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上 第3章 第 3 章

“你没事吧？”方越脑子还懵着，傅岑的声音就从对面传过来。

方越下意识去看傅岑的脸，傅岑长得是真的好看，还带着一点稚气，就算在夏天整个人也清清爽爽的，看不出一点燥意。

26度的空调，方越在心里评价傅岑。

方越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他现在确实不算体面，身上还带着伤，胃也绞痛，应该是拜傅岑踢他那一脚所赐。

这样让傅岑认识，不如去死好了。

方越愤愤想。

配合着的，是他坚定的摇头，“没事。”

傅岑看着眼前这个头都不抬的人，拿起手上几本英语教材，问：“这是不是你之前丢在这儿的？”

方越看了一眼，确实是他买的那些教材，刚才被方超追的时候顾不上，没想到被傅岑捡到了。

“你高一吗？”方越反问傅岑。

傅岑愣了愣，点头。

“那你要数学教材吗？”方越身上没钱，胃还绞痛，实在是不想走着回去了。于是他开口，“这些，都是很不错的数学教材，我都给你，你给我两块钱可以吗？”

要知道这些教材可是花了他两百多买的。

算是给傅岑捡了大便宜。

傅岑迟疑了片刻，从兜里掏出两个硬币，递给方越。

方越拿着硬币，对傅岑说：“谢了啊。”

然而下一秒，傅岑就又把教材递给他，“这个你也拿回去，两块钱当我借你的。”

说是借，但是傅岑压根就没想过眼前这个可怜巴巴一身是伤的人能还给他。

两个人又不认识。

方越愣了半天，才接过教材，道：“我会还你的。”

傅岑笑了笑，转身走了，边走还边笑着说：“下回别打架了啊。”

可能在傅岑眼里，方越只是一个打架打输了的丧家犬，一辈子都不可能和他这种学霸有什么别的交集。

他只是好心借给丧家犬两块钱，顺带当着正义使者对着叛逆小孩说别打架这种箴言。

方越盯着两个硬币看了半天，他大概知道傅岑没有要他还的意思，毕竟只是两块钱。

回到家的时候，林女士已经坐在饭桌上等他了，看着他一身伤一阵惊呼。

“你这是怎么呢？！”

方越没理她，只是放好自己的教材，洗了个手，把嘴角的血迹洗干净，换了身衣服才从房间出来。

林女士一脸担心地看着方越，一直在问他怎么了。

方越看了林女士一眼，对她说：“你搬家吧。”

林女士脱口而出的关心又被咽了回去。

方越盯着她。

林女士有时候挺假的，比如现在。

他一身伤回来，其实林女士多半都是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只是她自欺欺人，不愿相信罢了。

“他......又找你了啊？”林女士小心翼翼说着。

他们话语中的他，是方越的哥哥，方超。

方超比方越大了五六岁，小时候林女士和方志刚离婚的时候，方超就跟着方志刚走了，之后就很少见面了。

其实方越对这个哥哥没什么好的印象。

因为方超从小就讨厌他，小时候甚至差点把他按进水盆里淹死。

后来方志刚进牢里了，方超就开始混。一边混，一边恨着林女士和方越。

方越从初中开始，就频繁被方超堵，堵着了就打一顿，乐此不疲。

林女士最开始愤怒，到后来就麻木了。

她不敢去惹自己的大儿子，因为大儿子和他那个混蛋爹一样，是一个不要命的混混。

可能是最近这一年方越没有被堵到过，所以林女士以为那些事儿就这样过去了。

方越不回答她，从客厅的医疗箱里拿出红花油，对着脸上就开始揉。

林女士踌躇了半天，看着已经越来越大的儿子，愧疚着说：“好，我们搬家，明天就搬！”

方越抬眼看了林女士一眼，道：“是你搬，我不搬。”

“你一个人留在这儿？”林女士声音不自觉提高了，显然对方越的决定不认同。

就算是方越早就长得比她还高了，她心里还是把方越当成一个小孩子。

但是她看着不为所动的方越，也知道，她现在几乎左右不了方越的任何决定。

“方志刚出狱了，他早晚要找到你的，a市就这么大，你又不是完全不出去见人了。”方越一下子就挑破了林女士这一年来极力想忘掉的事儿。

果然，林女士眼泪像断了线地落下来，她颓丧地坐在沙发上，开始从结婚开始诉苦，说着自己命多么得苦，怎么就嫁给了方志刚这样的混蛋。

方越安静地听着。

林女士总是这样，她特别喜欢怪过去的自己，但是却又不做出改变。

方越待她说完，对她说：“搬家吧，去一个别人都不认识你的地方，然后连我也别告诉。”

