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话不欢而散。
吴思贤被亲妈气得心塞头疼,什么叫妹妹不存在和妹妹就是个祸害?哪有妈这样说自己的孩子的?
他踹飞脚边的易拉罐,易拉罐咕噜噜滚着,被一只氧化的白色运动鞋挡住了去路。
“这你哥?”
真是开眼了,大白天的有人和空气对话,吴思贤抓了抓自己微卷的长发,与那绿眼睛的姑娘对视了三秒后往后退了退。
不会是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吧,看着不像好人啊,青天白日的应该不会弄他吧。
“哥。”
吴语笙拽住了他的袖口,王雅身上奇奇怪怪的符纸多如牛毛,让她显性轻而易举,她晃着吴思贤的袖口,努力挤出一个可怜又委屈的表情,眼睛还配合的沁出两滴血泪:“我找到我的身体了。”
“帮帮我呗,你最好了。”
鬼妹妹找了个小道士,但吴思贤左看右看都觉得这没成年的小姑娘不靠谱。
“大妹子啊,你真确定我妹搁这底下?”他站在江边,盯着那浑浊的水面打了个寒战:“咋感觉挺邪乎呢?”
“邪乎就对了,这底下冤魂不散,你妹妹的胎光魂还能保持成这样全靠八字硬。”王雅拉伸了下手臂和双腿:“会游泳吗?不会你在岸边盯梢,你妹妹和我下去。”
作为一只旱鸭子吴思贤当然两三下就蹦回路边,他捏着手中的传音符冲王雅比划了个OK,盘腿席地而坐,揪着草坪上的狗尾巴草自娱自乐。
王雅:……
她低头看着已经习以为常的吴语笙,开口:“你家人不惜代价也要保住的,是这么个玩意?”
“幼稚是幼稚点,但不是坏人。”吴语笙将柴郡猫玩偶放下,转身走进冰凉的江水中,回头,向岸边的小道士伸出了手:“来,抓紧我,这地方有暗流。”
冷,她的手如同一块捂不化的冰,王雅握紧了那只手,闭上眼睛,任由浑浊的江水吞噬掉她的身影。
泥沙淤积,外加上水草的干扰水下的能见度很低,哪怕兜里揣着几张避水符她也小心翼翼的呼吸着,微小的气泡嵌在吴语笙飘动的发丝间,和珍珠没两样。
不知怎的,她总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闷热的夏季,午后蝉鸣阵阵,老旧的风扇吹拂着女孩的发丝,镶着塑料珍珠的发带在她手中缝补着,她抬起头,模糊的脸上漾着抹浅淡的笑。
“你来啦。”
“你怎么了?”吴语笙悄无声息的漂到她身边,王雅被吓了一跳,她比划着,试图向这只莽撞的生魂传达不要乱吓人的讯息,但某吓人的生魂稍微侧了侧身,身后的物体暴露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没泡发,我感觉自己还能抢救一下。”
吴语笙的身体直立的悬在江心,她的手脚上捆着重物,哪怕水流再怎么湍急也撼动她的位置,她半瞌着眼,乌发在水中飘散,气泡点缀在眼下,说是鲛人显形都有人信。
王雅咬破了自己的指尖,殷红的血珠点在她的眉心向下画出艳丽的纹路,捆住她手脚的重物发出滋滋的声响,而生魂也将自己的手搭在了本体的肩上,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小章鱼,原主的意识会吞噬掉我吗?】
【不会,宿主,原主已经是脑死亡状态,而你,会彻彻底底的成为她。】
嗯……
活过来的感觉还不如当鬼,吴语笙趴在岸边大口大口呕着秽物,蠕动的虫,不知名黑水,甚至还有几枚五帝钱。
王雅洗净那几枚五帝钱后气不打一出来,在原地来回踏步把那片草坪差点踩成草饼:“妈的!傻逼老二他不会整就别瞎搞!我就说大师姐答应给我的五帝钱哪去了半天叫他偷走了!业障他半点没受全叠大师姐身上了!”
“妹子你先别嚷嚷了,我妹真不用上医院看看?”吴思贤托着快要虚脱的吴语笙往路上走,王雅摇摇头,抬手招车:“回家养养就行了,这几天先别沾荤腥,咸菜白粥啥的先啃啃。”
“抗议…”吴语笙举双手反对,王雅按下她的手:“抗议无效。”
“另外,方便让我去你们小区看看吗?”
