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逢生,这就是你的新房子?”阮奚昭也不跟他客气,不需要他招呼,便把自己当成主人一般四处打量,哪个房间都要进去瞧一眼。
末了,还要来一句,“跟以前一样破破烂烂的。”
江逢生也是没想到时隔这么久她还会再回来,一恍惚,还以为是出现了幻觉呢,直到她刻薄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才敢确信确实是她回来了。
阮奚昭挥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又跟我装哑巴?”
江逢生后退了几步,垂下眼睫,淡淡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又!”阮奚昭捕捉到了他说的那个又字,立马不高兴了,“什么叫做又回来了?我难道不可以过来吗?我又不是你的奴隶,你还管得了我的来去。”
江逢生知道这个人跟他说话向来这样蛮横霸道,不讲道理,还总是善于歪曲别人的意思,只按照自己的想法来说。
而往往这个时候你越搭理她,她越来劲儿,一来一回折腾下去就没完没了了。
江逢生索性不说话,想着等她自己觉得无聊了,就不会再继续找茬了。
他今天出去忙了一天,这会儿满脸的灰和汗渍还没清洗,自己接了一盆水清洗身上的脏污。
阮奚昭嫌弃他脏脏的,连跟他说话都隔了几步的距离,这会儿看他洗脸的动作有点儿粗暴,盆里的水甚至飞溅到了外面。
阮奚昭当即在后退了好几步,生怕污水弄脏了她的鞋子。
不过姜逢生不搭理她,她自己一个人唱独角戏也确实是无聊,在说了几句之后就安静了下来。
江逢生的衣服上有很多灰,阮奚昭用一根木棍勾住他后背的衣服一弹,一层厚厚的灰尘立马出现在空气中,“江逢生你去干嘛了?身上怎么这么多灰呀?你们种地的农民身上不都应该是泥巴吗?你这身上的泥巴怎么格外不一样呢?”
江逢生拽住她勾他衣服的工具,不赞同的看着她。
阮奚昭试着把木棍从他手里抽出来,只是对方的力量太大了,双方实力悬殊,她没法成功的木棍得到解放。
动手动不过他,阮奚昭只好使用语言攻击了,“江逢生你想干嘛?还抢棍子,你是想打我吗?”
江逢生另一只手扯了扯自己裸露在冷空气中的后背,他内裤都差点让她勾出来了,她还敢倒打一耙,质问他想干嘛,真是个小混蛋啊!
于是江逢生一使劲儿,抢过木棍,当着阮奚昭的面折断了木棍。
阮奚昭顿时间瞪大了双眼,她觉得江逢生最近胆子变大了,从前他都不敢反抗,只会默默忍受的,现在还敢跟她较起劲儿来了。不仅如此,还敢这么凶巴巴的折断棍子,这是在恐吓她嘛?
阮奚昭觉得心里可真不得劲儿啊!
江逢生转身进屋,阮奚昭就捡起地上断成两截的木棍狠狠的砸向他。
江逢生的脚步一顿,随后若无其事的走了。
阮奚昭眼瞧着自己被忽视了,掉头就要走掉。
还没走了两分钟,阮奚昭是越想越生气呀,她凭什么就这么落荒而逃了,就算她要走,那也该雄赳赳气昂昂的离开。吃了败仗就逃跑,可向来不是她的作风。
于是,阮奚昭斗志昂扬的折返回去了,
江家的房子不大,阮奚昭来回晃荡了一下,就这么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江逢生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阮奚昭寻找了一会儿才在一间关着的房门口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人难道在这个房间里面?阮奚昭耳朵贴上门,里面还能听见哗啦啦的水声传出来。
这样清晰的声音,阮奚昭这回确定了,人肯定就在里面。
于是,她推门,门没上锁,门后也没有遮挡物,她一下就推开了大门,看清楚了里面的场景。
男人**着身躯在里面洗漱,浑身湿漉漉的,头发上的水珠不断向下滚落,从脸颊下颌一路滚落到胸膛,直到再往下。
