草木不如不如夏日繁茂,倒也没有冬天那么荒芜。
顺水而下,不出半月便可抵达扬州。
亓孟琏想着,走出船屋。
先前为了遮掩身份方便行事,他特地没有接受临沂从圣上那讨的富贵商船,转而用这些日子朝堂给他发的俸禄另搭了一艘低调数倍的客船。
在大郢,一艘客船就如同一家漂在水上的客栈,郢人擅经商,一船自起至终途经数个码头,没过一个大码头便会稍作停留。
到者去,需者来,如此一来,往返便可赚得不少银子。
别看如此,客船亦分好坏,亓孟琏所乘的不算小,内里器物也一应俱全,让人住得还算舒适。
他走出房门,向船后绕去,想吹吹风。
许是从前很少坐船的缘故,他……有点晕。
行至船尾,亓孟琏发现那已经站了一个人。
船背逆风,那人着长衫,内里衣裳色浅,但却是套着一个褐色的外衣。
他耳后发丝被吹得一缕一缕地向前跑。
亓孟琏的动作很轻,对方并没有发觉他的到来。
“这位老兄。”他开口,对方闻声回头。
温柔的眉眼透出一点还未来得及掩饰的惊讶。
“这位公子是?”男子开口询问。
笑道:“也来赏沿途风光?”
亓孟琏觉得这人温婉,他很喜欢跟温柔的人打交道,点头笑道:“是啊,敢问兄台尊姓?”
他边说边走到对方身边,这才发觉,此人衣着淡雅,腰间也只有一枚打的乱七八糟的璎珞,与对方周身散发出的高雅气质极为不符。
“敝姓徐,名适潭,公子随意称呼即可。”
亓孟琏闻言点头,他将目光移开,看向涟漪水面。
他不傻,在徐适潭身上,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那潭兄,平日里是做什么生意的?”
亓孟琏没忘了他给自己定的身份。
此问一出,徐适潭脸上笑容僵了一瞬,回道:“徐某不是生意人。”
他勉强笑了几声,道:“无名小卒罢了,不足挂齿。”
亓孟琏感觉到对方的头低下去了一点,刚想出言安慰,身后便有人叫他。
他回头,是临沂。
“公子,你在这干什么呢?”
亓孟琏不做遮掩。
“出来吹风,遇到一位兄台,颇为投缘。”
他看见临沂手中拿着一个水桶,里面放着一个鱼竿。
“你来钓鱼?”亓孟琏觉得奇怪。“船还在走,这样不都把鱼吓跑了?”
对方不以为意,他从方才便注意到了亓孟琏身边的人,觉着眼熟。
“这叫愿者上钩。”
亓孟琏听见身边的人笑了一声,转身道:“什么样的鱼会如此……”
话没说完,看见临沂,好像所有的话都被堵在咽喉中一样。
徐适潭并不擅长遮掩心中所想。
可偏临沂这个话多的也不说话了,二人就这样面面相觑,搞得亓孟琏有点为难。
“你们认识?”
“不。”“故交而已。”
异口同声,亓孟琏懂了。
他感觉到了徐适潭的窘迫,对方衣着本就质朴,现在看来,多了些颓废之感。
他出言开解:“临沂你这就不对了,认识就认识好了,何必装瞎?”
临沂又恢复了往常的无所谓,他拿着渔具走向船尾的另一侧,道:“对不住,我一时口快。”
他将东西全部放下,笑道:“说来,你怎么在这?”
这是问的徐适潭。
被问的人呆愣愣地看着前方开口:“路过。”
他收敛情绪,转向亓孟琏,道:“再过一个码头应该就到扬州了。”
亓孟琏点头,之后反应过来:“潭兄也去扬州?”
他见潭兄笑着点了点头,开口道:“徐某是扬州的副县令,回去赴任。”
亓孟琏玩笑:“副县令竟也有这闲工夫游山玩水么?”
不太对劲,单看外貌也能发觉,这副县令当的应是不甚快活。
果然,徐适潭苦笑,摇了摇头,转移话题道:“闲来无事,便四处转转。说起来,还没问公子姓名?”
亓孟琏笑答:“我姓亓,可以唤作孟连,是个商人。”
徐适潭点头,道:“怪不得,如此气度非凡,徐某早该想到了。”
他思索一瞬,问道:“亓公子可听说过一个传说?”
徐适潭言出真切,仿佛这个故事是真的,但亓孟琏总觉得听上去有些奇幻。
亓孟琏脑中疯狂搜寻着信息,过了一会,他想自己应在萧国公那听过一点,便点头语气牵强:“许是听过。”他给自己找台阶。“不过了解甚少。这个故事,讲了什么?”
徐适潭应该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抬头看了亓孟琏一眼,笑了笑。
“没什么,不过是民间传说。”
“徐某只是突然想到,觉得,如果这世间真的有故事里的人就好了。”
亓孟琏正觉着奇怪,只听对方又说:“船停了?”
“嗯,大抵是到码头了。”临沂不知何时收好了渔具,水桶里居然真多了一条鱼。
亓孟琏习惯了,没有太震惊,道:“过去看看。”
三人一同前去,发现客船并未完全到达。
前面发生了什么,将一行人堵在了此处,抬眼便可看见还有着一段距离的码头。
码头那里,岸边聚集了不少百姓,但停靠船只的地方没什么人,只有零星卫兵。
以及一个绀色衣裳的人。
地上是……
“船家!客船上可有小舟?”
亓孟琏忽然紧张起来。
“我要过去!”
我来啦,久等【爱心】
徐适潭和临沂是副cp哦,来猜猜攻/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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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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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