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光程眼含期待的注视着赵逢生,“你也好久没回来过了,今天难得回家一次,要不要晚上就在家里住?”
赵光程期待能从赵逢生嘴里听到他想要的回答,
这一次与前两次不同的是,赵逢生点头同意了。这样的回答可真是难能可贵啊。
赵光程当即笑起来,因为高兴而合不拢嘴了,“好,好好,你的房间爸爸每天都在让阿姨给你收拾着的,你随时可以去住。如果差什么只管提出来。”
“嗯,我知道了,”赵逢生的声音冷冷淡淡的,听起来没有什么人情味儿,也没不含什么热烈的情感,但是这一切在赵光程的眼里即是父子两人关系上里程碑的进步了,若是放在半月前,这人他是只会摇头拒绝,一点儿余地都不留。
父母与子女之间的关系,通常都是要在孩子小的时候建立的,你缺失了在他童年的陪伴,虽然也没办法得到同等的感情回馈。
做生意讲究礼尚往来,亲缘感情也是这样。商人贯来会算计,会讲价,会求得利益,这一切不仅仅是体现在生意场上的,别的方面也是。是一味的只付出却得不到一丁点儿回报,在河山的商人也会恼羞成怒,气急败坏。
赵逢生眼看着眼前这个年过半百的中年男人,他已经不再年轻了,眼角眉梢的皱纹,不再敏捷介绍的体态,一切通通都暗示了他即将老去。
赵逢生对这个人并没有什么太深的感情,但他渐渐明白,要在这个世界上好好活下去,的并不仅仅只有自己安分守己的困于一隅,老实本分的人身上最大的用处也只有老实本分了,他们这样的人永远只能在社会最底层遭受欺压,就像从前的他,还有他那个穷困潦倒破败的家。
但今时今日,似乎是天意在捉弄人,他总也没办法按照自己的预想好好生活下去。人生太变化无常了。可是这无常的人生中好似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把他往一条偏离正轨的路线上拨过去。他逃不得,也逃不开。若是拼命去挣脱,就会以别的惨痛的代价来交换。
赵逢生想,与其这样,竹篮打水一场空,白费功夫。那他也没有力气去挣扎了。
顺势而为,随波逐流,有时候也挺好的。至少能坦然的接受自己的人生,还有无常的结局。
赵逢生这些日子以来,早就已经接受了自己这变化无常的生命,对于这个平白跑出来的便宜父亲,他也并没有那么排斥。
毕竟,一个有钱有权有势的后台,哪个人能拒绝呢?接受他的好意,坦然感受这场他因为愧疚而滋生的无限爱意,以及给予他的那么多的财物,其实他也是会心动的吧。
凡世俗人又有哪个人能拒绝黄白之物呢!他也不能例外。钱财傍身之下,连在这个世界上行走都轻松简单了许多。
有了这个新的身份,他能给江繁提供更加优渥的生存条件,从前得不到的更舒适敞亮的房子,漂亮的衣服,美味的食物,如今他都能给了。等到秋天的时候,他还能给江繁换一所更好的学校,换一个学习环境,提供更优渥的教育资源。这些他不曾拥有过的东西,而今都能够轻轻松松,简简单单的提供了。
这个角度想来也挺好的。
赵逢生眼神淡淡的,瞧不出什么情感的变化,明亮的白炽灯下,他轻声说道,“那我先出去了,您继续忙。”
“好好好,你出去休息一下,缺什么,差什么,只管找阿姨去要。”赵光程此时此刻正满心满眼的都是对于父子两人关系更进一步的欣喜,虽然这是他自己单方面所以为的拉进,也是自得其乐。
赵逢生关上书房的大门,抬步转弯离去,在路过楼梯口拐角处的时候,脚步一顿。眼前出现了一个挡住他去路的人。
两人面对面站定,曾清唇角勾起一抹微笑,似乎是为了拉近两人之间的关系,她主动开口说话,“大哥,最近在公司待的怎么样?还适应吗?”
