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沈潼一把抓住浮翠的手腕,惊得浮翠懵懂然。
得见自家小姐骇然,打量的神色,浮翠不解,可沈潼的瞳孔在看着自己时逐渐发红,浮翠便忧心起来。
“小姐,你,你怎么了?”
问完,沈潼回过神来,抿唇不语,瞥了一眼身旁的越九珩,她沉默半晌,便拉着浮翠和越九珩离开了此地。
路上冷风卷花瓣飘舞,景色宜人,花香四溢。沈潼无心观景,只埋着头往没人的角落走。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浮翠担心询问。
沈潼默默,回头看了一眼她,回了一个微笑以示安慰。
“没怎么。”
只是想不通一些事。
与她有过交集的,如今算来只有赵莹和姜姿岚是不对付的,赵莹贵为众妃之首,在这种由她主持的仪式上发生妃嫔被杀的荒谬事,想干干净净一身闲不可能,她脱不了干系。
她会吗?
而姜姿岚被禁足,连抚花园都不能来,又怎么能动这样的杀机。
偷偷令刺客前来吗?
沈潼不清楚,这是有可能的。
但仅因为那碗毒汤……
是了,在最不可能有存在证明的地方暗杀了什么人,嫌疑是最轻的。
是她吗?
如果真的是,姜姿岚也确实能忍,确实有谋虑。
如若不是,那杀她的人,还有可能是曾经在庙屋里遇见的那两个刺客吗?
沈潼攥紧拳头,寻了个石头坐下,双目坚韧而无神采,浮翠见状,想问问却无从开口,只得和越九珩静静守在一旁看着。
沈潼沉下心来。
胆敢在宫里杀她的,又有多少人。
若不是妃嫔,还能是沈父昔日的旧敌吗?
可惜那本书是后宫的宫斗文,前期对于很多臣子私下关系和背景都甚少描写,沈潼不知晓,更何况,她沈士环不过一小小炮灰,若非对她的死亡还有继续的铺垫,以至于后续还会提到与她有关的事宜,那书里是绝不会再有与沈士环相关的事了。
但若还有呢?
万一还有呢?
万一还有她不知道的敌人在暗处呢?
沈潼想得头疼,正揉着脑袋,感觉前方一黑,恍觉是那洒粉末的刺客又来了,她吓然一跳,慌忙向后退缩。
却在看清前方是谁时哑然而止。
越九珩一把抓住她的手,那手上结痂的疤痕轻轻刮着她的手腕,这冰冷的接触将她拉回现实。
沈潼呆呆看着他。
“贺兰珩……”
越九珩凝眸:“贵人,奴在。”
“你……”
听到这句奴在,沈潼顿时委屈起来,试想来时她如此坦荡,便是因有他贺兰珩在,可当危险悄然而至,她与浮翠孤立无援时,他又为何不在。
可能他真有急事所以疏忽。
可能他与此事没有半点关系不能全怪责于他。
可他是她亲自认定的贴身侍卫,是必要时跟随保护她的人,怎么就能不在了呢?
沈潼眼眶红润起来。
她不想有人因她死,正如那时李辕态发狂她不想水璇因她而受难时一样。
“小姐,你这是……”浮翠也蹲下忧心询问。
听到浮翠的声音,沈潼终忍不住让泪流了出来,她直直盯着越九珩,泣声连连。
“贺兰珩。”
“……奴在。”
“贺兰珩……”
“贵人莫哭,奴在!”越九珩忙接过浮翠给的手帕递给沈潼,“贵人。”
沈潼眼眶湿润,看不清眼前递过来的是何物,但流泪也习惯用手直接擦去,等自己擦了一下发现是手帕,她才扯过来粗鲁擦拭干净脸上的泪痕,接着愤愤然道:
“贺兰珩你大胆!你擅离职守!”
“奴一直跟在贵人身旁,何时——”得见沈潼气势汹汹又可怜巴巴的模样,越九珩止了话,睫羽颤动,想拱手行礼自责时才发现自己的手还牵着沈潼的另一只手。
他一瞬缩回,垂下眸子低声道:“奴有错,还请贵人责罚。”
声落,四下起风。
沈潼打了个寒战,说到罚,她便不知该罚什么了。
此刻的贺兰珩,他有错吗?
