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是语数英的,电子部分我发你扣扣邮箱了。”
程贤景仰天“啊”了一声,耷拉着肩赴死般去洗漱,江南听放完书帮他把电脑打开。
整个早上江南听兴致勃勃地跟他讲了一遍语文几篇文言文的翻译,还有一些成语的意思。
程贤景兴致怏怏,一直打哈欠,江南听教他看议论文阅读中心论点的时候他勾着头快要睡去了。
午饭时间,程妈妈高兴地来房间喊他们吃饭,看到程贤景昏昏欲睡的样子,走过去按了下他的头,用眼神骂着他,而后转过脸对江南听温和地说:“辛苦听听了,跟我们下去吃饭吧。”
“我……回家了。”江南听丢下书就跑了出去。
程妈妈听着极轻极快的下楼声,玩笑般掐了下程贤景脖子:“人家大早上来给你讲题,你在干嘛?”
“在听啊。”
“你明明在睡觉!”
“闭着眼听不行吗?”
“去去去,懒得跟你扯。”程妈妈目光落桌上,拿起其中一本书,欣赏地说,“你看看人家的书,外壳还这么新,里面笔记工工整整的全写满了。”
“昂。”
程贤景敷衍了一声下楼端饭上来,点开电脑邮箱,认真看江南听凌晨4点多给他发的几个文档,用加粗和三色字体标出了重点,一眼看去,赏心悦目的,很用心。
他边吃边背诵一篇《次北固山下》,途中也爱开小差,不是翻他的书就是点开其它的标签页想搜动漫看,直到吃完诗文才背了一句。
江南听马上又来了,跟着进来的还有淘淘。
“谁把它放了啊,等下又去咬别人家鸡。”
“阿姨放的。”
“现在学什么?”
“数学。你知道倒数吗?2018的倒数是什么。”
程贤景长叹一声:“我去,你太小看我了吧,我小学数学还是考过90的。”
江南听解释道:“很久不学都会忘,我就考考你。”
“2018分之一呗。”
“好,我们从有理数、正数、负数开始学——”
“行了,这些最基础的可以跳过了,我初一数学也还行。”
“那我考你一个题。”江南听在一个新本子上写:(-3 1/2) (-5 1/4)=
程贤景一看头都大了:“你超纲了吧,我怎么不记得初一有这个。”
“是有理数这章的知识。”江南听翻到22页,“减去一个数,等于加这个数的相反数。你还记得吗?”
“我从来不记这些,我只刷题。”
“先从有理数开始补,之后我教你解方程。”
“……”
江南听的态度诚恳认真,反观他自己极其懒散。他有些排斥江南听教他知识,但他对自己的学业十分上心,倒有点打动他了。
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在这三个月内实现逆袭,三个月补完初一到初三重点知识,听着就很玄幻。
算了,尽人事知天命吧。
他摆正态度主动投入进去时发挥的效果出乎江南听的意料。
程贤景的底子他十分清楚,但他们才用了半个下午,就学到了一元一次方程的解法。
程贤景全身都散发着一股“看吧老子认真起来谁也不输”的自信,脑子很灵活。
可惜他的精气神是个消耗品,他实在撑不住了赶紧溜去了床上:“我不学了先,我背个课文好吧,换着来,不易腻。”
“本来也没想逼你这么紧,慢慢来。”江南听很是开心,他重新整理了一下进度计划,转而做自己各科的卷子,做着做着听到程贤景睡着了的呼吸声。
他停下笔转头看去,程贤景手机还亮着,应该刚睡着不久。这个环境给了他心里一丝安心感,很少会有这种心落下的感觉。
他加快速度写卷子,一张英语试卷写完,他也上了床,坐在床头看书。
窗外鸭群嘎嘎叫着路过,车辆断断续续驶过柏油马路。
程贤景动了动,翻了个身,缩进被子里,突然感觉有个人在旁边,他睁起迷蒙的眼看了江南听一眼,嗓音沙哑无力,有点奶,像在撒娇:“你啊……我实在困,不想学了……”
“今天学了很多了,你睡吧。”
程贤景打了个哈欠,抓着江南听的衣服又继续睡去了。
日色渐暗,到了要回去的时候,他不想出被子,便一直捱着。忽听得他爷爷在楼下和程妈妈说什么,只是那么轻的一声便带起了他浑身的汗毛直竖。
他不安地看了程贤景一眼,悄声下床离开了他的房间,回到自己家里准备饭菜。
爷爷一进大门骂声一片,接连推倒了大堂里的凳子,奶奶闻声出了房间,他打牌输钱的发泄口便找到了。
江南听没敢呼吸,他的心跳起伏不定,抖着手剥蒜。
这样的日子是不定时炸弹,偶尔每天都会爆炸一次,他受此影响变得极其敏感,日常别人在他身边大声说话他都会不受控制地心跳加速。这种生活很窒息。
三个人坐在桌旁,今天的氛围比以往还糟糕,爷爷心中憋着的火气会一触即发,肃杀感很强烈。
