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一个哪有这胆。
很明显邢珈寒也知道,说完后便沉默不语按着裂血的伤口。
熊一个抬手,“哥我来吧,你快去休息。”
邢珈寒果断放开,转身提来医药箱,翻出酒精和棉签。
熊一个知道自己身体的毛病,见邢珈寒抱胸在墙边靠着等,出声再次催促,“我还有一会止住血,哥哥先睡没关系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邢珈寒不会上赶子去做什么,反身关上卧室门。
熊一个还没松下嘴里那口气,就瞧见卧室门又从里面打开,邢珈寒的声音如常,“处理好,进来睡。”
有句话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虽然安在邢珈寒身上不太合适,但熊一个想不到比这更贴切的形容了。
熊一个咬牙,走到卧室门边,“珈寒哥,最近是出什么事了吗?”他更想问是不是中邪了,不然为什么突然变化这么明显。
邢珈寒砸过来一个枕头,“天马行空留着画图,不然只靠你这白痴脑袋够呛。”
是熟悉的对话,看来人没事,熊一个退回沙发,耐心等血止住。
又处理好伤口,已经是一个小时过后,邢珈寒肯定已经睡着,自己现在爬床铁定会吵醒他,熊一个想着算了,团吧团吧缩回沙发上,将就又睡过去。
闹铃响得很早,熊一个醒过来没留意,碰到额头上的伤口瞬间疼清醒了。
他买回来早餐,又风风火火离开了。
邢珈寒醒的时候,只扫一眼旁边整齐平坦的睡被,就知道熊一个并没有听话,可驯服哪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熊一个晚上回去时,邢珈寒正在网页上挑选房屋,熊一个也跟着看,听见邢珈寒云淡风轻的在他耳边道,“等换了新家,你搬过来。”
熊一个惊了下,他渴望的东西如今唾手可得,却犹豫不决,“我那个房子,租金交了一年呢。”
“一点钱,不必为我省。”邢珈寒视线从熊一个额头包裹的白色纱布上移开。
熊一个迟疑的点头应下来。
邢珈寒指尖点了点一栋房屋信息,“这套如何,还有空房间装成你的画室。”
“还行。”
“那就再选。”
得知熊一个即将搬离合租屋时,宋钿刚夹住的红烧狮子头吧唧掉落在桌上,圆鼓鼓的滚了两圈,停在姜闻雨碗面前。
姜闻雨嫌弃,但面上不显,“浪费食物是要下地狱的,你准备在阳间当奴隶到阴间也当苦差吗。”
宋钿赶忙把狮子头夹回碗里,问熊一个,“你哥换人设了?”
熊一个缓了好几天,适应力极强的接受现在的邢珈寒,但想是想不明白的,“不知道,就这样看着过吧。”
话毕,熊一个手机特别提醒响了下,是他刚才给邢珈寒报备中午和谁吃饭,吃的什么,邢珈寒发来一个字:嗯
就简单一个字,都能引得熊一个咧嘴嘿嘿傻笑。
毕业展要连续开展三天,熊一个抽到的位置还行,画一摆出来就拍照发给邢珈寒。
“这画好漂亮……”
熊一个听见路过来参观画展的女孩小声惊呼,他振作精神,露出笑容,“你好,我是这幅画的作者,谢谢喜欢,我亲手有做小熊发夹,当作纪念品。”
宋钿忙活完自己那边,拿着一捧向日葵去找熊一个时,发现那熊正被几个低年级学生围住,应该是在讲创作理念。
等人走掉,他才上前,递出向日葵,“毕业快乐。”
熊一个接过,送他一个小熊发夹,“拿去别你的长发。”
宋钿指尖勾了下发尾,“毕业就剪了。”
“小熊,毕业优设你报名了吗?”姜闻雨从不远处走过来,毫不吝啬夸奖熊一个的绘画天赋,“不愧是美院传闻中横空出世的天才。”
“横空出世的天才~”宋钿阴阳怪气的学他说话,“花呢,空手来啊。”
姜闻雨道:“我哥拿着的。”
说谁谁就到,一束明艳橘色调的火灵鸟先入视野,姜闻雾缓缓走过来,先是看了眼挂墙上的毕设,眼眸中流露出一丝不掩饰的欣赏,“很厉害,毕业快乐,小熊。”
熊一个怀里一下抱两束花,多少有点滕不开手,索性把花束放在作品面前,被夸得不太好意思,“谢谢……”
还没聊几句,又有来往路过的人参观,熊一个只得先去介绍,姜家兄弟见状离开参观其他画作,宋钿也有事跟着走掉。
画展最后一天下午,邢珈寒才姗姗来迟。
这几天公司内部出了点问题,他抽不出空来,熊一个也只是在第一天随意同他提过,得到模棱两可的回答后便没在问,等邢珈寒想起来时,会展已经到截止日期。
他找到具体位置时,熊一个正接手一个女孩送的美丽清调的花束,作为回礼熊一个送了她什么,两个人礼貌拥抱了下。
女孩还在说什么,熊一个微微弯腰,耐心倾听。
邢珈寒知道熊一个五官端正,身高不矮,笑起来配得上阳光男大的称呼,但从没有一次这么直观感受熊一个仅仅是站在那,都在无形散发的魅力。
熊一个有一个抬眼的动作,邢珈寒没躲,熊一个自然而然注意到了他。
但熊一个目光只是一顿,随即装作若无其事的挪开。
“哼。”邢珈寒不知道该生气熊一个听话,还是该夸他过于听话不懂得变通了。
放在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下。
熊一个:珈寒哥我看见你了!
