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山庄的夜灯温温亮亮地挂着,照得地板上都是柔黄的影子。庄宥宁站在门廊边的木扶手旁,衣角随风轻轻拂动,等人的样子一如既往地安静。
刚刚她本来打算离开,但江寒烬一句“等我”把她钉在这里半个小时了,也不知道他要和王希越说多久话。
实在叙旧不完,就留下呗。
靳安走过来,看了她一眼,语气里带了点打趣:“要不今晚住下吧?房间早备好了,苒苒还念着你跟她打闹。”
庄宥宁抬眸礼貌笑了一声:“明早还要赶飞机,下次邀请你们来申城做客。”
靳安笑着摇头:“行,近期你太忙了,只能让她下次去申城找你了,你上次走后她可就念叨了很久要去申城。”
“好。”她也喜欢王靳苒,所以应得愉快。
没过多久,门“咔哒”一声被推开,江寒烬走出来。
靳安立刻敏锐地察觉到了时间差,一挑眉:“你不是说去找希越聊事,怎么现在才出来?”
江寒烬抬眼看她,眼神似笑非笑:“王希越话多。”
“我话多?”院子另一头,王希越刚刚转出凉亭,声音隔空飘了过来,“老婆你可别信,你刚刚交代我去杀蚊子我都做好了。”
说完还挥舞了一下手里的电动杀蚊拍。
江寒烬脚下一顿,神情没变,只是慢悠悠地把外套穿好,像是根本没听见王希越的问题。
庄宥宁微微转头,扫了江寒烬一眼,神色不动,眼底却掠过一点淡淡的了然——王希越早就出去了,那他这么久在干嘛?
江寒烬抬脚走下来,手插在裤兜里,站在她身侧,不看她,只道:“走吧。”
她点头,跟上他的步伐,没有问,也没有说什么。
几人并肩穿过小路,身影被月色拉得很长。风吹过葡萄架,发出一阵阵细碎的响声,像是夜色里的沉默。
靳安看着两人之间诡异的静默,轻轻一笑,也不拆穿,送他们上了车就转身回屋。
直到上车时,她才开口:“刚刚你不是说要找王希越?”
江寒烬打开车门的手一顿,回头看她,唇角带着一点似笑非笑的弧度:“我说了吗?”
“……嗯。”她轻轻应着,眼神干净,“你说了。”
江寒烬没再说话,沉默着坐进车里。他没撒谎,也没解释。
两人一路无言,但能感受到江寒烬的心情莫名有些愉悦,她侧过头闭上眼,不想去想任何。
好一会儿,车才听到金砂酒店门口。大堂灯光柔和,地毯沉稳雅致,一步步踩下去都听不见什么声音。有路过的服务人员跟她打招呼,她也应下了。
她住在自己经常住的那间房,下电梯的时候,发现江寒烬跟在自己身后,但没多想,直到刷卡进门,推开房间门那一刻,没想到身后还有动静。
她转过头,就见江寒烬理所当然地跟着走进来,模样熟门熟路得像是回自己家。
“你干嘛?”她眉眼没太多表情,语气也平平的,“你房间在隔壁?”
“不在。”他说得自然,“这次来得突然,忘了订。”
庄宥宁看着他,没说话。沉默的眼神在他身上停了一秒,又像什么都没看见似的转身往里走,边走边拿起手机:“我帮你问。”
江寒烬自顾自进门,脱了外套搭在沙发椅背上,语气还是那种慢吞吞的:“不用问了,肃城最近旅游旺季,肯定没房。”
她一边拨着酒店内线,一边蹙眉不语。
他挑了挑眉,笑了笑,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电话接通,她用最简短的话询问了一下,果然前台为难地说:“很抱歉,目前确实没有空余房间了。”
庄宥宁挂断电话,缓慢地吐了口气。她抬眸看他,眼神冷静:“你今晚想怎么办?”
“你说呢?”江寒烬望着她,单手插兜,“啧,要不我去租帐篷吧,就是不知道这么晚了人家还在不在。”
“……”她眸色一顿。
转身走进卧室,在床头柜边停了下,又退出来。
“外面的房间你随意。”她淡声道,“我困了,晚安。”
“哎。”江寒烬一点都不自觉,慢悠悠往沙发上一坐,还跷起了腿,“你确定让我睡这儿?万一你半夜对我图谋不轨怎么办?”
庄宥宁顿了一下,回头看他:“……”
“算了吧,你也是一片好心。”他懒洋洋靠着沙发,语气像在开玩笑,“虽然你有‘有前科’,但我也不能让自己露宿街头啊。”
“嗯。”她面无表情地说,“那你好好锁门,别让我得逞。”
江寒烬像是被她噎了一下,片刻后笑了笑。庄宥宁没理他,转身回了卧室。
门关上那一刻,她就开始低头解着腕表,动作淡定,却有种说不出的疲惫。
兴许是房间里多另一个人带来的不适感,她当晚没有睡好,以至于坐上回申城的航班时还觉得疲惫和一阵头疼。她靠在座椅里,刚合上眼准备打个盹,就感到隔壁有人落座。
她睁开眼,缓缓转头,正好对上江寒烬那双不紧不慢的眼。
“……”她语气没太多起伏,嘴角却微微翘了一下,“这也是好巧?”
