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德无量 第2章 侍灵使

扑进来的活尸，被甩飞出去，积石倒垒般，一个撞倒一个，瞬间倒下一大片。

庙外，顺着院落大门活尸一路而去，浩浩荡荡数不清，已将这小小的破庙团团围住，庙门口，两个人背靠着背，喘着粗气，对付着眼前的麻烦。

“艹！！哪来这么多活尸，这地儿也太邪气了！”一脚踢飞又一个，紫衣男子甩甩酸疼的手，又被那活尸身上腐烂的味道恶心到不行，又甩了甩脚，“呆子！不是和你说了！多拿攻击类法器，你拿这糊弄人的小玩意儿想害死我！是不是？！”

最后一张存的符咒也用光，天色彻底暗下去，昏黑一片，只有两人腰间挂着的灯还泛着微微的光，方圆之间，幽绿的光射在活尸脸上，更衬得那要死不活的脸可怖来。

被叫呆子的人，衣服被抓得破破烂烂，脸色惨白模糊在夜色中，抿了抿嘴，想到这一路上，带的法器都快用光，声音发透着无措：“不，不是，我，我也不知道这里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活尸，而且，这金墉城在二十多年前已经被你父亲……”

他话说到一半，空旷又拥挤的院落不知从哪传来一声空灵的铃铛声，身后的人骂了一声，接着被抓着脖子上的衣服提起来，下一秒，刚才还包围在他们身边的一大圈活尸，瞬间被掀飞，露出一片空地来。

两人落地，喘着气朝那边望去——

烛光在雾气里昏昏沉沉，一个高大的白色身影站在门口，二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喊道：“道友，救命啊啊啊啊！！！！”

……

庙内。

白影哪来的暂且不提，见门□□尸被击退了，隋云刚松下一口气，在接下来的一瞬间，破庙给众人展示了一遍什么叫真正的破败。

随着屋外人的一声求救后，四周传来噼里啪啦一阵响动，前后左右四方门窗皆破，数不清的、脸色惨白的活尸扯着喑哑的破嗓子，嘶吼着继续朝屋内几人扑了进来。

“师父啊啊啊！！！”莲玉浮看见那些僵硬诡异的脸，叫的比刚才屋外人还大声。

“臭小子！你师父我还没死，别嚎！”莲花生取出法器，隋云连忙将莲玉浮推了过去，莲花生把人护住，还顺手捞了一把身边还在昏迷中的少女。

“师父呜呜呜~~”莲玉浮从小就怕这些，吓了一跳，便四肢僵硬动弹不得。

“闭嘴！”