女孩离开后,熊一个怀里揣着那束花脚步匆匆来到邢珈寒面前,礼貌说,“这位先生,那边还有更多精彩的作画,容许我为你介绍一二。”
这才消失不到一会,熊一个画览前又驻足了几人,见熊一个过来很激动,喊道:“呀,小熊学长!”
熊一个不露痕迹和邢珈寒拉开距离,“你们好,见者有份小熊发夹哦。”
邢珈寒在熊一个忙活之际,仰头,视线移至挂在墙上那幅画前,只一眼,就有种灵魂震颤,全身过电般酥麻感。
还以为,熊一个学艺术只是在浪费钱。
可还是没有收到一幅属于自己的画。
“先生!”
熊一个的呼唤让邢珈寒理智回笼,“你在想什么?”
邢珈寒说,“在想办画廊需要条件。”
熊一个:“你要洗|钱吗?”
“……别人看了只会好奇,”邢珈寒看他,“什么钱这么难洗。”
熊一个:“哦。”
正好还有点时间才闭展,那之后又有得忙,熊一个拜托旁边同学帮自己守一会,自己送邢珈寒出去。
路上,邢珈寒总想起刚才熊一个和陌生女孩对话的场景,和很久之前在邢家宅外的石子路上,看见的场景重合一起。
“大学应该谈场校园恋爱才圆满,你有吗?”邢珈寒这么问。
其实答案显而易见,熊一个听闻原本喜悦的情绪迅速沉下来,“我不喜欢这个玩笑。”
“不是玩笑。”
熊一个与邢珈寒视线对峙半分钟,还是熊一个先便过脸去,“没有,我喜欢的是……怎么可能和别人谈恋爱。”
邢珈寒倒觉得没什么不可能的,他见多了婚姻围城内各玩各的夫妻,对自己感情的淡薄程度也有清晰认知,邢珈寒觉得自己会那样做,下意识代入熊一个,也觉得他会这样做。
熊一个揉揉微红的耳朵,低声问,“那哥呢,哥想和别人恋爱,结婚,最后有属于自己的孩子吗?”
困扰他半年之久的问题,在现在壮似随意的问出口,熊一个庆幸现在是白天,而且周围很吵,不然邢珈寒肯定能听见自己如擂鼓的心跳声。
邢珈寒反问,“如果我说想,你会怎么做?”
