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句话的刺激性,不亚于下本第一天就遇到BOSS。
虽然他只是个NPC,但其他人可不这么想。
沃特玛!
刚刚竟然和NPC坐在一起玩了场游戏!!
其他玩家一脸惊悚的看向竺幺,而后又看向张炎。
幸亏张炎刚刚没来得及咬下去,否则炸的可能就不是灯泡,而是他们了。
常玩这个游戏的老玩家都知道,类似这种【不重要的NPC】,很多都是会直接触发必死关卡的陷阱。
什么是【必死关卡】?
即,不小心触碰了【不重要的NPC】后,便会直接死亡。
这往往比副本里的BOSS更令人绝望和恐惧。
众人越想越觉得竺幺就是具备这样属性的恐怖NPC,主要,谁家好怪物NPC会长得这么美啊?
缺胳膊断腿,眼珠子布满血丝,一张口黑色钢牙,一咧嘴脑袋就会掉的这种,才是这种游戏里的标配模式。
女生早就吓得魂都没了,并且还有些内疚的看向张炎:“不好意思啊张哥,差点害了你,我刚刚真把他给当成普通玩家了,我没恶意的……”
张炎点了下头。
他当然知道,因为他也把竺幺当成了玩家。
除了当成玩家,他甚至还怀疑对方是邻居家的乖弟弟,那个天真纯朴又可爱的小竹马。
不过那个小竹马胆子很小,说话也是软软糯糯的,又常年生病,所以竺爷爷很少放心他单独出门。
这个世界已经越来越不正常了,竺爷爷就更不可能会让竺幺进游戏里来。
其实最让他觉得NPC不会是竺幺的原因,主要还是想做游戏里的NPC,那百分百都不是普通人类。
竺幺是人类。
这一点他很确定。
竺幺就着蜡烛的光站回柜台里,柜台桌面有一个黑皮本子已经呈打开状态。
他没有说话,就那么呆呆地望着这群人。
张炎第一个走过去,拿起红笔在本子上签上自己的名字,算是做了个简单登记。
名字一写完,下一栏的房间号便自动显现出来。
其他人有样学样,也依次得到了游戏分配的房间,所有人过来作登记时都没敢再看竺幺,而竺幺也没敢说话。
众人走后,他坐下来趴到柜台上微微叹气。
今天的戏应该是被他搞砸了。
“演员们”好像很生气。
看来现在不是他想不想辞职的问题,而是蛙姐会不会留下他的问题了。
所以,他的四百四十四块还能拿到吗?
要是拿不到,自己也会赔偿“公司”一个灯泡钱的,竺幺还惦记着爆炸的灯泡,内心无比纠结。
到了后半夜,屋外的风雪停了,天要微微亮时,竺幺知道自己该下班了。
这是蛙姐告诉过他的,他还记得。
竺幺轻手轻脚从柜台里走出,很怕声音太大会惊动了楼上休息的“演员们”,当重新推开门时,他就站在了“公司”二楼的走廊里。
远处的蛙姐迎上来,撩开披在肩上的绿色头发,她的眼珠很大,鼓鼓的,像是要脱出眼眶一样。
竺幺第一次见她,就觉得蛙姐的长相有些奇怪。
因为他没见过谁的眼球是这样的,不过他一直被爷爷保护着,很少出来见谁。
所以他把这些都归结于自己没什么见识,他并不觉得蛙姐长得难看。
蛙姐刚一过来,竺幺就先把头低下了,他小脸红红的低嗫一声:“蛙姐,对不起,我把这场戏搞砸了,我会主动辞职的,灯泡的钱我、我明天送过来。”
竺幺没有父母,一直都是爷爷带着。
爷爷的存款其实很富裕,奈何他总是生病。
这次是他背着爷爷主动出来找工作的,因为蛙姐说他只是跑龙套,当个不用说话不用动的花瓶就好,而且日薪还高,他就特别想试试。
竺幺撅起小嘴的样子可怜巴巴,蛙姐却看得心头一紧。
“辞、辞职?为什么不想做了啊?”
蛙姐一脸‘祖宗你可千万别离职’的恳求状,这倒让竺幺有点懵了。
竺幺慢吞吞的把旅馆里的事情说了一遍,“我明白的,只要待在前台几个小时就好,但是我一紧张,就给忘了……”
竺幺没见过拍戏是怎样的,也不知道片场要有摄像机,一条不过还会NG重来。
所以,他也并没有起什么疑心。
蛙姐听他这样说,算是松了口气。
女人伸手在男生瘦削的肩头拍了拍,像妈妈一样温柔:“没关系的,你做的很好,可以留下来的。”
“真的吗?”竺幺眼中露出惊喜,简直不敢置信。
“当然啊。”蛙姐笑着点点头,然后给他披了一条羊绒毯子:“早点回去休息吧,今天降温有些冷,别冻着,我晚点给你发明天的通告。”
“嗯!”
竺幺用力点了下头,裹上毯子之后,他觉得整个人都暖融融的。
不只身体暖,心里也暖。
蛙姐真好!
蛙姐是除了爷爷和炎炎哥之外,对他最好的人了!
