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打开车门静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闻肆觉抱着她放到车里,自己再从另一边上车。
幸好今天开来的是劳斯莱斯,不然还真盛不下两人这么折腾。
尚希垂着眼,无论是表情还是动作都很缓慢,她摸着裙摆上的褶皱慢慢抚平,像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自闭症患者。
闻肆觉看得直皱眉,这种时候他可以稍微挨近一点,索性拉过她的手,查看她细软的手指。
刚才拉扯的力道有点大,她的皮肤被勒出了几道压痕,看来是用了不小的力气。
他低头扫了一眼,领口的扣子崩开两颗,一直开到胸膛,露出一小片隆起的胸肌,还有两道刮蹭出来的红痕,应该是拉扯间被她抓到了。
闻肆觉不太在意,他握着尚希的手腕,从车载冰箱里拿出一支小巧精致的酒瓶,让她握在手里消肿。
尚希盯着酒瓶看了两秒,把里面暗红色的酒液认成了鲜榨草莓汁。
她有些口渴,握着酒瓶晃了晃:“要喝。”命令的语气,音色却很软。
闻肆觉嗤笑一声:“还喝?你自己什么酒量心里没点数,今天我要是没来,你打算怎么办?”
虽然话不太好听,但他语速平缓,比起反问句更像是陈述句。
没办法,那副不怒自威居高临下的模样对着别人或许很好使,在尚希这里就完全失灵了。
硬碰硬也不是他的本意。
尚希的酒量一直不算好,刚刚喝掉的那杯酒又是高浓度威士忌兑出来的,一杯下去直接醉了。
不过她酒品好,醉了也能站得住脚,只是思维会变得迟缓许多。
闻肆觉不敢想,就闻景玉那个混世魔王的性子,压根不会注意到尚希已经醉了,发生什么事情都有可能。
尚希不满他的无动于衷,又晃了晃酒瓶,敲在他的胸膛上:“打开。”
大小姐发布号令了,仆从还不遵守,这令她很不满。
她握着酒瓶的手沾了水汽,冻得指节发白,闻肆觉顾念着她还在生理期,直接把酒瓶从她手里拿走放回原位。
尚希的目光一直追着那暗红色的瓶身,显然还没放弃。
闻肆觉捧起她的手,用纸巾细细擦掉水珠,勒痕已经散了。
她的手在他掌心里显得格外细瘦,手指放松地弯曲着,好似没有骨头,一握就能融进他的骨血里。
“前面的路口停一下。”闻肆觉吩咐道。
带着连号车牌的劳斯莱斯停在24小时便利店门前,这个时间奶茶店都关门了,他进去找了一圈,拿了两杯常温的草莓牛奶。
只是这东西外壳是粉色的,跟酒瓶有一定差距,不知道尚希能不能赏脸接受这个平替。
闻肆觉结账的时候看到柜台上摆着便携式蜂蜜瓶,随手指了一下:“那个也给我拿两盒。”
他不常用手机买单,这种事一般都是助理或者司机的活儿,以前在国外的时候也是刷信用卡。
以至于他调出付款码结完账,才发现袋子里多了两盒杜蕾斯。
闻肆觉:“……”他是长了一张很容易让人想歪的脸吗?
低叹一声,折返回去,从柜台旁边拿起两罐蜂蜜,店员这才意识到她拿错了,手忙脚乱地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给您退了吧……”
“没事,”闻肆觉言简意赅,“结账吧。”
两盒杜蕾斯又没多少钱,扔到车里吃灰也无所谓。
尚希很少喝牛奶,草莓味道的除外。
闻肆觉在她面前晃了晃那个粉色的瓶子,她很给面子地接过吸管和牛奶瓶,自己戳开喝掉,没再执着于那瓶酒。
闻肆觉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已经进入了互换的高危时间段。
“咕噜噜——”尚希皱眉,本就没多少的牛奶瓶被她吸干了,发出空洞的声音。
她似乎不太满意,却也没多说什么,捧着空掉的牛奶瓶,双手放在膝盖上,竟有几分乖巧的意思。
闻肆觉坐在她旁边,不受控制地凝视着她的一举一动,鼻端萦绕着浅淡的桔梗花香,是她今天喷的香水,已经到了后调。
“草莓,”尚希突然出声,“可以喝吗?”
这话没头没尾的,换个人来听还以为她在说梦话。
只有闻肆觉知道,尚希小时候被或尚娴淑批评过很多回,牛奶不要喝其他味道的,会让她长不高。
时至今日尚希也不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
闻肆觉拿过她手里的空瓶子,又把另一个全新的递给她。
他什么都没说,尚希也没继续问,“噗嗤”一声把吸管戳进去,继续吸吸吸。
那杯酒仿佛稀释掉了她全身的水分,口干舌燥得很,眼前的景象也模模糊糊地看不真切。
不过她隐约能认出面前的人是谁。
闻肆觉的脸是很有辨识度的,陈正信觉得他长得像年轻时的自己,实在是自信过了头。
闻肆觉更像他的亲生祖母,那个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的港城女星,留给了自己的儿子一副绝顶漂亮的皮囊,连带着闻肆觉也遗传到了几分她的昳丽。
尚希还记得闻静女士说,她被家里人安排相看联姻对象,在一众人选里选了个最好看的。
也是最不中用的。
不过没关系,闻静女士自己可以赚钱养家,她的丈夫只需要貌美如花。
该说不愧是尚娴淑的闺蜜吗,两人几乎一模一样的择偶观真不像是巧合。
尚希收拢思绪,黑白分明的眼睛正对着眼前的男人,余光瞟到散在一旁的便利店袋子,两只金色的小盒格外晃眼。
……避孕套?尚希歪了歪脑袋。
好久没见过这种方形小盒子了,她迟钝的脑子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买这东西干什么?