沈潼眨巴眼睛,睫毛还被泪水打湿凝在一簇。
她瘪起嘴,咬了几下牙,看贺兰珩乖顺半蹲在身前,一副认错却不甘的模样,沈潼默了默,道:“此刻罚你,岂非又成我的不是。”
越九珩缓缓抬起头,俊逸的脸上始终透着股疏离,即使他笑,即使他俯首听命时。
“贵人。”
“奴会一直在贵人身边,保贵人周全。”
“那……”
沈潼瞳目明亮,目里全是越九珩淡漠而较真的脸庞。
“今日不可离我三步远,否则罚你今晚饿肚子。”
越九珩亦只看着她,沉默着,再轻轻道:“是。”
“不离贵人三步远,否则奴自愿挨饿一整天。”
“我可没说一整天。”
“是奴自罚的。”
“好。”
沈潼心里安然了些,看了眼浮翠,浅浅笑了一笑,再看越九珩,她挑眉,扫了一眼那处,道:“贺兰珩,你可要去趟茅房吗?”
听得此言,越九珩才舒展的眉头又一皱,道:“贵人,奴不需要去。”
“一会儿也不需要吗?”
“不,不需要。”
沈潼再看浮翠,浮翠亦是不解,沈潼缓缓起身,凝眸看向越九珩,那时的他,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不在。
“贺兰珩,你……”
罢了,现在问又有什么意义呢?方才都答应不离她三步远了。
沈潼看了看天,料想时间差不多了,该回去了。
“我们回去吧。”
此刻回去,该是到了不少妃嫔,而她也无需独自面对赵莹,朱苗墨,司徒乐明和乔澄,若没先与她们交谈上,是否也可免去在司徒乐明挨打时与她的问候和对视。
沈潼呼出一口气,可免去的多着呢。
掐算着时间,沈潼赶在水璇快到时回到园中,想了想,那叫陆嫣儿的会从树上跳下来,莫非早就在树上看了一会儿了?
这般想着,沈潼便抬头往棵棵花树上扫去,却没得寻到陆嫣儿,她竟先一步从树上跳了下来。
“你……”果然!
陆嫣儿却是第一次见着沈潼般,将她上下打量一遍,道:“妹妹可是去赴席?”
沈潼疑惑,现在的陆嫣儿叫她妹妹,那时叫的可是沈贵人。
她不认得自己?
所以当时乔澄将她叫出去一直到陆嫣儿出现,陆嫣儿都有可能已经在树上观察着了?
难怪当时第一次见就那样和蔼地叫自己贵人。
未免万一,沈潼点头:“嗯。”
“姐姐可认得我?”
陆嫣儿噎了一下,接着惭愧笑道:“我……向来懒散惯了,不爱出门闲逛,这后宫无主,又无强求请安之仪,便没怎么走动,所以……我,我……”
见状,那猜测也**不离十了。
沈潼摆出甜甜的笑,让自己看上去人畜无害,道:“姐姐不认得我,我可认得你。”
陆嫣儿眸中闪过一丝惊疑。
“姐姐是陆辜少卿大人的孙女,陆嫣儿吧,多年前少卿大人与我爹爹交好,我便常见着陆姐姐来我们府上拜访呢!”
陆嫣儿滞然盯着沈潼看了几秒,继而恍然,却又疑虑,于是小心询问:
“妹妹可是姓沈?”
沈潼点头:“沈成择之女,沈士环。”
“原是沈妹妹!”
陆嫣儿面上和煦,强压下心底的激动,抬眼看了一眼沈潼身后的浮翠和越九珩,须臾,她压低声音,直接拉过沈潼的手往树后躲藏而去。
“妹妹跟我来。”
沈潼瞥了一眼浮翠和越九珩,三人无疑跟了去。
那树干宽大,旁还有灌木遮挡,四人就这么进去也难被其他人发现,沈潼观察四周,越过灌木就能看到不远处的长桌,以及桌边坐的坐,站的站的众人。
难怪她们一开始没发现陆嫣儿,这处死角确实隐蔽。
但隐蔽归隐蔽,身边枯枝烂叶一地,是个讲究的人都不会往这里面钻。
沈潼看向陆嫣儿,就听陆嫣儿小声道:“妹妹现在别去,那处莹妃和朱妃在训人呢,咱姐妹俩莫要去自找不痛快。”
这话没毛病。
沈潼也往前方看去,许是场面过于紧张压迫,这么多宫婢太监竟没一个敢出声,仿若雕塑般动也不动地站守其位。
而单单敢说话的几人气势凌人,那声音穿过空气,清晰地落在沈潼几人的耳里。
“本宫罚便罚了,月婉仪无礼在先,本宫还有错了?”