“我会……”
熊一个张张嘴,这个问题他思考过,但答案在此刻要说出口却那样难以启齿。
但他还是说了,“我会,大方祝福你,祝你家庭幸福,子孙满堂。”
邢珈寒眼眸里的黑浓稠了些,似乎有风雨欲来的前兆,但他最终只是撇过眼,轻描淡写留下句,“你别后悔。”
邢珈寒背影消失不见。
如临大敌的熊一个这才缓过气,酸涩的眼眶让他忍不住想落泪。
结束毕设,基本学校那边就没什么事,熊一个可以专心画稿接商单,结束一天工作后回家和邢珈寒见面,日子也就在眨眼间过去。
但熊一个总觉得会发生什么,让他偶尔午夜惊醒总是心悸不安,他把这个归结为野兽的直觉。
但一沾枕头,野兽也得睡觉觉。
邢珈寒重新买了个房子,在某个别墅区,新家两层楼,采光最好的那间房装修成熊一个的画室,邢珈寒的书房都只能委屈重新挑地。
熊一个还拥有了自己的房间,床很软,听说用的是十万多的什么羽鹅绒,熊一个不懂,他只知道自己不用再睡沙发。
要说来最麻烦的一点,就是离熊一个工作室有点距离,每天为了准时上班可愁苦了他。
邢珈寒某天扔了串车钥匙给他,熊一个对车牌子不敢兴趣,开车停在路边买早餐时,听见路人大喊,“谁的卡宴,挡路了!”
熊一个不知道名字,但认识自己的车,包子还没咽下去赶忙追出去,“我的,我的。”
宋钿喝口热豆浆,环顾四周都被熊一个一声声我的吸引视线,心里吐槽:妈的,这是什么有钱人新式秀款方式吗
又想到因为自己坚持创业而断绝来往的家庭,再次咬牙切齿:哥哥送的车有什么了不起,等他赚钱了,让熊一个去店里随便挑贵的!
宋钿边想,边注视着熊一个又把上百万的车随便扔在角落,表现得还没嘴里那个一块钱包子重要,又推翻自己想法。
算了,这傻熊用豪车纯纯糟|蹋。
熊一个搬家时,快递过很多纸箱,当天下午送到一个纸箱时刚巧他不在家,拜托邢珈寒签收,纸箱沾满灰尘,邢珈寒并没有让其进屋,而是在门口就拆封。
本以为是熊一个没用完的生活用品,可邢珈寒打开一看,里面是归整得整整齐齐,用丝带缠好的画稿。
邢珈寒起身要给它们挪地儿。
搬运间,一则丝带本就没扎紧的画稿掉落在邢珈寒脚边,然后缓缓舒展开自己全貌,画稿应该是熊一个画艺渐入佳境时下笔的,所以邢珈寒一眼就认出,那画上的人,是自己。
“……”
熊一个疲倦的下了班,把iPad收包里打算回家在肝一会,虽然邢珈寒没有规定什么门禁,但每次晚会一点邢珈寒夺命电话就会顺着网线追杀熊一个。
熊一个是个怕哥的,索性老实起来,拒绝没有意义的夜生活。
输入密码前,熊一个有看见门口的纸箱,但他不以为意,毕竟因为搬家,这几天他寄过太多纸箱,具体不记得每个纸箱里到底有什么,也忘记叮嘱邢珈寒不要随意打开。
大门推开,熊一个照例先找邢珈寒的身影,茶几边放了个收纳盒,熊一个走上前一看,额前冒了滴冷汗。
是他这些年废弃的画稿,这么一听到没什么,但重点是,这些废稿全都只描绘一个人的模样,一个人的名字。
他不想把这么明显的爱意公之于众了。
邢珈寒脚步声出现在身后,熊一个转身,想装作无事发生但面部表情却出卖了他,“哥,你有看这里面的东西吗?”
“没有。”邢珈寒说,“怎么,需要我看吗?”
感受到邢珈寒语气中的戏弄,熊一个松口气,他抱起那个收纳盒,“不用,都是些见不得人的废稿,脏你眼睛。”
邢珈寒:“废稿?那就现在处理掉,别占地方。”
熊一个紧了紧握着收纳盒一角的手指,在楼梯间僵住身体。
邢珈寒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面前,“真的只是废稿,一副舍不得的表情做给谁看?”
熊一个被邢珈寒话里冰冷的寒意刺得全身一哆嗦。
不清楚这恶意的源头,但熊一个此刻更不想自己以往拙劣生涩的喜欢暴|露在邢珈寒面前,他想要遮掩。
他低低应声,“我会把它们烧个一干二净。”
邢珈寒嗤笑,“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嗯。”
熊一个似乎也跨越时空,回应了以前总追在邢珈寒屁股后面的那个男孩,“是我自己的选择。”
熊一个找来火柴,明明都是用打火机的时代,熊一个背包里却总装有一盒火柴,燃烧中的火柴扔进易燃的纸张里,有那么一小块地陡然间亮如白昼。
也只是一小块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