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一颗金桔 第4章 抓痕

凌晨六点的凉风不能使解语澄完全清醒，顶着一头橘红色的炸毛走进教室。

“嚯，这黑眼圈。昨晚跟你舍友玩儿了一宿？”余岁安靠在椅背上笑道。解语澄没搭理余岁安，他也没那力气。昨天晚上的事情，算的上是失策。他忘了王安懿是个特别的孩子，脑回路跟一般人不太一样。大半夜扯着嗓子打呼噜吵他，他没一点反应，你不打了，他还担心你，跟你讲生物。

他也看不懂这小子是不是真的担心他。

“同学们，介于咱们刚开学还处于比较生疏的阶段，为了让咱们能迅速熟络起来，放学后大家去KTV，行不行？”班长站到讲台前说道，“当然，如果有别的事情可以不去，都能理解。强调一下哈，有意愿参加，有意愿参加啊！”

余岁安伸手戳戳解语澄的后背，爬到解语澄肩旁的一旁，说：“语澄，咱去完KTV之后，不一块走了啊，我姐来接我。”

解语澄点点头。

电梯在14楼停下，五六个人从电梯里走了出来，都是一米八的个子，如果不是穿着校服，一眼望去是混社会的。尤其是那个橘红色的头发，放在人群中惹眼的不行。他眼睛是琥珀色的，眼尾弧度上扬，放松的时候总是给人特别不羁的感觉。解语澄每次到外边都会收敛着点，他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前台小哥招呼他们往里走，门一推开冷气就往袖子里钻，里面灯头昏暗绚丽，放着音乐。有俩三个人站在那点歌。沙发上那边坐着人在玩纸牌。从解语澄这个角度望去，王安懿坐在沙发角处，如果不是旁边的人递给他纸牌，解语澄真的看不出来，他也参与了游戏。

解语澄跟班长打了招呼，在沙发处坐下，伸手夹了一块西瓜，说道：“玩什么呢？加我一个呗。”

“行，等玩完这局。”

解语澄拿着果盘，起身凑到王安懿身旁，“吃吗？”王安懿扭过头盯着那盘水果，沉默了几秒，最后拿了一颗金桔。

那金桔不大，在王安懿手里显得有些小。金桔放进嘴里的时候，手指擦过嘴唇。

啪！解语澄脑子一顿，那个动作差点给解语澄人闪没。他想起昨晚为摆脱王安懿扒拉他的脸，结果手戳他嘴里。

解语澄放下果盘，“你吃。”

他站起来摇摇头，房间里的光线照的他有点想吐。他走出房间，到走廊里去透气。

他从洗手间出来，往回走。

“解语澄。”一个较为清亮的声音喊到他的名字，解语澄停下脚步，女孩有些有些害羞：“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有些话要对你说。”

“嗯？”

解语澄定睛去看她，发现这个女孩是他进洗手间之前，在走廊里遇到的那个女孩。

“高一的时候，我在你隔壁班。”

解语澄回想高一的时候，应该是没见过这个同学。便回答，“啊，应该是。”

女孩继续说，“有一次月考，咱们别分到了一个考场，就是在那个实验楼里。那个教室是化学实验室，考试前水管爆了，你帮忙修好了。”

解语澄想着好像是有这么个事，“嗐，学校设施太老了，确实是容易坏。”

“我想说谢谢你。”

“这没啥，我在家也经常修水管。”

“嗯……”

看女孩害羞扭捏的样子，解语澄眼睛微微睁大一些，怀疑她下一秒是不是就要向自己表白了。女孩似乎是做好心理准备，鼓起勇气说，“解语澄同学，我喜欢你。但是我不会要求你跟我在一起的，毕竟你还不认识我，我们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做朋友吗？”

爽，太爽了。

解语澄是这样的。

对于正处于青春期的孩子来说，异性的表白算的上是对自己魅力最大的肯定。他是喜欢别人对他表白的，他也知道一个人的价值不能单看赢得异性的欣赏，素质、品德、对社会的贡献等。

但他觉得问一下应该没太大关系，他问：“你说你喜欢我，那你具体喜欢我什么呢？”