等他被莲花生拉过去，再反应过来想去寻隋云的时候，视野里只有在一片混乱中手舞足蹈的活尸。

嘶，就很糟心。

莲花生盯着那些活尸，神情晦暗不明。

隋云本就刚缓过来，又被莲玉浮一嗓子嚎得脑门子嗡嗡嗡的，眼前一片恍惚。

勉强站起来，眼见涌进来的活尸越来越多，微微皱眉，还是取出龙鳞卷轴，运转灵力，划出几张空白符纸，以灵作墨，刷刷几下画出几张缚灵符，想快速控制住这些活尸。

几张灵符，耗去他不少灵力，被压制的刺痛随着灵力的释放，瞬间在身体里炸开，隋云咬紧舌尖，凝神将灵符贴在冲上来的几个活尸身上……

没用？！

再贴几张？

还是没用……

活尸依然龇牙咧嘴朝他挠了过来，隋云连忙左右闪盾躲过几个活尸，呼吸微喘，板着脸，眼神茫然：怎么会失效？

来不及多想，隋云又一番摸爬滚打，在破庙里东碰西撞，再扶着柱子爬起来时，整个人已是灰头土脸，略有些狼狈。

他背靠柱子闭上眼，眼睫轻颤，轻轻吐出一口气，心道：这地方该收拾收拾了。

抬眼就看见一个龇牙咧嘴的小活尸一瘸一拐朝着自己的方向慢慢摸了过来，看来自己是被他选中了，心道没完了。

这玩意不怕符咒，怕是只能硬来，隋云上前一步，弯腰捡起脚边一根枯树枝，看也不看就抬起右手，树枝刚好抵在小活尸的额头，任凭小活尸在一步之外摇头晃脑。

还好是个小家伙。

隋云再看向其他人，基本上闯进来的活尸都朝着莲花生师徒的方向围了过去，还好那师徒俩修为虽不高，但保命手段也不少。

脑中闪过一个猜想，隋云左手划空抬起，一缕灵力悠悠出现，而莲花生那边外围的活尸就像是那啥闻着味儿就拥了过来。

隋云本想闪开，结果枯树枝被他的灵力凝结而变得坚硬无比，像是戳豆腐一般就戳进了那小活尸的额心，重心不稳差点摔下去，他稳住身形下意识将树枝抽拉出来，腐烂的血肉炸开——

隋云瞳孔陡然睁大，像离弦的箭，瞬间弹开，身后一个人影却刚好撞了上来。

此时隋云蓬头垢面，满身灰尘，又板着一张脸，一双大眼睛一点情绪也没有，吓得来人猝不及防，一声尖叫，一巴掌将他给扇了出去。

来人再一转身，斑驳的红黑在他身上绽开。

“啊啊啊啊啊——！！！”

又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响彻破庙，所有人、活尸都不约而同顿了顿。

被这些活尸追赶了好几个时辰，浑身还勉强保持着整洁，却在即将得救之际被喷了满身的血肉，从小娇生惯养、喜整爱洁、轻微洁癖的虞柳华丽丽晕了过去。

“晴岚！”吴棠此时也顾不得浑身被虞柳嫌弃的污秽，上前把人接住，然后张了张嘴，想说点啥，一时又不知说啥。

动静太大，连躲在连花生身后莲玉浮也探着脑袋张望过去——

室内昏暗，早前的烛火早在打斗中摔灭，只能在浅浅的绿光中，只看见个人影交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道金色光芒笼罩在整个庙宇之上，活尸都被驱逐散去，随着“砰！”的一声关门声响起，浓重的血腥气被隔绝在外，兵荒马乱的混乱戛然而止，周遭一片寂静。

铃铛轻晃，一个白影逆光慢慢走进来。

众人望过去，这才看清来人的长相，气势让人心惊，容颜叫人一愣。

青年体格高大，一身白衣盛雪，干净利落，唯有腰间一对金铃和琉璃念珠串错落，轮廓俊美削落，眉心一点美人红痣，更显气质矜贵冷清，偏生一双桃花眼，叫人觉鲜活又热烈，只是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叫人不太敢放肆亲近。

“好了，来说说，你们为什么要在这里搞破坏吧？”

清朗的声音传来，众人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他左边胳膊下还捞着一个人，看上去轻轻松，就跟挂了件衣裳一样。

面条一样挂在青年臂弯里的人，正是被扇飞的隋云。

千丝凝发作时刀割般的钝痛让他整个人昏昏沉沉，直到感到一阵失重，身体被人轻放到地面，“功德加一”四字模糊又清晰传入他的耳中，隋云惊醒过来。

抬眼望去的瞬间，他看见那人转过去的瞬间，那半张脸，恍若天神，离开的背影，是居高临下的姿态。

隋云倏然想起《相神》中的曾有一言：功德圆满者，其相必殊异，祥瑞之气萦绕其间。

这人，竟有十方功德圆满之相！

这世间，竟真有这样的人。

和青年差不多高，但长相相对较粗犷的莲玉浮，盯着人粉色的玉佩，心里吐槽：好轻佻一人，白衣粉玉俏郎君，明明这么大个子，穿得跟个白面书生一样！

见人把隋云放下，莲玉浮赶紧跑过去，小声问道：“雪拥，你没事吧？”