这未免也巧得太离奇,巧到两人同时出现在肃城,巧到一起去来时山庄,巧到回程也是同一趟航班。
江寒烬微笑,安全带“咔哒”一声扣上:“我也不想,但是肃城回申城的航线又不是我定的。”他眯着眼,“你们寰宇倒是和一些航司经常合作,怎么?庄总用了什么方法安排的?”
她安排?她安排什么?
她没接话,淡淡扫了他一眼,而后偏头看向窗外。
飞机平稳地起飞,机舱内传来白噪音般的轰鸣声,广播里开始提醒“可以使用电子设备”。
江寒烬扭头看她,她微侧着头,闭眼假寐,睫毛却还轻轻颤着,没过一会儿,她的头慢慢偏了过来,轻轻靠在他肩上。
江寒烬愣了一瞬,没有动。肩膀上的重量不重,却像是一点点沉入心脏的某处。
他拉过她身上的毛毯,好好盖着,随即低声嗤笑一声。
她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影子,大概是引擎声太响,时不时会蹙眉。
他不自觉抬手逗弄了一下她的睫毛,自言自语般开了口:“又这样什么都不说就走,真是欠收拾。”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她均匀的呼吸声,还有不安分的睫毛扫过他的指尖。
细密的感觉传开。
“下次还敢这样,就——拔光你的睫毛。”
他说这句话时嗓音极低,几乎埋在胸腔里,像是某种藏不住的狼狈,和一点点怕自己都没察觉的——不安。
肃城飞申城要整整三个小时。
她睡得安稳,虽然梦里一直有人在嘀咕着什么,但也不影响这是一个美梦,就如窗外的天一般蓝。
飞机落地的震动轻轻一颤,她才缓缓睁眼,窗外是熟悉的城市光景,降落的广播正在响起。她眨了眨眼,意识还没完全回笼,但下意识就发现,自己的头靠在一个坚实温暖的肩上。
她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自己这是……靠在江寒烬的肩上?!
她飞快地直起身子,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动作却有些不自然。目光落到刚刚从身上滑落的毛毯上,开始装模作样地折叠它,动作一板一眼,仿佛她刚刚不是把脸贴在别人肩膀上昏睡了一路。
身旁的人却在她将毛毯折到一半时轻哼了一声:“睡得挺熟。”江寒烬懒洋洋地开口,声音带着刚醒的哑意,“现在是打算一觉醒来就不认账了?”
她抬眼看他一眼,没说话,指尖还在继续折毛毯,像没听见。
江寒烬侧头打量她,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补上一句:“怎么,这就打算不负责了?”
话里的谴责像是在骂一个感情骗子一样。
有人朝这边看了一眼。
“……”她抿了抿唇,淡淡地说,“那你不会推开我。”
“推不开。”他理直气壮地说,“来来来,你自己看看。”
他点开一个手机视频,是她一直往他怀里拱,好似真的是猫见到了猫薄荷一样。
真是丢脸。
她蹙眉都没能将视频看完,而是推开手机,终于转头盯着他看了一眼,语气无波无澜:“那你也挺享受的,还录视频回味。”
江寒烬挑眉:“这是回味?这是你的罪证,你都赖我身上睡一觉了,我不得让你知道知道情况?况且我半边身子到现在还是酸的。”
她闭了闭眼,觉得自己是疯了才跟他对话,一边拿包,一边语气克制地道:“那你真不行。”
“?”
她转了话锋:“你要真疼,可以去医院开个伤残证明。”
不行?还伤残证明?到底哪里伤?哪里残?
他站起来,一边活动肩膀,一边含笑自语:“行啊,我得让医生写明白,我到底——行,不,行,绝不能让我的未婚妻承受这种痛苦。”
在这里讨论这个问题,显然不太好——
连路过的空姐都看了一眼。
“江寒烬!”她的语气终于有些情绪,眼神里也带了一点点警告。
他却笑得更愉快了,耸了耸肩,一副是你自己惹的祸的样子。
她没再搭理他,起身从他身边走出去,脚步一顿,转头看他,目光淡淡,最终什么也没说,就迈步往前走。
留他在原地,摸了摸肩膀,无声地笑了笑。
还是睡着的时候比较乖。
坐在简歆开来的车上,她关闭了飞行模式,才看到王靳苒用她电话手表上的聊天软件发来的消息。
层林尽染:【我有好好保守秘密哦。】
后面还跟了一个“嘘”的表情。
庄庄:我感觉好像有人有什么阴谋?
江痣:还好吧,你想多了。
作者:祝大家儿童节快乐呀![熊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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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今天投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