女生似乎是没料到解语澄会这么问,思考了一会儿，开口：“你乐于助人，但并不为此感到怎样。性格开朗，对人也大大方方的。成绩也不错，当然人长得也帅气……”

解语澄满意的眯起眼睛，想听女孩继续说下去，但他也清楚人不能太不要脸，“谢谢。挺抱歉我没有想起你来，嗯，我不认识你，但跟你也算是说过几句话的人了，我觉得你应该比我更优秀。可以当朋友，但联系方式就算了。主要是我也不怎么用手机。”

解语澄看女孩抿起嘴巴，半响没有出声。皱起眉，微微抬起左手，心想可千万别哭啊。

他这外形条件给别人看见了可不好解释。

“嗯。”女孩点点头，“好。那没什么事，我走了。”

回到房间，他们已经玩完一局了。沙发上又坐了几个人，解语澄撇了一眼沙发上的人，最后还是决定拉个凳子过来。

“行，人齐了。”正整理纸牌的环视着一圈人，“人有点多，咱们就不玩这个游戏了。”他伸手从沙发下面掏出一盒新的纸牌，“真心话大冒险，没别的选择啊。”

拿着牌的人便洗牌边说，“解语澄往左边坐坐，那边太挤了。”解语澄拖着凳子往左边挪，一抬眼对面正是王安懿。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解语澄无视他的眼神，把目光移开。

“真心话大冒险，不算难。输了肯定是有惩罚。”拿着牌的余岁安抬抬下巴指向后面端着苦瓜汁的服务生，说：“惩罚不难，喝点苦瓜汁，健康又养生。”

一杯杯浅绿色苦瓜汁摆在桌子上，能够闻到青涩地苦瓜味。

大家等待余岁安洗牌时，解语澄问到：“咱们怎么确定谁做这个真心话大冒险？别告诉我要通过转瓶子，瓶口冲谁，谁回答。”

等解语澄问完，余岁安挑挑眉，“你怎么不问要不要丢手绢呢。” 解语澄环顾了一下四周，那边几个同学正忘我地倾唱着，“这地不大，也丢不起来啊。”

余岁安无语地看着解语澄，他从书包里拿出来两盒卡牌，扔到桌子上。

“UNO”余岁安打开纸盒把里面的卡牌倒出来。

“只真心话大冒险确实没意思，咱们这样结合UNO卡牌一起玩。”

“我简单介绍一下规则。首先，我会给每人发七张牌，大家轮流出牌，每次只能出一张。这张牌，必须和桌面上打出来的最后一张牌，要么颜色一样，要么数字一样。

如果手里的牌不能出，那就需从牌堆里抓取一张牌。倘若还是出不了，那就喝一杯苦瓜汁。谁先将手里的牌出光，谁就获胜。

除数字卡片外，UNO卡牌中还有功能卡牌。”

余岁安从牌堆中抽出几张卡牌，依次摆开，“这是一张转向的卡牌。例如，游戏开始时，按顺时针出牌，当有人打出转向牌时，需改变出牌的方向。对了，大家注意转向牌需要桌上最后一张牌的颜色一致。”

“这是禁止卡牌，下家停一局。”

“这是乌龟牌，指定任意玩家加三张牌。”

“这是 2卡牌，下家需抽取2张开卡牌，并喝两杯苦瓜汁。”

“ 4卡牌。”余岁安再次拿起一张卡牌，“这张 4的卡牌，是黑底的。所以无论桌上是什么颜色的牌，都可以出，并且可以变换任意的颜色。同时下家需加四张牌，喝4杯苦瓜汁。这张功能卡，可以叠加在 2， 4后面。”

“关于 2， 4的功能牌可以进行叠加，直到下家无法出牌，那么这个人将抽取叠加后的牌数，喝相应杯数的苦瓜汁。”

“当手中的牌只剩下一张时，必须喊出乌诺，否则罚牌两张。”

“最后，每人清点要喝的杯数，完不成的，接受真心话大冒险惩罚。”

“大家听懂了没，或者有玩过的？”