赵逢生后退了几步,让开上楼梯的通道,也要跟他多加深入交流的意思,冷淡的回了一句,“还好。”
曾清没有继续上楼去,反而是在看见他后退之后,接着逼近了几步。似乎是没有察觉到他的疏离,又或者是看出来了,但是仍旧在装作不知道。
曾清依旧用她那张笑的最是明媚的脸,亲近的同他说话,“从前在秋水村的时候就觉得很你很是亲近。那会儿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原来咱们早在二十多年前应该是一家人了。”
赵逢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他记得从前那些日子里,眼前这个女人曾经帮过他很多忙,虽然她或许是有所求的缘故,但是那些帮助都是真真切切的,他没法否认。
赵逢生与她隔开一个正常的社交距离了,才开口说话,“谢谢你在秋水村时对我的帮助,我会记得的,以后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也可以直接跟我说。”
他不想同她拐弯抹角的拉扯什么情谊,怀念虚无的过往,说的话坦率又直白。生生将两个人的距离明明白白的讲清楚,一点儿也不愿意与她纠缠不清。似乎对他来说,与她维持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是一种糟糕透顶的事情一样,才逼的他必须要跟她划清界限。
曾清尴尬的僵在原地,多年的教养让她没有当场失态。她一直以来都想在赵逢生面前维持一个最好的形象,但是没办法,这个人总是有机会逼得她在心里对他破口大骂。
赵逢生淡淡的瞧了她一眼,继续慢条斯理的说着,“如果没事儿,我就先走了。”
曾清听着他说要走,立马回过神来,“也没有旁的事情,我只是想跟你说。妈妈其实也不是讨厌你,只是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她一时间有点难以接受而已。妈妈毕竟是长辈,你别同她生气,好不好?”
曾女士是她的生母,是她与这个家唯一的联系,如果他哪天真的脑子不清楚,要因为赵逢生的事情跟赵广程闹起来,自己倒是无所谓了,反正还有一个亲儿子,赵津凉论如何也不会不管她的。但是她就不一样了,她与赵光程没有血缘关系,和那个所谓的弟弟缘关系也不太近,如果离开赵家,她将会变得一无所有。所以啊,她要为自己未雨绸缪,提前规划好未来的人生。
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只有她自己,别人谁也靠不住,父母也是。既然母亲不可靠,那么她就得给自己找出一条路来。从小到大,她在这个圈子里见惯了女人当着一个只能攀附着男人而生的菟丝花,她想奋力挣扎出一条不一样的路,但她似乎并没有学会。她也像是她的母亲一般,只能娇弱的依附着男人生活。其实这也会是她往后数十年的生活。既然要靠男人,那她就得找一个能让她靠得住的男人才行。
成功才是目的,手段只是过程。而眼前这个男人她势在必得。
赵逢生不太喜欢这种被人当成猎物的感觉,尤其是在一个被他排斥的人眼里。他道:“我能理解,人之常情而已,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
她不让开,赵逢生便转身上楼,他的房间还在那上面。赵光程说是为了让他与赵津凉两个人兄友弟恭,早点儿接受爱重对方这个兄弟,连房间都给两个人安排在隔壁。
曾清眼见着他上楼,脚步也紧随其后,话题一转,若有似无的提起赵津凉与阮奚昭两个人的事情起来,“对了,我看你先前与昭昭之间的关系还不错,今天两个人怎么这么疏离呀?是吵架了嘛?”
赵逢生保持着他一贯的沉默不说话。
曾清打量了一眼他的面色,面无表情的样子,瞧不出高兴,自然也敲不出不高兴,既然看不出,那定然就是不高兴的意思。
曾清继续说道:“说来,她和小津的婚事,两家人年初的时候就都有那个意思了,那会儿我在秋水村待着,很少回家里。所以也不知道这件事情。那会儿小津带着昭昭到处玩的时候,我还以为两个人就是普通朋友呢。能想到两个人的关系这么不一般,小津的嘴藏的可真是够严实的,连我这个亲姐姐都不告诉。果然,男孩子有了喜欢的女孩子之后,都会有小秘密了。”
曾清边看赵逢生的脸色边说,“那段时间,我见昭昭也总是来找你玩儿,还以为你们两个是很好的朋友呢!那么长的时间,她有跟你说过这件事情嘛?”
如此直白,毫不避讳的挑拨离间的方式,明明手段一点儿都不高超,可听者却没办法装作没听见的样子。
手段低劣,效果显著。那些话语和字眼顿时间就像针尖一般扎进赵逢生的心中,密密麻麻的酸涩难堪齐齐涌上心头。
赵逢生眸眼深邃,他说:“我与她关系一般,她也没有必要将这么私密的事情告诉我。”
曾清听着他极力撇清与那个女孩关系的话,心中开怀,她是眼目清明的旁观者,当然最是明白这两个人关系究竟好不好的。到如今,赵逢生既然主动否认,那么对她来说何尝不是一件好事情呢!
曾清也是故作现在才明白了一样,以前竟然是她想错了样子,吃惊的说道:“原来是这样啊,那是我误会了。不过还有不足半月就是这两个人的订婚宴了,大哥到时候会出现的吧。毕竟这也是你回家后,家里发生的第一件大事情,也总要在这样的一个正式场合,让别人看看,我们赵家都兄弟都是和和睦睦的。”
她说了一大段前缀的修饰话语,最后又像是害怕赵逢生找借口拒绝一样,重复了一遍,“大哥肯定会去祝福弟弟的吧?”
赵逢生心底空落落的,有气无处撒。
到最后他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去还是不去,祝福还是不去祝福,他也不知道事到临头他会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