林女士瞪着眼睛看着他。

方越解释，“我高二了，学习很紧，转学什么的，不太现实，而且我想参加的竞赛很快就要开始集训了。”

“等竞赛结束，我也可以离开a市了，那个时候我来找你好吗？”

林女士不语，显然是不太满意方越的安排。

林女士眼里带着慌张，看着方越。

方越最害怕她这个眼神看着自己，林女士不能帮他做什么决定，但是林女士在赌他会心软。

方越胃还在疼。这会儿缓过劲儿来才发现胃痛不仅是因为方超踢他那一脚，可能也是因为假期在补习班没怎么好好吃饭的原因。

这会儿他浑身都疼，不想和林女士多说什么。

对着林女士说：“去北方吧，那边冬天有雪，你不是最喜欢雪了吗？”

然后就拿着药油慢慢朝楼上走。

房子里沉默了片刻，只剩方越慢慢上楼的脚步声。

林女士压抑了好久的情绪终于爆发了，“你是不是就是不想我当你妈！你肯定是不想的！我要不是你妈多好啊！你也不用被人打了，家长会也会有人参加了！你现在是不是就不要你妈了！”

方越实在不想一个暑假和他妈就同一个问题吵两次。

只是他也清楚认识到，随着他上高中之后，林女士的患得患失越来越严重，这个是迟早要解决的问题。

林女士没什么控制欲，但是她很喜欢欲盖弥彰，想要把之前的那些事儿全部都既往不咎，把方越的混蛋爹和混蛋哥全部忘掉，过着她以为的逍遥日子。

于是，每一次方越被方超堵了之后，都是把林女士美梦打碎的过程。

方越脸上的伤痕好像就代表了林女士那些坏得离谱的过去。

方越讨厌林女士的欲盖弥彰，但是他也心疼林女士。面对两个混蛋，又能做什么呢？报警？没报过吗？有用吗？关几天又放出来还不是那样。

方越往上走的脚步停了下来，“你永远是我妈妈。”

“那你为什么不和我走？你留在这儿做什么？那两个混蛋找不到我迟早要找上你的！你又能做什么？”

“我说了，高考之后，我肯定会离开这里的，您就别操心我了好吗？”方越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林女士满腔怒火却有些发不出来了。

方越从来没怎么忤逆过她，他真的算是一个很省心的儿子。所以林女士对他向来是愧疚大于一切。

所以 ，在方越如此坚定提出自己的想法之后，林女士找不到任何理由反驳。

方越没再停留，直接回了房间，关了门。

他知道，林女士最后肯定是会依着他的。

他靠在房门上，看着窗外的球场，胃疼得眼睛有些模糊。

送走林女士那天天气很好，长时间的暴雨让a市很长一段时间天都很蓝。但是方越却觉得那天的天比往常都要蓝很多。

林女士自己买了票，目的地是哪方越没问。他帮着林女士收拾好东西，送她去机场了就和她说再见了。

林女士戴着口罩，她大小也是个小网红，出门随时都会带着口罩。

方越转身的瞬间林女士就哭出来了。

方越没什么感觉，林女士离开肯定是一件好事。

飞机划过天际的时候，方越抽了自己人生中第一支烟。

是在便利店随便买的一包，林女士其实是要抽烟的，但是方越却不抽，林女士也很少当着方越的面抽。

方越却觉得自己好像天生就能接受烟味儿，烟雾进肺的时候他也没觉得呛，只是觉得有些冷。

后来回家之后才发现原来是自己发烧了，一量温度计既然已经38度了。

方越愣了好一会儿才从家里翻出了一点感冒药，吃了还给自己多穿了一件衣服，躺在床上的时候才发现他浑身有些酸疼。

他本来想看看手机分散一下注意力的，但是却痛得精神恍惚，没什么心思去看手机。

手机的页面还停在实验的论坛，他几乎每天都要看。

大多数帖子都很无聊，除了一些关于傅岑的帖子还挺好玩的。

但是他今天却一点都看不下去。

迷迷糊糊就睡过去了，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浑身还是痛，感觉应该没怎么退烧，窗外传来打篮球的声音。

外面竟然已经夕阳西下了，林女士的飞机应该也到了。

方越难得觉得有些安心，还想到了要是自己发烧烧傻了就好玩了，想着想着自己还笑了。

以后就当一个傻子，高数不会写，英语不会读，语文作文给老师写成人用品的成分。

笑着笑着，眼角一湿。

窗外的篮球声还在响，带着一个夏天的燥热在夏末的时候狂响。

窗外不知道飞来了一只什么鸟，叽叽喳喳叫着——

“妈妈......”

不知什么声音混进了鸟叫里，听不出一点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