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馆地处荒郊野岭,院里杂草丛生,隐约能看到些小动物的骸骨,爬山虎和藤蔓在墙上攀爬封住了彩窗,墙皮脱落,露出了红色的砖块和几根属于人类的指骨。
紫毛男手里的相机快门响个不停,吴语笙的手被吴思贤拽的死紧,怎么挣都挣不开,几只乌鸦在房顶上啼叫,它们挥动自己的翅膀,黑色的鸦羽在空中盘旋,下落,为整座洋馆增添了更多不详的气息。
小情侣中的女生被吓得不轻,一个劲的往对象怀里钻,学生妹强装镇定,举着自己的手机提前打开了直播,正在花式和自己的家人们打招呼,大美女和鹰哥早就走到洋馆棕红色的木门前,不知在讨论些什么。
“哥,你上学的时候,没欺负过人吧?”
“那哪能啊?你哥我甚至是被欺负的那一个。”吴思贤举起双手以证清白,吴语笙暗暗松了口气,葡萄被格式化传的剧情没一次是全的,再加上原文里老哥死的潦草,前因后果没交代明白就死下一个了,她也只能半猜半蒙这群人聚在一起到底为什么会团灭。
校园霸凌家长寻仇这点可以暂时排除了,但思索面更大更广,吴语笙感觉自己现在就是只在瓜田里上蹿下跳躲闰土(主神)的猹,在要完成任务的同时还要保全自己和老哥的小命,真是……
太小看她了。
求上难度求打压/.
“吱-嘎--”
棕红色的大门被大美女和鹰哥一人一边给拉开了,洋馆内黑漆漆的,像是怪物的深渊巨口,吞噬着每个人的血肉和恐慌。
紫毛男打开了大功率手电,馆内瞬间亮如白昼,蛇虫鼠蚁蟑螂壁虎都没躲过众人的法眼,更令人没料到的是洋馆内摆满了做工精致的大型人偶,它们身着上世纪的华服,被人摆出了正在开宴会的造型,瘆人到了诡异的地步。
“这是谁搞的恶作剧?”紫毛男起了身鸡皮疙瘩,他惊慌失措的往后退去,脚后跟被地上的枯枝绊住,一屁股跌坐在地,但手还紧紧握着手电筒,光束照亮了通往二楼的楼梯,那里有个人影一闪而过。
“啊啊啊啊,我要回家!”小情侣中的女生终于忍不住开始放声尖叫,她的对象抱着她柔声安抚着,也不知道是说到哪个点上了,女生收起了自己的眼泪,紧紧抱着自己的爱人往这边人多的地方走来。
学生妹的直播间明显人气上升,她脚步轻快的走进洋馆,吴语笙也趁机松开吴思贤的手紧随其后。这些人偶无一例外胸口都别着朵枯萎的重瓣花朵,她一时间也没法准确看出花的品种,只能放弃看花,转而去观察“人偶”。
灰尘和蛛网盖住了它们的面庞,可手中的触感骗不了人,不是蜡不是瓷不是橡胶,是正正经经的人皮,肉和骨骼都被人掏空,内里的填充物应该是大米和干草。
“小语,边乱跑乱碰。”吴思贤不容置喙的抓住了她的手,吴语笙耸耸肩,只好作罢,抛弃大厅里的“新朋友们”随大流去探索别的房间。
当然,她并没有错过“人偶们”齐刷刷转向他们背影的脑袋。
真是有趣呢。
她有些等不及和幕后黑手“探讨”一下这个位面的结局怎样修改才能称之为“完美”了。
*
夜幕降临,花了差不多二十分钟众人才彻底把这座洋馆探索完毕。洋馆一共三层,是“冂”型结构,它的内部构造和酒店旅馆山庄没什么不同的,每个房间里都摆放着两到三个“人偶”,粗略估算这座洋馆里大概放了七十多个,主要集中在一楼的房间和大厅。
二楼“人偶”就没有一楼走一步遇见一个的盛状了,这层的它们衣着简朴,像是佣人服,房间也更加狭小,空气中弥漫着谷物发霉和木材腐朽的气味,吴语笙用力嗅了嗅,还闻到了丝花香。
刚开始她以为是大美女喷的香水,但离近闻到的香水味不是花香调,而是股扑鼻的酒味,辛辣,醇厚,和她本人明艳的长相一样具有攻击力。
“跟只小狗一样,闻来闻去。”
被正主抓包确实尴尬,但吴语笙在总局是出了名的没脸没皮,她仗着自己这具身体的优势抱住大美女的腰开始撒娇卖萌,一口一个“美女姐姐”“漂亮姐姐”哄的对方心花怒放,把一旁狂求菩萨保佑的老哥看得是目瞪口呆。
妹宝,你到底是谁妹妹?