“听懂了。”有一个声音淡淡道。

解语澄顿了一下，声音的主人站在自己身后，是白蔷。

白蔷坐到解语澄旁边，礼貌道，“加我一个可以吧。”

余岁安:“当然。”

解语澄没想到白蔷竟站在自己身后听规则，知道不能通过外表来评判一个人，但是她真的不像会和人玩这种游戏的。不知道解语澄的脑子又拐了一个什么弯，萌生出——该不会白蔷是想和自己玩。不然，她干嘛站在自己身后。

“能听得懂。”

坐在对面的王安懿突然出声，解语澄紧接着说到，“这不难吧。”

其他人没出声。

“没事，咱们先玩一局。”余岁安开始洗牌，“这样，白蔷、王安懿、陆墨琛、语澄和我先来一局。”

“等等，我没出声吧。”陆墨琛敲敲桌子说道。

“你不牌神吗？”余岁安发着牌，“天天弄你的小卡片，听不懂说不过去吧。”

陆墨琛哼笑一声，显然被余岁安的说的话不舒服到了，“那不叫小卡片好吗。塔罗牌三个字这么难记吗？”

“抱歉，我知道你听得懂，来一局呗。”余岁安嘴上说着道歉，眼神里一点歉意都没有。他在每人面前放了七张牌，“哎呀，忘了一点。数字六，禁止发言，直至数字2才可解除。数字九，迅速将手拍在桌子上，最后一人罚牌。”

余岁安先上了一张蓝色的4，然后陆墨琛上了一张蓝色的7，接着解语澄上了一张蓝色的6，随后白蔷扔了一张蓝色的9。

一瞬间，几个人的手迅速叠在桌子中间。

“算我的。”余岁安把自己的手从最上面拿起来，“这样我拿3张。”将那张9放到自己面前，以备最后计算苦瓜汁的杯数。

解语澄调整调整坐姿，眯眼看向王安懿。昏暗的灯光下，他脸显得越发的白，看起来特别乖。

刚刚王安懿的手叠在自己的手下，解语澄抿抿嘴，没想到平时做起事儿来慢慢的，反应力还不错。

接下来两圈，解语澄出的比较顺利。

陆墨琛:“绿3。”

解语澄扔了一张黄3，“乌诺了啊。”

“诺不了。”白蔷放了一张黄色的乌龟牌，“指定解语澄，拿三张。”

“好。”解语澄手刚摸到牌堆。

“指定解语澄。”王安懿又放了一张蓝色乌龟卡牌。

解语澄覆在牌堆的上的手又划了三张。

“指定解语澄。”余岁安再次放了一张红色乌龟卡牌。

“行。”解语澄笑道，“别让我拿到功能牌。”

“陆墨琛，你也指定我吗？”

陆墨琛摇摇头，“跳过。”解语澄拿着满手的牌，点点头。

白蔷放一张 4万能牌，转为红色，王安懿收四张牌。

余岁安加一张 2功能牌，陆墨琛跟一张 4功能牌，从牌最少到牌最多的解语澄加一张 4功能牌，白蔷加一张上家同色的逆转牌，解语澄再次加一张 4功能牌，…逆转…加牌。

每个人的牌越来越少，叠加的牌越来越多，最后一个没牌的人，将会拿到最多的牌，喝最多的苦瓜汁。

解语澄观察到一旁的白蔷，手里只有那么两张牌，眉头紧皱。他手里有一张 2牌，还有一张跳过牌。如果他出 2，白蔷可能会输，出“跳过”那么王安懿就会输。

一个是喜欢的人，一个是舍友。

“跳过。”

牌场无朋友，大男孩喝点苦瓜汁怎么了。

那些加牌堆到了王安懿面前，王安懿计算要加牌的数量，从牌堆里数了相应数量的卡牌。

差不多三分之一的牌到了王安懿的手里。

“王安懿你今天苦瓜汁得喝到吐啊。”坐在沙发上的同学笑道。

余岁安放了一张红色的9，陆墨琛没看到拿了三张牌。

解语澄拿开自己的手，他没想到王安懿手依旧那么快，他竟然还是没能反应过来，每次自己的在他上面，手指都撞的生疼。

直至最后，陆墨琛两张万能牌，乌诺了。

各自清点要喝的苦瓜汁杯数。

“余岁安9杯。”

