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斗从读档开始 第9章 宫宴

春和日丽四月天，云镜湖旁，碧波阁。

后宫佳丽千姿百态，如姹紫嫣红的花儿一般点缀在朱墙碧瓦的辉煌宫殿里。

这是自三月三宫宴后，薛云第二次来到这座清凉雅致的避暑阁楼。今日是宸妃寿辰，妃嫔们聚于此地献礼祝寿，皇帝萧稷高坐于正中心的主位上。

薛云其实可以借养伤为由逃过这次“公司饭局”，但她此时此刻还是身在其中——不管萧稷是出于偏爱还是利益考量，总之梅妃是不会因为下毒一案获罪受罚了。但薛云不愿轻易放弃，因为她答应过丽贵人和柳昭仪会帮她们报仇，也因为她自己内心或多或少还存有一丝对真相和公道的倔强追求。

总之，她现在需要先广泛收集信息线索，最好能找到梅妃身上的其他漏洞和罪行，曲线救国从侧面击破。

并立的两个席座上，萧稷正很给面子地亲自给宸妃添酒。

薛云侧头说：“依我看，陛下对宸妃娘娘的态度倒像相敬如宾，不仅亲自为她举办生辰宴，言行间也是给足了敬重。”

柳昭仪道：“三年前先皇后故去，陛下伤心不已，此时宸妃娘娘刚刚诞下二皇子，立便刻挑起大梁接管了后宫。这么多年来在她上行下效的严明治理下，后宫安宁太平无事，不只是陛下，大多数妃嫔们也都十分敬重娘娘呢。”

薛云问：“既然宸妃娘娘如此贤明，眼看如今先皇后的三年丧期将满，莫非陛下会册立宸妃为继后？”

“这......陛下的圣心臣妾们哪儿敢揣度。“柳昭仪犹豫了片刻，又道：”不过陛下若当真有意立后，举宫上下，应该也无人能与宸妃娘娘争锋了。”

薛云明白她的意思。如今后宫身居妃位的四位娘娘，除了宸妃外，惠妃温文尔雅八面圆通，但她是当年西疆越族送来中原联姻的王女，外族出身基本已经断绝了封后的可能；至于静妃，她父亲是两朝元老肱股宰相，若论家世最合适不过，但她本人性格清冷且身体柔弱，常年称病偏居一宫，就连今日的宸妃寿宴也未曾现身。最后剩下一位......

薛云试探着问：“梅妃得宠多年，她.......是否有可能被立为皇后？”

提到梅妃，柳昭仪眼底转黯，捏着酒杯的手也不由掐紧，须臾后她说：“应该不会。梅妃纵使再受陛下偏爱，但她到底是低微的舞女出身，能连续越级坐上妃位已是极限，前朝臣子们不会任由陛下将一个奴籍女子推上后位的。”

“舞女？”从前薛云只听说梅妃出身不高，但还不知道原来她是入过奴籍的舞女。“舞女竟也能被封为一品妃子？我还记得教习嬷嬷讲过，歌女舞伎之流即使被陛下宠幸也只能被封为无品的官女子。”

柳昭仪解释：“这只是书册上遗留的老规矩罢了，实际上历朝历代侍候过天子的奴婢们不乏许多都被封了品阶，但至多也只是到才人、贵人罢了，梅妃在我朝史上倒还真是前所未有的旷古一人。”她讽刺一笑，接着说：“所以陛下并不允许声张，对外给梅妃随意搪塞了一个外臣之女的身世，现在宫里头除了资历老一些的妃子和宫侍，大多数新人都如你一般不知内情了。”

原来如此。“可陛下究竟为何如此偏宠梅妃？甚至不惜为她再三破例？”薛云忍不住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柳昭仪怔了一下，最后叹息摇头，“我倒也想知道，自昭明皇后走后，我还没见过陛下对哪位女子如此动心......不过昭明皇后也是高门贵女，淑质贞亮有母仪天下之德，可梅妃......她嚣张跋扈、张扬善妒，甚至心肠歹毒到对我的孩子下手！”柳昭仪说到激愤之处险些失控，薛云赶紧扯了扯她的衣袖，幸好宴席上人声喧嚷没有引来注意，薛云又装作若无其事得给她倒了杯酒。

柳昭仪接过酒杯，抬眼环视了一圈，这才压低声音继续道：“抱歉，云妹妹，我差点惹了麻烦......唉，我实在是看到梅妃就忍不住想起我那还未成形的可怜孩子！”她有些怨恨地盯着座上艳若桃李、娇笑俏丽的梅妃，忽然说：“云妹妹，虽然贾太医已被赐死，但你找到了他私藏的乌虞花毒，你说我若是直接将证据呈给陛下，他会不会为我冤死的孩子报仇？”

薛云按住她的手，低声道：“昭仪娘娘！此事我们谈论过的，在死无对证的情况下那包毒药根本无法指认梅妃，甚至都无法证明它是从贾太医药柜中搜到！我知你心中有恨，但报仇不可操之过急，否则敌人未败就先将自己置于了危险境地。”