隋云摇摇头，挣扎着坐起来。

青年径直朝神龛方向走去，路过吴棠的时候，伸手似乎想要拍拍他的肩，却在半空顿了顿又收回去，摸了摸腰间琉璃念珠，颔首，“谢谢你们的符，挺好用，来——”

吴棠还愣着，却下意识抬起手，是青年刚才在外面帮忙的时候从虞柳那拿走的符。

是普通灵符。

这些，虞柳觉得没啥用，但喜欢拿来送人。

强大的符可以用于召劾鬼神、镇压邪气，但同样需要强大的灵力才能使用，而这种普通人都可以使用的灵符，效用甚微。

——福自天来降于宅，喜从门开聚在家，安宅符。

言语之间，图个吉祥而已。

产自樗夷山虞家，对外声称主要效用是去驱除邪祟，普通老百姓爱用。

明亮光亮下，青年牙齿白的闪眼睛，他不吝灵力，连续使了几个净身决，给自己上上下下收拾了一遍，让人无端觉得他一个人也能演出一台戏。

本来他身上是很干净的，可是突然一个人从天而降，刚好砸向他的方向，便下意识把人给接住了。

收拾完自己，青年继续带着微笑继续道：“不好意思，忘了自我介绍，我是来自四方城的侍灵使，”他停顿了下，一脸挣扎地宣誓，“神龛由我守护！”

侍灵使也叫侍神官，是专门侍奉神灵和契神的人。

随着他的视线，众人的视线也落在那座飞鸟神龛处，神龛摔碎在地面，纸制的神像没有损坏，但到底还是沾了尘。

九天十界，迷离诡域，凶煞念执，祟魔恶灵，不管种种，都不会，也不敢进神庙。

这景乐庙里供奉的，除了北方武神像和樗夷山的契神，就是四方城的神龛。

而这庙里，樗夷山的契神像破败，看上去已经常年无人供奉，只有那四方城的神龛还看得出供奉的痕迹。

而只要供奉四方城神龛，神龛会庇佑神庙为一方净土，这是四方城给出的保证。

这也是四大洲各大仙门默认，谁让四方城实在是太强了，打不过，只能让对方加入。

现在那个神龛，碎了。

空气凝滞。

虽然青年眉眼含笑，说话温和，但莫名让人觉得他脾气不太好，下一秒可能就会炸开。

刚用净身术把自己收拾干净的隋云沉默：……

那个神龛，约莫就是他躲闪时碰摔下去摔坏的。

“四方城的人，特别是他们的侍灵使，最是好说话。”

“是的嘞，上次还帮我抓我那飞走的鸡，个个长得英俊帅气，看着气场强大，其实啊，都是好人。”

“是啊，还帮我找个对眼的相公，热情得很。”

“啊啊啊对对对，我那次过河，被湍急河水吓到，还扶我过去嘞，修为高深，为人正直，你以后要是遇到困难了，可以去找四方城求助帮忙，基本不会拒绝的。”

“是叫什么，刀子嘴，豆腐心~”

隋云脑海里闪过赶路时，遇到的那些阿婆们说的话。

神龛下，玄凛单膝跪下，浑不在意刚弄干净的衣摆沾上灰尘，轻轻将神像小心翼翼捧在手心，站起回身的瞬间动作一顿，瞳孔紧缩，视线穿越众人和隋云那双漆黑的眼瞳对视上。

破庙里早先点的一炷香早已经燃尽，积年累月的灰尘混合腥臭的血肉让人不管心理还是生理都不太舒服。门外灵符悬于半空，金色的光像温暖的夕阳，又像灿烂的朝阳，从窗格投进来，落在少年身上，在他的周身落上一层淡淡的光，如明珠生晕，熠熠生辉。

“你叫什么？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青年从暗处走出，朝着少年靠近，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气，想了想又道，“我叫玄凛。”

——长得英俊帅气，看着气场强大，但是个好人。

隋云小声：“我很穷的，没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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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侍灵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