竺幺走的急,并没注意两条红色的东西顺着毯子钻了进去。
-
这家公司和竺幺想象中的写字楼并不一样,是郊外的一幢别墅。
别墅穹顶呈玻璃螺旋状,一直延伸到天际,天空黑沉沉的,一眼望去像是有雾气绕在周身,根本看不到云彩和太阳。
他匆匆坐电梯下到一层,顺着小路离开,到路旁等公交车。
444路公交车很久才有一趟,眼下还没来,竺幺便百无聊赖地坐到了椅子上。
身后是葱葱郁郁地草地,草叶茂盛,随风舞动,发出窸窸窣窣地响动。
从这里往别墅看,却是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楚。
窸窣地声响一下下,越来越大,竺幺觉得奇怪,起身绕到站牌后,扒开草丛向里张望。
草丛里躺着一只白色兔子,红眼睛圆的像圆规画的,看着不太像真的。
兔子和他对视,就那么静静地望着他。
不跑,也不动。
离得近了,竺幺发现这兔子的睫毛格外长。
红色的睫毛,风一吹就飘来荡去,看上去很是柔软,有点像羽毛。
竺幺见它这副状态,有点担忧:“小兔子你是受伤了吗?”
听到“受伤”两个字,兔子的红眼睛终于有了反应,似乎是转了一下,然后挪开前爪露出肚皮,肚皮上赫然有一道长长的血口子。
腥红骇人,看起来是受了很重的伤。
就在这时,公交车来了。
竺幺没空多想,抱起兔子就上了车。
本以为司机会不同意带宠物上车,但司机好像没看到一样,就那么自然的操纵着关了车门,一脚油门开车了。
竺幺松了口气,抱着兔子去后面坐。
不知不觉,就靠着座椅睡着了。
公交车驶进隧道,昏暗的隧道灯一闪一闪,明明灭灭地暗光像是被风吹动的油灯,不知哪下,便彻底熄灭了。
车内外皆陷入黑暗,竺幺腿上的兔子抬头看他。
原本短小的尾巴迅速长大,而后悄悄的分出叉来,一簇簇,瞬间就分裂出了无数条。
柔软细腻又冰凉的羽状物慢慢靠近,其中一根羽状物落在了他的眼睫处,像弹钢琴似的调皮一划。
竺幺迷迷糊糊醒来,羽状物还没来得及收回,刚好停在他眼下。
周围陷入死一般的宁静。
正在此时,报站器发出提醒:“和顺小区到了,请要下车的乘客带好随身物品,从后门准备下车。”
竺幺抬头看了眼led站牌,再回神时,刚刚的怪异景象消失了。
竺幺心说,自己又出现幻觉了。
不知从哪天起,他偶尔就会出现幻视幻听的毛病。
有时候,他会看到没有人拍的皮球自己弹起,会听到楼上空置的房间发出脚步声,小区楼梯也会莫名的多出几阶。
爷爷跟他说,这个世界不安全了。
但竺幺觉得,是自己的病加重了。
毕竟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和从前一样,爷爷只是为了安慰他吧。
竺幺抱着兔子回来,爷爷刚好在做饭,见他进门,就笑着从厨房探出头来,“小幺回来啦?”
“爷爷,爷爷,我捡到一只受伤的小兔子,您能帮忙看看吗?”
竺幺把羊绒毯子脱下,垫在小兔子的脚底,然后轻轻的放在了椅子上。
竺幺进了厨房,浓重的血腥味被留在客厅里。
‘滚下去!’
羊绒毯子忽然动了,直接把兔子掀翻在地。
兔子红色的眼睛亮了一下,又执着的跳了回来,并狠狠碾了一脚那条毯子。
反复几次,竺幺就带着爷爷走了过来。
处理好这些后,竺幺把偷偷找工作的事情和爷爷坦白交代,爷爷有些不信:“一天444块钱?这是什么单位?有这么好的待遇?”
“是电影公司啦,我是签约员工,我演龙套花瓶!”竺幺自豪的拍着小胸脯道。
竺爷爷似是不太同意,家里的开销并不大,他不需要小孙子出去工作。
可竺幺再三恳求,爷爷无法,只好答应着先让他做做看。
没办法,竺爷爷疼小孙子疼到骨子里,实在不忍心小家伙伤心难过。
今天降温降得厉害,竺幺怕冷,晚上就打算去爷爷房里睡。
他把毯子叠好放在自己屋子里,又把小兔子安置了下,然后才放心的出去了。
人走后,张开的羊绒毯子里慢慢窜出两条红色的触手,触手游离到兔子身边,发出惊天嘲笑。
‘嘻嘻嘻哈哈哈,以为扮成这样就能得到他的偏爱吗?’
兔子不甘示弱,疯长的兔尾巴同样化作几条触手,彼此扭打起来。
‘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
-
昏暗的环境下,有脚步声近了。
竺幺打着哈欠坐起身,迷蒙的揉揉眼,眼前黑雾弥漫,淡淡的花香味钻入鼻尖。
竺幺看不太清楚对方模样,只觉得像个成年男子。
那味道……好像百合花香。
竺幺想,反正爷爷在身边,就壮着胆子翻身下床,往黑雾里走。
由于视线受阻,他不小心绊了下。
小臂似是被冰凉的什么托住,雾中有隐隐的红光浮现,隐在黑雾中的人发出一串明澈空灵的笑来。
好听极了。
竺幺往前伸出手,轻声问道:“你、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