“陆墨琛8杯。”

“解语澄21杯。”

“白蔷12杯。”

“王安懿34杯。”

把牌清理到一边，几个人合伙将苦瓜汁摆满整个酒桌，苦瓜汁的气味弥散到半个房间，只闻的话还是沁人心扉的。

解语澄两指手指端起杯子沿，应该是被冰镇过，有点凉。他拿着杯子往嘴里送，舌尖碰到苦瓜汁的那一瞬，好似过电，苦的舌头发麻。

刚想将苦瓜汁放下，余光瞥见别人都是一口闷。

一口苦瓜汁灌下去，解语澄感觉自己的食道管给人扯烂了一样。

“哈哈哈哈。”余岁安放下最后一杯，解语澄喝不了苦的就选别的。”

解语澄痛苦的咽下那口瓜汁，“这才到哪。”

白蔷和陆墨琛喝完后，桌前就解语澄和王安懿。俩人站在桌子两边一杯一杯对着喝，一杯杯苦瓜汁空杯，气氛渐渐安静下来，只有两人在闷头合着苦瓜汁。

Duang，玻璃杯磕在桌子上的发出声响，解语澄苦的直翻白眼，他感觉自己再喝就要死了，“我接受惩罚，我不行了。”21杯还剩下5杯，他是真的喝不下去了，就算是喝水也到顶了。

站在对面的王安懿再次端起一杯苦瓜汁，解语澄红着眼看他的握着水杯抖动的手。

真是能忍。

“王安懿，你手是过敏了吗？”白蔷突然道。

头顶的光打在王安懿的手上，能看到他手上有几道很明显的红痕。他抬起手看了一眼，“好像不是。”

“那是抓痕吧。”余岁安探身去看，“刚叠手的时候是不是被人抓到了，真是有劲儿。”

解语澄没吱声，他知道余岁安那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刚刚叠手的时候，他也不小心抓到余岁安了。

他蹙起眉，也没使多大劲，怎么皮就那么脆，划两下还破了。

“哎，你别喝了。”解语澄从王安懿的手里拿出那杯苦瓜汁，“喝水也得水中毒了，这不是还有别的选择吗？”

王安懿坐在沙发上扶了扶头，划破手的那只手捂着肚子。

“那咱们就直接真心话大冒险了啊。”余岁安看看时间，“王安懿先选吧，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神经啊，喝了那么多苦瓜汁。谁还有劲儿给你大冒险。”解语澄道。

“那就真心话。”余岁安拿了七张牌摆在桌子上。

“中间那张。”

“如果你父母离婚，你会选择跟谁一起生活？”

在场的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是什么问题。余岁安也是没能料到抽到这个问题，“换一个问题……”

“无所谓。”

……

王安懿回答完，空气好像凝住。大家都沉默着，显然这个回答也是意料之外的。解语澄看见王安懿淡然的神色，想到平时说话慢的一个人，这会儿话倒是利索。

在解语澄看来，如果同样的问题问他，他真的很难做出选择。父母对他特别疼爱，他想象不出父母离开他的样子。解语澄盯着王安懿心想看着挺呆的一个人，内心也是够冷漠。

“好……回答完了，再选一个。”余岁安再次去看手表，“我姐来接我了，你们玩吧。”余岁安收拾好东西，拍拍解语澄的肩膀，“走了啊。”

玩了差不多一个小时，陆陆续续走了一半多人。班长多次交代大家回家注意安全，到家一定得报平安。

夜风吹的解语澄迷糊，街旁昏黄的路灯明明灭灭，前边桥上的车闪烁着尾灯飞驰而过，解语澄走在非机动车道很安全。

前边的王安懿独自一个人往前走着，风吹着他的衣服，衬出他单薄的骨架。

刚从KTV出来时，解语澄听到有同学议论王安懿回答关于真心话的问题。无一不在说他没良心，冷漠的。

“呃！”

王安懿弓着背路旁的草丛呕吐，难受的脸涨的发紫，他蹲着缓了一会儿，捂着肚子到前面的长椅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