这是赵莹。
她不卑不亢的声音透着隐隐的威严,听得旁人气势都落后了几分。
“莹妃好大的威严,本宫哪里说得,只是后日宫宴,陛下可还等着月婉仪的迎月舞,这脸……啧啧,本宫怜惜,也忧心,若陛下看得不乐意,怪责莹妃,这可如何是好?”
乔澄重重一声哼:“跳个舞而已,又不是选美,把面遮了去不就成了?况且——”乔澄上下睥睨司徒乐明:“长得也就那样。”
在晟国不缺美貌之人。
是个人也常见惯了。
乔澄挡住了司徒乐明,沈潼看不见此时此刻的司徒乐明是什么模样,但想那时瞪自己的一眼,司徒乐明现在的表情也定好不到哪去。
争论半晌,几人倒是说得有来有回,一个不饶一个,堪比大佬辩论。
那乔澄也是嘴上不饶人,自己说的不满足,还会支楞起身旁安安静静的项泱一同再次确认。
沈潼打量起项泱,那时她没关注,此番见着项泱开口,竟是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就能一锤定音般,叫朱妃墨和司徒乐明不敢反驳。
也是个好生厉害的人物。
看似冷静,实是决然聪明之人。
相比起来,那个肉嘟嘟的杜美人,杜若如就单纯许多,她坐在司徒乐明身侧,嘟着嘴,拧着眉头,想要说什么帮着朱妃一党反驳时,往往才吐出几个字就被别人给打断,只得不满地在桌下跺脚泄气。
而这场争论的中心,赵莹,以及司徒乐明,却是说话最少的人。
赵莹饮茶,狭长的眼壮似局外人般观视着所有人的一举一动,偶尔添上几句话,快要熄灭的隐隐战火又被挑起。
司徒乐明则微垂着脑袋,是个始终如一的楚楚可怜的受害者。
沈潼细细观察着,却不知一旁的陆嫣儿时不时朝自己看上几眼。
直到她一回头:“陆……”
“陆姐姐看着我做什么?”
陆嫣儿弯唇笑着,忽而一吸鼻子,凑近沈潼:“妹妹的衣裳可真香。”
沈潼疑了一下,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
是昨日浮翠准备的那件鹅黄色广袖裙,上面确实有股花香,这香气也是留得长久,从内服局送来到今日都半点没散香。
“我在未入宫前曾学过一点调香之术,所以对香气格外留神,妹妹衣服上这香可是你喜欢的?”
香?
毒蜂?
没见沈潼回答,陆嫣儿继续道:“我是说,如果妹妹喜欢,姐姐可以为你调上几瓶,毕竟这种香很稀有,我入宫以来还是第一次在妹妹这儿闻到。”
沈潼问:“这种香很稀有吗?”
陆嫣儿点头:“我曾在西南一带见过,那是一个养蛊术师,卖这种特殊的香料,可以引得蝴蝶等昆虫前来,围在身边起舞。”
“那里的姑娘很喜欢。”
“我……我也喜欢,所以向术师买了些,自己偷偷学艺调制。”
是这样吗?
沈潼好似恍然大悟。
那些毒蜂,是因为她衣服上的香?
可内服局送来了三件衣服,背后之人又怎会确定她今日穿了哪件出来?
三件,只有这件有香吗?
沈潼讪讪一笑,未免引起怀疑打草惊蛇,便道:“喜欢,姐姐可真厉害。”
陆嫣儿闻言笑得更加开朗。
“妹妹既喜欢,那我回去就给你调上几份,但妹妹可要切记,此香只在屋内使用便好,还有,无需像今日这般全用在衣服上,想要引蝶,浅浅抹一些在手上就行。”
“好,好……谢谢姐姐。”
沈潼敛回笑意,沉沉看向前方。
用香……
书里言,后宫擅长用香的,那桌上可不就坐着一位吗?
但她是如何得知自己穿了这件衣服出门,明明出合穗堂时天还没亮。
她又是为何要布这样长久的局来害自己,明明入宫以来沈士环没去惹过她,自己也未与她有过任何交集。
究竟是为了什么?
潼:“贺兰珩,你擅离职守是去干嘛了?”
珩:“人有三急。”
潼:[问号]
珩:[闭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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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1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