仔细想想,两人婚姻关系仍在的那两年,一直都是分房睡的。
一开始是因为她睡眠浅,半夜有个动静就会惊醒,闻肆觉又总是在半夜回来,他很自觉地去次卧过夜。
她们见面的机会本就不算多,闻肆觉不主动提,她也乐得轻松。
床头柜里各式各样的套总是满的,全都没开封过,唯一重见天日的机会就是过期后被管家拿出来扔掉。
在这方面,闻肆觉出乎意料的消极,尚希一度怀疑他有什么隐疾。
酒精模糊了她的感官和认知,她没觉得两人现在这种暧昧涌动的氛围有什么不对。
在沈右事件之前,她和闻肆觉的关系算不上好,却也没有多差。
高中那点龃龉说到底只是小孩子过家家,两家的关系也不是她说断就能断的。
就算闻肆觉同意,闻静也不允许。
闻肆觉侧了侧腿,膝盖贴到了尚希的腿侧,她抬了抬眼,看到他的侧脸被手机映出一层幽幽白光。
很显然今天晚上的行程不在他的计划之内,这辆车也不是他平常会开的那一辆。
尚希看了看车窗之外,后知后觉地问:“要去哪?”
“先回我那里,现在太晚了,明天再送你回家。”闻肆觉手上动作不停,还能分心回答她的问题。
“唔,”尚希转了转眼珠,慢吞吞道,“我想回去。”
两杯牛奶稀释掉了一些酒精,她稍微清醒了一些,又开始发号施令。
闻肆觉手指微顿,紧接着又像是没听到她说话一样,继续编辑着邮件。
尚希用手指抚摸着单薄的裙摆,又重复了一遍:“我想回去。”
“呵,”他突然低笑了一声,“这算什么,用完就扔?”
尚希张了张口,似乎想辩解,闻肆觉却不给她这个机会:“尚之妍,我也不是什么专门做慈善的,若非利益捆绑也不会上赶着惹人嫌。”
利益捆绑?尚希眨眨眼,哦对,她们之间还拴着一条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引爆的导火索。
也是因为这层奇妙的关系,她发现了闻肆觉的秘密。
尚希不由得思考,闻肆觉是真的喜欢她、爱她爱到不可自拔,还是因为没有走出丈夫的身份,在心底留存了某种执念。
闻肆觉曾经养过一条边境牧羊犬,还是奶狗的时候就被他抱回了家,每天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给它丢飞盘,那狗聪明得很,四五个月的时候就已经能听懂不少指令了。
某天尚希放学和他一起回家,走到门口却没看到狗子来接。
两人立刻去院子里找,却只看到橙黄色的飞盘散落在草地上。
闻肆觉查看了监控,发现是保姆早上出门时忘记锁院门,它自己开门出去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连夜发了朋友圈和寻狗启示,却被告知今天早上有一条边牧在别墅区外面的车道上出了车祸,车主急着赶路,扔下了几千块现金了事。
后来闻肆觉再也没养过任何宠物。
他始终认为,是他没有尽到应有的责任,这才导致了那场悲剧的发生。
假如他每天出门前都把它关回狗房,又或者在选择保姆时再谨慎一点,结局是不是会不一样?
即使他从没将那些自责和愧疚宣之于口,尚希依然能从他偶尔流露出的神情中窥见一二。
一条狗尚且如此,何况是跟他领了结婚证的妻子。
他的责任感只会更加厚重。
这也是尚希一直不太惧怕他的原因。
责任感和道德感高到极致的人,是不会干出强.奸囚禁这种违法乱纪的事情的。
但他现在这种态度,又让她有些摸不准了。
“用完就扔”是什么意思?尚希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使用”过他。
顶着他凉薄森冷的视线,尚希一无所觉地把自己的疑惑跟他讲了,被他漆黑的瞳仁上上下下扫视了两遍。
原来怒极反笑这个词并不是毫无根据。
闻肆觉笑了两声,自嘲道:“我跟醉鬼争辩什么。”
他声音很低,尚希没有听清,下意识追问:“什么?”
她有心问,闻肆觉却不想说了,他整个人都是一副拒绝交流的姿态。
尚希缩了回去,拢了拢披在肩上的西装外套,只觉得有些冷,车载空调开得似乎有些太过头了。
最近拔牙留下了一点后遗症,先隔日更,等入V会继续日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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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