*
凶宅中的凶宅,鬼区中的鬼区,王雅搓着胳膊,临近傍晚,如血的残阳把小区里的一切染的艳红,她下意识的抓住了吴语笙的手,压低身体,贴着她耳边窃窃私语:“这地儿,本不该存在的,怨鬼煞气太重,你和你哥还在尽早搬离为好。”
“嗯。”她应了声,在目送吴思贤上路后拉着王雅一路狂奔,七拐八绕后来到了原女主家的那栋楼。
“煤炭,煤炭。”吴语笙吆喝着,正当王雅百思不得其解时一只黑猫慢吞吞的从灌木丛里走了出来。
它抖了抖身上的叶片,抬起明黄的眼打量着面前的白裙姑娘,黑色的尾巴亲昵的圈住了她的小腿。
“真乖,”她挠着黑猫的下巴:“告诉宁姐姐,老时间再见。”
“乖孩子,别让我失望。”
“这猫叫啥?煤炭?谁取的这么有才?”王雅艺高人胆大,对着黑猫嘬嘬嘬,煤炭轻蔑的瞥她一眼,一甩尾巴优雅的踩着猫步蹦回居民楼。
“这还是你第一次在小动物身上吃瘪。”
“什么?”
“没什么,”吴语笙吹着口哨,胳膊枕在脑后自顾自的往家走:“我哥今天晚上就拜托你了,他招鬼稀罕使你多担待。”
确实很招鬼稀罕。
门外动静噼里啪啦火花带闪电,王雅盘腿坐在门前,空气中隐约弥漫着股人肉烧焦的糊味。
事态有些超出她预料了。
凉亭里,吴语笙与宁安相对而坐,月光之下,二人的影子被拉长到怪异的地步。
煤炭窝在石桌上舔着自己的爪子,明黄的眼在二之间来回打量,吴语笙专心致志的打磨着自己的指甲,宁安深吸一口气,讪讪的开口讲话:“小妹妹,你把我叫下来就是陪你喂蚊子?”
“此言差矣,”吴语笙装模作样的摇着头:“俗话说得好,用魔法才能打败魔法,你同学玩阴的咱就得玩比他们还阴的。”
宁安:?
“大师有何高见?”
“凑近点,小心隔墙有耳。”
凉亭周边有没有耳煤炭是没感觉到,倒是头顶凉飕飕的,它抬眼瞧去,只见面前的楼栋五楼的阳台边上鬼鬼祟祟站着一高一低两道人影,低的那个安安静静,高的那个手舞足蹈,活像被什么邪祟附体了。
“离我妹远点!--”
宁安:“什么玩意在叫?”
吴语笙:“……犬吠,不必在意。”
*
月亮下夜班,太阳上白班,美好的摸鱼假期已经结束,接下来面对的将要是拥有重生buff 富二代身份的bug小头目。
“我们的目标是!--”
“半死不活也算活!--”
“我们的口号是!--”
“左脚进门,格杀勿论!”
“要是他们迈的右脚怎么办?”吴思贤睁着睿智的眼睛发言,吴语笙拍了拍他的狗头,语气里带着些关爱傻子的怜悯:“爱卿,左脚只是发兵的借口,就算他们右脚先进门也可以说是抗旨不尊,届时一网打尽,懂?”
“不懂,”王雅扯断了脖子上的大蒜串:“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小区里的鬼不太待见你们,这么搞混战时确定不会被搞?”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对,反正我是和核心人员打好关系了,这点不用担心啦。”她自信心爆棚的拍着自己的胸口:“今晚过去后我们就搬走,此后这地的是是非非就和我们无关。”
“但我昨天问中介了,把这房卖了价格可能还没当初的一半多,加上我手头的存款还是有些困难,实在不行只能再买间凶宅了。”吴思贤捂住钱包默默流泪:“早知道老房子就先不卖了。”
其实,卖了也行,再过几天味应该会渗到隔壁邻居的卧室那面墙。吴语笙拿过鞋柜上摆放的全家福,脸被撕掉的爸,微笑的妈,不高兴的吴思贤以及被后期添上的她,她的大拇指摩挲着父亲空白的脸,舌尖抵住腮帮,默不作声的笑了笑。
妈妈,你总是不会让我失望。
妈妈,你总是给我带来额外的惊喜。
妈妈,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在你手底下成功存活一次呢?
您又该何时逃离那个牢笼?
这真是比修整剧情走向还要有趣的怪事呢。
妈妈……
这次,也要拜托您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