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棋不敢说话了,闫凤岐被熊熊妒火烧得失去理智,亲自前往杨柳宫,非得找平惠之讨个说法不可。
走了看棋,来了闫凤岐,杨柳宫上下战战兢兢,不敢多看一眼。平惠之只能亲自倒了茶,向闫凤岐行礼:“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闫凤岐阴恻恻地看着他:“看棋邀请你去长春殿,你为什么推三堵四?你瞧不上我?”
平惠之笑道:“闫侧君龙章凤姿,惊才绝艳,我哪里敢瞧不上闫侧君?”
闫凤岐得了夸奖,表情瞬间云收雨霁,显然平惠之即便是不走心的夸奖也令他非常受用。他颇为自得地微微颔首,又道:“既然没有瞧不上,那你现在收拾东西跟我走。”
平惠之:???他是怎么快进到这一步的?
他连忙道:“闫侧君,如今范承君这个样子,若是我离开,他怕是要遭遇不测,我不能跟你走。”
闫凤岐登时妒火攻心,又气又恨,偏偏不舍得对平惠之发作,只恨不得把范遥真抓来狠狠打一顿。当初把他骗到长春殿看诊时,怎么没有打死他?!
他冷着脸,看着平惠之:“看棋请你没用,我来请你也没用,是吗?”
平惠之问道:“闫侧君为什么一定要我去长春殿?侧君身边,想来不缺伺候的人。”
闫凤岐说:“我不要你伺候,你来长春殿,就是长春殿的半个主人。”
平惠之是真的迷惑了,闫凤岐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闫凤岐看着他:“你问完了吗?问完了,这就和我走。”
闫凤岐霸道骄纵,岂是讲道理的人?不过去长春殿倒也有一点好处,可以远离主角这个多灾多难的暴风圈。
既然出不了宫,那他换个人跟也是一样。若是闫凤岐要把自己弄到身边收拾,他正好借坡下驴,寻隙脱身。
平惠之心念电转间有了想法,说:“闫侧君,你要我去长春殿也行,可必须得等范承君癔症痊愈才行。他一天不好,我一天不会走。”
平惠之说得斩钉截铁,心意已决,闫凤岐知道他的性子,纵有千般手段,也不敢对他使,只得退一步:“这可是你说的。”
他已打定主意,范遥真一出宫就把人弄死,死都死了,癔症也就不存在了,到时候再把平惠之要来。
闫凤岐带人离开,贺承君跟在他屁股后头,他早听说闫凤岐想把平惠之弄到长春殿来,还以为闫凤岐是要报一箭之仇,正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哪知道平惠之就是不肯就范。
他也恼了,追着闫凤岐的屁股后头说怪话:“世兄!哥!那平惠之真是个不知好歹的!我看软的不行,就该跟他来硬的!”
闫凤岐嫌弃地看他一眼:“你知道什么!他是小菩萨,向来心肠柔软,至纯至善!明知道跟着我可以锦衣玉食,他却偏偏要选择保护一个傻子,足见他的难能可贵!”
贺函祥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这……这他娘的还是他认识的平惠之吗?心肠柔软,至纯至善?这是那个滑不留手狡诈诡谲的平惠之吗?
闫凤岐看着他,迷惑道:“你哭什么?”
贺函祥拿袖子擦擦眼泪,哭哭啼啼:“我世兄也变成傻子了,我难受啊,今后这宫里就我一个人了,我该怎么过啊?”
闫凤岐一脸狐疑:“你除了我,还有别的世兄?还有,什么叫今后这宫里就你一个人了?”
其实闫凤岐的年纪比贺函祥还小一岁,但年少时贺函祥叫一次世弟就被打一次,贺函祥学乖了,见天儿叫他“世兄”,“哥哥”。
贺函祥不答,哭哭啼啼跑走了。
“你说闫凤岐想把平惠之要到长春殿去?”江风澜停下笔。一旁的岳承君道:“是啊!这范遥真果然是人人喊打,咱们对他下手,被平惠之挡回来了,没想到又跳出来一个宋太医,就不知这宋太医是谁的人。”
“徐正君的人,景玉的人,甚至是闫二狗的人,都不是没有可能。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回范遥真死定了!”
岳泽青开怀大笑,他在范遥真身上栽了跟头,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一回了。他说:“所以这时候闫凤岐把平惠之弄到长春殿,其实是为了保护他?避免波及他?”
江风澜皱着眉头:“难道闫凤岐真的对那平惠之上心了?”
岳泽青一脸兴奋:“上心就好办了,平惠之就是他的弱点,他完蛋了!”
两人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平惠之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指着地上的行李:“这件,那件,不用带。我们是回去省亲,不是常住,要不了三个月就会回来。东西带得越少越好。”
宫人们听话,重新收拾了行李。吉云在一旁臊眉搭眼的:“师父,咱们还能回来吗?”
平惠之板起脸:“你别胡思乱想,我能带你们出去,就能带你们回来!”
待打点妥当,平惠之向年润秋、徐正君处各递了消息,即将上路了。陛下和徐正君各派了人来送行,一路送到朱雀门外,方才回去。
出了宫门,队伍行驶在朱雀大街上,到下一个路口时,平惠之让车马停一停,片刻后,一个伙夫模样的年轻男子跳上了马车,正是小五。
小五向平惠之作揖行礼:“大哥!事情都安排妥当了。”
平惠之让他坐,问道:“安排了几个人,都是些什么人?”