这次的身体虽然还是长得那个鸟样,不过应该被养的很好,脸上的婴儿肥特别明显,再加上裹得严实就像只行走的企鹅,谁看了都心情愉悦。大美女也不例外,还拿着手机和她合影留念。
“小玫瑰,你相信有轮回转世的说法吗?”
吴语笙对“小玫瑰”这个称呼还是有些排斥,她下意识的皱起眉头,缓慢的摇了摇头:“大部分都是以讹传讹。”
“那就是小部分可能是真的?”大美女笑容优雅,她看着手机里的合影,忽的叹了口气:“其实最可怕的,不是双方在经历许多后都选择遗忘分道扬镳,而是一方遗忘,另一方却仍然留在原地,无法走出当年对方的笑容。”
“我想,我应该是后者。”
“这位美女,你跟孩子说这么多其实没什么太大的作用。”吴思贤提着吴语笙把她往自己身边带,他像只护崽的老母鸡,似乎下一秒就要把大美女漂亮的眼睛给啄下来,大美女轻蔑的扫视着他,颇为感慨的摊开双手,说了句语调婉转的方言:“阿缺西?。”
“侬脑子瓦特了?”
吴语笙:……
火药味好重。
“诶哟喂~您吉祥~”吴思贤掐着嗓子阴阳怪气,提着自家妹宝毫不留情的往大美女的反方向走去:“俺们一家子都是本本分分的农民,老妹儿,咱不跟万恶的有钱人耍。”
老哥你脑子是真瓦特了吧!吴语笙无声尖叫,她费劲巴拉的扭头去看大美女,她站在原地,稀碎的月光透过爬山虎和彩窗玻璃照在她的身上,而她戴着大直径棕色美瞳的眼睛里,翻涌着吴语笙看不懂的情绪。
粘腻,扭曲,像是沼泽,也像藤蔓。
“哥,这次的探险,发起者到底是用什么理由把你勾住的?”
“呃……”吴思贤咬住下唇,他带着妹妹走到无人在意的小角落,微微弯腰,往她的口袋里塞了把折叠的削皮刀:“钱,我大概可以得到五千万左右,你和那边那个紫毛就是我拉来的,如果他死掉,我还能在拿一千三百万。”
“六千三百万,多么诱人的数字。”
行,实话实话就是好娃,吴语笙甜甜的笑着,她踮起脚,紧紧的抱住了吴思贤:“哥,我们是这场游戏里彼此唯一信任人,对吗?”
