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邮箱,意外的是,方肃妍把魔典公司的背景资料捋的明明白白,尤其是公司最核心的资产——智能生物园,这个智能生物园模拟的是虫类之间的协作,它的研究成果在于智能生物与环境的关系。
方无垠在两年前接触这家公司,现在划过这些资料无动于衷,直接查看邮件正文。方肃妍先是说她已经大致从助理那里听说,方无垠想弄一个demo,然后要方无垠详细描述这个demo的计划,最后划重点说了一句——魔典这家公司,我来接触,你不用管。
方施玉肯定转头就把魔典的信息告诉方肃妍,她妹对二姐是没有一点信任可言。方肃妍截胡的意图非常明显。
方无垠回她三个字——知道了。
邮件过去后,方肃妍敲了一大段回复——天亮之前把你和勒恺怎么谈的,一五一十写成文档发给我,包括计划里面涉及到所有合作商,它们的技术能力,成功案例,还有合作谈判的范畴。
现在离天亮还有3个小时,方无垠无奈地给自己又灌了一杯浓茶。
天亮时,方无垠潦草拟了一份文档发过去,谁说她一定会兢兢业业干活的,牛马还知道休息,何况她不当牛马,有些上司应付应付就算了。
她躺下舒舒服服睡了一觉,起床时候,有一个未接来电,又是池漱洲,这家伙难道也不睡觉的吗?以前高考都没见他这么卷。
她打过去。池漱洲哑着声,问:“起了没?”
“没,挂了。”
“魔典……”
方无垠收回来手,问:“什么魔典?”
“你妹给我介绍了一家公司,叫魔典。”
“哦。没听过。”
“是吗?你在这个行业里面你没听过,我可要质疑你的专业性了。”池漱洲明显不信。
“这家公司怎么了?”方无垠坐起身,她的头发上次没有修剪,垂在胸前,她好奇地捋了捋头发,心不在焉。
池漱洲在那边也是没什么精神:“我接触了这家公司,今天早上接到电话说你大姐也在接触。”
“是呀。”方无垠看了一眼手表,下午一点了,坦白:“昨晚她就提到要自己去接手。”
池漱洲:“我想让你接手,你帮我去谈,他们现在在找新投资人,我觉得可以入股。”
方无垠手指在发间打转,眼神飘了一圈,问:“你想截胡?”
“我是可以帮你,但是商业注资一天没更改股东表,对方一天都能变卦,怎么保证魔典就一定听你的?”方无垠心想,其实魔典听不听你,关键是我听不听你的,更关键是你出一个什么价格。
池漱洲却问:“我让你去谈,当然就是想让你了解清楚后估个价。”
“这不地道吧。”方无垠说:“我既知道我姐的底价,又知道你的,这不是犯规吗?”
“你自己看着办。我把钱打给你,你来安排。”池漱洲在电话那边带出一点点笑意,方无垠眉头一皱,既觉得池漱洲话里有话,又觉得自己心思太多,随便一个语气就怀疑人。
方无垠应好,双重截胡真好玩。魔典的一部分股份在她手里,谁出钱来买,其实她都受益,而且她不松手,别人也拿不走魔典的核心技术,只能共享。目前阶段,共享就是她的目的。
但其实做个没良心的中间商也是走在商业道德的边缘,现在没出问题,不代表之后不出问题。不管了,方无垠舒舒服服躺倒,承认自己卑鄙没什么可耻。
这一日,她都松弛地在南柯里瘫着,线放出去了,勒恺那边还没回复,其他步骤暂时也推不下去。
再过一天是外公的忌日,方无垠凌晨起床,穿了一身黑色,像个罗刹般出门。她外公的墓碑修得很大气,与之对比的是碑前萧索的落叶堆。
方无垠蹲下,把落叶堆扫开,这些年都是她过来看的,连黎诲雪都没她孝顺勤劳。她坐下和她外公唠了几句,摆上几包烟,几包水果,还有一只木材做的船,她虽然不信神神鬼鬼,但是听老人家说,木材在黄泉里沉不了,能载着亡者去投个好胎。
这些都做完后,天大亮,仍然没有人过来。方无垠往山下寺庙过去,师父问她是不是要开始了,她的舅舅们都过来了。
方无垠倒是意外,到了灵堂外面,远远听见黎诲雪和她两个兄弟和嫂子在吵架。方无垠停下脚,黎诲雪是被骂的那个,哥嫂的话说得相当难听,说她嫁入高门,害死老父亲,整一个扫把星,这些年独占老父亲的一些家产,就是不肯拿出来。
黎诲雪忍气吞声,回了几句:“你们这说的什么话?我藏了什么?”