“——柳昭仪、柳昭仪？云才人？”

正在薛云和柳昭仪低声交谈时，忽然上座传来惠妃的声音，她温婉地笑了笑：“你们二位说什么悄悄话如此开心？宸妃娘娘方才问起柳昭仪近况，唤了几声你们都没听见呢。”

梅妃以袖掩嘴，哂笑一声：“想必是嘉延宫许久未见过陛下，冷清惯了，她们连基本的礼数都忘了呢。”

柳昭仪手背瞬时绷紧，薛云安抚地拍了拍她，起身行礼：“请宸妃娘娘恕罪，是臣妾见识浅薄，初次参加这等隆盛的宫宴，有许多不懂之处要向柳昭仪请教。一时走神误了宸妃娘娘的问话，还请您莫要怪罪——也请梅妃娘娘嘴下留情，好让臣妾能跟您学学真正的温良礼节。”

梅妃冷哼一声：“牙尖嘴利！你是在讽刺本宫？”

这时萧稷也随着声音看过来，视线在薛云脸上停留片刻，却未多言，只是对着她身旁的柳昭仪问道：“近来身子恢复得可好？你兄长前些天还在宣政殿向朕问起了你，并希望朕代为传达一声问候。”

闻言，柳昭仪眼里很快泛起一层动容的泪光，她攥紧丝帕起身一拜。“多谢陛下挂念，臣妾身子已康复无虞。也请陛下转告哥哥......臣妾在宫中万事顺遂、无需担忧。”

萧稷神色平淡地点了点头，“柳昭仪，你家人一直十分挂念着你，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方能使让他们安心。”

柳昭仪与她家人感情深厚，相隔一堵深厚的宫墙，彼此之间既互为助力，也互为掣肘和软肋。薛云感慨地想，若是柳昭仪有朝一日知道了她的丈夫因为对她家族势力的忌惮，推波助澜杀害他们的亲生孩子，心中不知会作何感想。

*

散席后，柳昭仪先一步回宫休息，薛云踱步到云镜湖畔一处杨柳层叠繁复的隐蔽之地。

“祁墨？祁墨！”她压着嗓子唤了几声。

黑影闪烁出现，他看着她说：“你现在好像越来越猖狂了，光天化日之下也随意呼唤。”

她撇了撇嘴：“这地方挺偏僻的啊，再说，我的踪迹在这宫中除了你也无人在意。”

祁墨说不过她，干脆问：“唤我出来何事？”

薛云期待地问：“方才在碧波阁，皇帝和后妃们在明面上觥筹交错一片和谐，那暗处的情况如何？”

“你是指各宫暗卫？”

薛云点头。

“那你可能要失望了，”他坦言道：“暗处也是一片和谐，各司其职无事发生。”

“这我自然知道，我是想问问一些具体情况，比如——那些嫔妃们的'监视者'的武功都怎么样呀，比之你又如何？还有陛下身边有没有什么更高等级的暗卫呀......”

祁墨眉头微凝，“你又想从我口中套什么守夜营的机密？我早说过，关于这些我无法多言，我对你的帮助也只能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

“守夜营？”薛云捕捉关键词，“原来你们暗卫组织叫守夜营啊。”

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她尝试转换了一种好言商议的温软语气：“我也不是要你背叛组织泄露秘密什么的，我只是想要查清一些真相嘛，但这些遍布六宫的监视之眼实在让人难以忽略，我担心自己会被发现然后立即被处刑......”

祁墨轻叹一声：“你放心，有我在，你的行动不会被其他暗卫发现。有风险之事我也会提前提醒你的。”

“真的？”薛云眼睛亮了亮，又顺着问：“这么说你在守夜营里的武功特别超群拔萃？好厉害啊！那你被分配到我一个小才人身边会不会很屈才呀，我觉得以你的实力肯定都可以做御前侍卫了是不是？”

他并未接话，用一种穿破云雾的平淡神情面对着她，有些无奈地说：“你不必在我身上白费口舌了，不该说的我不会多说。你若要达成目的，这些花言巧语的哄人话术不如直接用在陛下身上。”

“......”薛云顿时泄下气去，语气闷闷：“罢了，你不愿说就算了。至于什么皇帝，可千万别再同我提起了——你是没看见，他今日问起柳昭仪时那一脸坦荡又关切的模样，光想想我都直打寒颤。”

她抱臂摇头的模样十分真情实感，落在祁墨眼里没忍住浮起几分笑意。可惜很快，他的笑意退散，眸色瞬间沉了下去。

薛云还未察觉到任何异样，他就以一种似是担忧的目光看她一眼，极快地说了句：“他来了。”

嗯？什么他？

她满头雾水问出口前，祁墨已经像一阵风似地消失在原地。

身后渐渐传来脚步声，薛云转头，竟看到玄衣金冠的萧稷正朝她一步一步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