江南听胆战心惊地吃完,将碗筷轻手放进了水池里,顺利走出了堂屋,刚到门口,一个电话打破原有的寂静。
爷爷“咚!”地放下碗,一接听便朝电话里大吼大叫起来:“我不带哩好吧你们自己回来带!这点钱都给不得还要我帮你们带崽——”
江南听缩着脖子悄然离开,这个声音持续到上楼关闭房门才被阻隔得小了些。江南听躺到床上,双目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爷爷年轻时靠扎竹凳为生,结婚后喜赌、爱动手打人、嘴巴也不干净,养了四个孩子,送养出去一个最小的女儿。
奶奶与他不和,但从不离婚,他们经常闹矛盾、在镇上大打出手,从年轻迈入老年的这个过程为这个家出了不少洋相。
江南听读书厉害,为家人在亲戚中增了光,他被奉为“家中宝”,却承受着父母之间不正当行为产生的婚姻关系中所有的白眼与恶意。
他在父母眼中是罪恶的产物,却也是耀眼的明珠,对他好像从来都只有期望,没有关爱。
他很想逃脱这窒息的囚笼。
在思想挣扎的过程中,他想到了睡得正香的程贤景,也想到了他曾说过的话、展现过的行为,他心底里好像又升起了一丝勇气。这丝勇气半熄半燃,最终他吐了口气。
周日依旧是照昨天的进度补,程贤景说他昨天睡醒是在凌晨四点,他那时背《次北固山下》时没想到那么顺,然后又把《观沧海》背了。
正当江南听睁大眼睛表示震惊的时候,他露出牛逼哄哄的微笑:“不要崇拜哥,哥只是传说。”
“你想多了,不只要背,还要默写。”
“莫问题啦。现在英语你打算怎么给我补,我单词可是一个没背过。”
“英语在全科中不是主要的,我教你做题,考50分没有问题。”
“行吧,起码也快一半分儿了。”
“我们从阅读技能开始,你看41-45题,完全可以在文中找到答案,怎么找呢,我教你。”
江南听将铅笔划过句子底部:“这句的意思是,襄北位于湖南省的西北方,不会翻译没关系,划出重点单词——Xiangbei,northweste,Hunan,province。眼熟它们之后再放眼文中,我们来看第一段。”
“Xiangbei is in the southwest of Hunan province——”
“我看到了!”
“嗯嗯。”
“重复了三个单词!所以这个句子是正的!”
“你有没有注意到其中有个单词不同?”
“northwest和southwest?”
“他们之间可能是同义词平替,也可能是反义词混淆。这两个字的意思一个是西北方,一个是西南方。”
江南听:“你不知道单词的意思,在遇到一个句子大多数词相同但其中一个词不同的情况下,你归为False。”
“嗯嗯,学到了。”
“看下一题。”江南听把铅笔给他,“你划一下重点词我看看。”
“得嘞。”程贤景接过后划了一大堆,江南听愣是没看到他划出最重要的,在他手停顿下来的时候,他问,“还有吗?”
“没了。”
“其实这句重点在‘2500 years’,为什么呢?算了……你先去文中找一下。”
程贤景在第一段第二句找到一句一模一样的,他带有骄傲性质地看江南听,祈求得到夸奖。
江南听说:“这次你挺侥幸的,其实有个更快的方法,像这些带有年数的题目,你可以直接锁定数字去文中找。”
“这么简单。”
“这只是我找到的一个最投机取巧的方法了,不全部适用。阅读题都是可以在文中找到答案的,这个板块你先刷几套,过两天我再教你匹配,第一简单的题。”
程贤景手搭在他肩上,眼里亮着欣赏的光芒:“你好厉害啊,有这样的大佬在我身边,我何愁考不上小小普高。”
“一定要考上。”
“你真是我的好兄弟。”
今天寄宿生回校上晚自习,程贤景几个兄弟给他发扣扣约他到学校打球,被程贤景狠狠骂:你tnd!
-什么时候不约你给我约周日返校那个时间?我进校门不能出了我跟你睡好吧?
兄弟回复:好像也不是不行。
-我行你个集贸!滚你喵的!
——
新的一周,程贤景打算好好补补,于是上课安心睡觉,放学后再接受江南听的补课。江南听也不想约束他太多,他想学习其实就已经很好了。
这几天课上江南听有点飘忽,在为志愿的问题发愁。
他发呆的时候看上去意志更消沉,老师喊他起来回答题目时他只是低头干站着,什么话也不说。
班主任在任课老师那儿知道他学习转变的情况,很快便把他叫去了办公室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