“一共二十四人,都是武艺高强,行走江湖多年的镖师。”
小五没有武艺,只会轻功,但他毕竟曾经混迹江湖多年,若不是为了躲避仇家,也不会躲进宫里,总有些门道能找到愿意拿钱办事的高人。
这是平惠之安排好的暗棋。
平惠之说:“你送我们到青州地界外便好。”
小五点点头,又把近些日子的情况向平惠之说了。
小五有的是钱,他身份不清白,携带巨款,在这京城里就是一块肥肉。幸好平惠之笼络了年润秋,为他出面活动,将他保住了,能在京城中做个富贵闲人。
近来他看上了国子监祭酒家的传家宝,混进了人家府里做伙夫,准备伺机下手。
平惠之也没啥可说的,万一被抓了,别把大哥供出来就好。
走了一天,傍晚在驿站投宿。平惠之疑惑,问小五:“这一路倒还挺平静。”
没有他想象中的腥风血雨。难道是那些人准备他们走远些再动手?
小五苦笑:“大哥,早在咱们出京城的时候就遇上一波了。”
平惠之惊讶,他竟一无所知。
小五道:“都是些不入流的家伙,已经被镖师们解决了。”
第二日继续行进,一连三日都风平浪静,年润秋派来的护送侍卫私下里和吉云说:“出发前年总管耳提面命,我还当这一路有多么艰险,没想到竟这般平顺。”
吉云其实也疑惑,想着应当是师父暗中有安排,他道:“说不定就在等你们放松警惕呢。年总管可是交代了,若是咱们主子有点闪失,你们也不用回宫了。”
侍卫远远看了一眼范遥真,范遥真正粘着平惠之,要和他翻花绳。别说,范承君一双手修长白皙,宛如美玉,这般好看的手,合该用来抚琴作画,而不是像个孩童一般翻花绳。侍卫苦笑:“范承君这样,又何必回宫?就待在家里,或许还能保住性命。”
到了青州外,小五便不送了,找来一个面有髭须的中年人,带给平惠之:“大哥,这位是邝总镖头,以后有什么事,你找他就是。”
他又对邝镖头道:“我大哥和范郎君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邝镖头寡言少语,只点点头,便算是应下,小五拜别平惠之,回京城去了。
这邝镖头不爱沟通,一天也见不着他一回,平惠之还没反应过来呢,居然就快到范遥真家门口了。
他和邝镖头结清了余款,忍不住问了一句:“这一路上还好吧?”
邝镖头这才勉为其难回答两句:“还行吧。想杀你们的有两拨,一拨往死里下手,另一拨倒还顾忌着你。你们多加小心,万一有谁丢了性命,也可以来找我。”
平惠之好奇问:“你们难道还能起死回生?”
“那倒不行,不过兄弟几个有个丧葬副业,看在你们是老主顾的份上可以便宜些。”
平惠之:……
想不到这位大哥少言寡语,竟然还挺会做生意的么。
宫内。
江风澜十分不满:“听说范遥真平安到家了。”
岳泽青为自己辩解:“我找的人一路上动了三次手,可一直都有人暗中护着他们。不过您放心,这帮人只护到家门口便撤了,我已安排了人混入范家,伺机下手。”
江风澜冷漠地看了他一眼:“不过一个无权无势的范遥真,你若是连他都收拾不了,也不用在这宫里待了。”
岳泽青陪着笑脸:“世兄放心!范遥真在范家原本就不受重视,现在变成了傻子又失了宠,范家更不知要怎么嗟磨他,我的人一定有机会下手。”
范家。
吉云有些尴尬了。
两个时辰前,范家的管家把他们领进了门,便丢在花厅不管了。这都等了两个时辰了,范家老爷夫人一个都没见着,他们这茶水都喝到茶碗底了,也没个人来添水。
世态炎凉,由此可见这范家是多么势利,从前主子过的又是什么日子。他不由得愤愤,主子怎么说也是陛下的人,承君的位份仍在,这帮人岂能如此怠慢?!
他看向平惠之:“师父!”
平惠之眼观鼻鼻观心,对他说:“再等等。”
“这还有什么好等的!我看等到天黑这范家也不会有人来接待!”
“谁说我们要等范家的人了?”
“那……那等谁啊?”
平惠之还没说话,花厅前传来一个惹人讨厌的声音:“哟,听说我的好堂弟回来了!”
接着一个油头粉面的簪花郎君走了进来,范遥真原本正安安静静画画——这是平惠之新近发现的小爱好——见他进来,范遥真登时丢了笔,躲到平惠之身后,浑身紧绷,一脸防备地看着他。
那郎君容貌与范遥真有几分相似,但气质比起范遥真差多了。他一脸戏谑:“哟,堂弟,听说你变傻了,没想到是真的。这画的什么,我看看——”
还未说完,吉云一声断喝:“好大的胆子,见了我们范承君,竟然还不行礼!来人!”
两个侍卫上前,将堂兄就地一按,跪在范遥真跟前。
那堂兄又羞又愤,叫骂道:“放开我!好大的胆子!你们居然敢这样对我!”
平惠之冷冷道:“好没规矩,竟在范承君跟前叫嚷,来人,给我掌嘴!”
吉云卷起袖子狞笑上前,啪啪连抽十来个嘴巴子,一下子把堂兄干懵了。他嘴巴肿得老高,话都说不出来。
吉云狞笑:桀桀桀桀
平惠之:你可不可以不要笑得像个反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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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至纯至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