哥嫂指天指地:“爸在天之灵,一定都看在眼里。之前几家大厂,货赔出去后,钱只收回来七八成,剩下三四成肯定是提前收了,没进账,就落进你的袋里。”
黎诲雪掰扯不清,索性不说话,师父一声震喝:“灵堂净地,往生极乐,不要在这里吵。”
几人遂消停下来,但是也没听诵经的必要,两名舅舅携带舅妈奔出门,撞见方无垠,眼神不太友善,但还是点了点头算打招呼,匆匆而去。可不就是树倒猢狲散。
方无垠走进去,黎诲雪跪在临时设的佛坛下面,一脸菜色。
方无垠人没走近,黎诲雪就数落:“你看看你,就是你把他们请过来,我才受这些气。”
方无垠看着佛坛上面一个水晶灵牌,里面镶嵌外公的笑脸。这是她十年来,第一次觉得她外公死得真不值得。
所以,她转身出了寺庙,路上买了一束白菊花,去看望她爸。
病房里面,宝蝶给方铿禾喂粥,一边说:“你也不要太着急,老爷子担心辉荣年纪小,所以才没有更改遗嘱。你现在用身体去逼他把遗产都写到辉荣名下,他肯定要起疑心,以为是我教唆的,到时候我两头不是人。”
方铿禾柔声安慰:“我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到什么时候,我死之前必须把方家的家产都转到你和辉荣名下,让你们母子以后不受黎诲雪欺负。”
宝蝶很高兴地嗯了一下,似乎又塞了方铿禾几口粥,说:“这个时候我不知道该不该说,但是那个……我这个月……没见红。”
方铿禾一口粥含住,啊啊了两下。
方无垠敲了敲门,拧开门,笑道:“打扰了。”
宝蝶站起身,见到是她,说:“来就来怎么还……”瞥见白菊花,话噎住了,回头看了看方铿禾脸色,劝:“你这是顺路过来了?”话里有开解局面的意思。
可惜,方无垠不上道,直接说:“没有,我就是过来看看我爸。爸,你觉得身体怎么样?”
她顺手把花放到台面上,白得刺目。方铿禾脸色都黑了,瞪着她:“老二,你什么意思?”
“今天我外公忌日,不是和你说过了吗?我看了他,就特意来看你了。”
方铿禾脸色凝白,反问:“看我干什么?”
“看你还活得好好的,我就放心了。”方无垠不走心地拉着凳子坐下,不顾方铿禾越来越白的脸色,又说:“你什么时候也去看看他吧。一个人在山里怪孤单的。”
方铿禾明明有很多时间去看,但他一次也没有去过,他一辈子只会缩在厚厚的壳里,当方千山庇护的一只宠物。
“我会去的。”方铿禾难得良心发现,突然伸手把花摔在方无垠脸上,吼:“但是轮不到你来教育我,他们说你越来越叛逆,我看是越来越坏。骨子里就是个坏胚。”
方无垠捧住花,唰地站起来,咧嘴笑:“我就是要大家都陪我不痛快,我才痛快。”这么多年,黎诲雪和方铿禾越吵越烈,每次都拿她当出气筒,凭什么一些人的不幸,要她来承受?
方无垠把花插回花瓶里面,痛快完准备走了,眼尖瞥见玻璃窗上面一束金光,方无垠当即扭头躲开,一拐杖锤子锤在方铿禾腿骨上,方铿禾当即嗷地大叫出声。
后边方千山哎呀一声,摔下拐杖趴到床边,揉方铿禾腿,急得跟没了自己腿似的,一个劲问:“没事吧,没事吧。”
方千山扭转头,跟盯杀父仇人一样盯着方无垠吼:“大逆不道!不是东西!”
方无垠无所谓捡起拐杖,递给方千山,“爷爷,一把年纪还很精神,真好。刚才宝阿姨还在说你什么时候死了,能把遗产过继给辉荣。”
宝蝶闲闲瞥了她一眼,不出声,她零元购入场,根本不怕方千山会拿她怎么样?何况方辉荣就是她最大的保障。
方千山又要叫,无奈方铿禾叫得更厉害,他只好按铃先叫医生。方千山一边收拾方铿禾凌乱的床褥,一边怒骂:“方无垠,你以为我不会赶你出去?你负责的那几个地方,我顶多就是不要了。一个女人还能在我手底翻天了?”
方无垠耸耸肩:“爷爷,南柯这些地方虽然不是什么大生意,但是你把我赶出去,谁来管?转头还不是便宜了我。”
几家俱乐部里除了董子章,都是她的人,她管的经销商,她管的员工,她走了立马带人在南柯对面建一家更大的俱乐部,不愁没客户资料,顶多就是鱼死网破。方千山为什么这么多年没切割掉这些灰色产业,还不是因为公司里的客户和这些产业的客户是黏连的。
方千山噎了一下,其中利益关系,他一点即破,他之所以把任明含和董子章安排在方无垠头上,就是发现不知何时起,方无垠已经在俱乐部中无孔不入。之后一直提防她继续深入方夏公司其他业务。
当他正要继续撒气,那个不屑子孙已经出门了。过一会儿,隔壁传来孙泰木焦急的声音:“方爷,劳烦你过来一下。”
方千山安抚好方铿禾,拄着拐杖转到隔壁清空的病房,一口血气直冲心头,差点背过去。
原本一缸清水养的富贵鱼,上面栽着一株富贵竹,现在富贵竹让人折了,插了几朵白菊,下面水里游了两条凶猛的食肉鱼,追着富贵鱼疯狂撕咬。清水逐渐变浊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