“对,”他也拥抱着自己的妹妹:“我会放心的把后背交给你,哪怕你用那把刀捅穿我的心脏,我也只会夸你劲大。”
“放心,哥哥。”她安抚的拍拍吴思贤的后背:“我们会活到最后。”
“不管是多少钱,都会进我们的口袋。”
*
在第一晚的狼人杀之前,鹰哥加了个活跃气氛的小节目:夜谈,每个人都需要说出影响自己最大的一件事,全程用学生妹的手机直播,明摆着是想增加节目效果。
摄像头下,大伙都表示没什么意见,这“没意见”的遮羞布下是多大的不情不愿,吴语笙也懒得想,她正在cue掉线的葡萄让它再传份原主的记忆,上一份大片缺失和空白,通俗点说只有开头和结尾,连吴思贤死亡的场面也就一个片段来回闪,其余的一概不知。
不过很显然,主任务只是“监视”的小章鱼被顶头上司强行拔掉了网线,她只能贴紧自己的老哥,只能寄希望于他身上。
目前,八个人都挤在三楼的一间宽敞的主卧里,这家具齐全,更让人安心的是这里没有诡异的“人偶”和捣乱的蛇虫鼠蚁,只有面被红布盖住的试衣镜被紫毛男嫌晦气转了个方向面壁思过,其他就没什么特别的了。
屋里的沙发地毯凳子都落了灰,吴思贤贡献出自己的大衣铺在地毯上和妹妹席地而坐,其他六人也怎么将就怎么着,终是在八点半前安定了下来。
夜谈的顺序为顺时针,吴语笙数了数,她是第五个发言人,在她之前是吴思贤,紫毛男,大美女和鹰哥,不过老哥说自己的事件包括了自己和他,她被跳过。第六个发言人是学生妹,她脸色算不上好看,嘴唇翕动,眼珠子乱转,不知在盘算些什么。
“我要讲的事,发生在五年前。”鹰哥拧开了瓶矿泉水,没喝,反而倒了一小瓶盖放在了自己面前:“那时候,我还在工地上当小包工头,靠着还算可以的工资养活自己和女儿,算不上富裕,可也能活的干净体面。”
“囡囡是真争气,再又一次拿下年级第一后,我答应周末陪她去游乐园和海洋馆,但是,在那个星期五,我接到了她班主任的电话,说--”
“囡囡考试作弊被同学抓包,她觉得丢人,受不了那个刺激,从四楼跳了下去。”
“呵。”鹰哥嗤笑着:“四楼,不高,可囡囡还是损伤了头部,躺在床上成了植物人。”
“医生说,她这辈子醒过来的几率,微乎其微,维持她生命运作的机器费用是我哪怕不吃不喝工作到八十岁也无法负担起的。”
“好了,下一位。”
趁轮换的间隙吴语笙飞快的瞧了眼旁边的学生妹,她的嘴唇血色尽失,手指抖动,她仿佛注意到了自己看向她的视线,小幅度的转头和自己的视线交汇。
“姐姐,你很热吗?你在出汗诶。”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可爱姑娘笑容乖巧,她的话吸引了除了鹰哥外其他人的注意,学生妹僵硬的咽下口口水,笑得勉强:“冷,冷汗,这太冷了。”
山里夜间气温骤降,呼出的气都是白色的,大美女挥了挥手,腕间用红绳系好的铃铛叮当响:“好啦,速战速决,该我了。”
“很早之前,我给一个女孩当了继母,原因很简单,她的父亲很有钱,外面也是莺莺燕燕和私生子女扎堆,那女孩年纪小身体差,但多智近妖,她和我做了交易,只要我帮她解决掉自己的父亲,她就会给我一笔足够我挥霍到死亡的【工资】。”
“没错,我的雇主,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我也不是专业干这种活的,在那之前只是在酒馆里当驻唱歌手,也得亏她爹见色起意和她的推波助澜,我才能在那些莺莺燕燕里脱颖而出,成为她继母。”
“但可惜的是……”大美女垂眸,她注视着手腕上的铃铛,深深的叹了口气:“在她父亲死亡之前,她先一步迈向死亡。”
“我一直怀疑她是不是连自己的死期都算到了,因为她父亲的遗产直到现在我都没有挥霍完。”
“在她死亡的第二年,我遇到了一位苦修的和尚,他告诉我,我还会遇到那个孩子。”
“自那之后,我相信了轮回转世之说,我想,我一定会找到她的。”
话罢,她抬眸扫视着众人,最后把视线落在了正在啃压缩饼干的吴语笙身上。
吴语笙:?
日,坑在这啊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