隔着一层水雾,江逢生呆楞了半秒钟的时间,直到冷空气钻进来,将浓厚的水汽吹散了几分,他才僵硬着扯了衣物遮挡住自己的身躯。
江逢生的表情忽然间有点儿委屈,眼睛水汪汪的,反正阮奚昭是这样觉得的。
就是不知道是真委屈,还是水雾氤氲了他的眼睛。
江逢生铁青着一张脸不说话,在阮奚昭的注视下,砰的一声砸上了门,并紧紧的落上了锁。
阮奚昭无所谓的嘁了一声,“身无二两肉,有什么好挡的。”她心里没在意对方的不满,反正她向来这么独断专行惯了。
她自己在外面瞎逛,找到了他们家的厨房重地。
她翻箱倒柜的找了一遍,也没在他们家找到什么可以开袋即时的速食品,正失落着,注意力突然落在灶台上,盖紧的锅盖上。
她也不确定那里面有没有吃的,但鬼使神差的她觉得被锅盖盖着,那就应该不是口空锅子吧。
掀开锅盖,里面果然温着一碗饭。
就是太简单了。
阮奚昭从边儿上取了一双筷子在碗里面扒拉来扒拉去的,大半碗都是白米饭,最上面就只覆盖了一点儿蔬菜,寡淡的不能再寡淡了。
这样简单的菜色她可瞧不上,光是看着她就觉得自己要是吃下去,今天晚上肯定就满脸菜色了,于是她也没动它,只是嫌弃的把东西放了回去。
江逢生没有耽搁很久,匆匆洗漱完就出来了。
待他出来瞧见还在他家待着阮奚昭,抿唇不语,一言不发,目不斜视的从她身边走过,活像是今晚就要把她当做空气一般。
阮奚昭觉得好笑,便起了逗弄他的心思,“洗完了?”
她凑在她的肩膀处,来回嗅了一番,像个小狗在标记自己的领地一样,记住自己熟悉的气味,“你这肥皂还挺香的哈?”
江逢生不自在的躲过他的小动作,昏暗的灯光下瞧不清他眼底的情绪。他说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去?”
阮奚昭背着手走在他身前,拦住他的去路,“我就不回去,你管我呢。”
江逢生往左边走,阮奚昭也跟着往这边走,他往右,她也跟着,反正就是严严实实的将他的去路给堵死了。
江逢生礼貌客气的说:“麻烦让让。”
阮奚昭呵呵,笑了一声,“那你求我啊,你求我我就给你让开。”
江逢生睁着一双眼睛瞧她,“求你让让。”
阮奚昭不满的嘟囔着,“你这个人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阮奚昭不让开,江逢生实在是不知道她三番五次的究竟是要干什么了,“我不是已经求你了吗?”
阮奚昭耸肩,分明不占据一点儿道理,却还是理不直,气也相当壮的说道:“我说我是个很守信用的人了吗?我是说让你求我,我就让了,但我说我一定会让你吗?”
阮奚昭像个魔法世界的小恶魔一样,呵呵笑起来,语气是幸灾乐祸的,“你真倒霉。”
江逢生眼见着她玩心大起,这么折腾下去,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会舍得结束这个游戏。
她不让,江逢生就掉头从另一间房的另一扇门进入了灶屋。
这一下戏弄人不成的阮奚昭可就不高兴了,她还没玩够呢,这个人凭什么可以这样若无其事的忽视她!
江逢生去灶屋拿出锅里面温着的饭食,碗底是温热的,就是上面带着的饭菜这会儿乱糟糟的,江逢生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谁的杰作。
不过这只是被翻乱了而已,一点儿也不影响他吃饭的食欲。
他取了餐具狼吞虎咽起来。
阮奚昭瞅着他大口大口吃饭的模样,好奇的推了他一下,“就这你也吃得下去?”
江逢生没说话,他知道这位大小姐嫌弃自己的饭菜粗糙简陋,但这是他给自己吃的,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关系,他自己觉得味道还可以,能入口,能果腹就已经很好了。
阮奚昭今天晚上接二连三的被他忽视,本来脾气就不好的她,火蹭蹭的往上冒,抓住他夹饭吃的筷子,就是不许食物入他的口,“不许吃。”
江逢生垂眼看着自己被桎梏住的手,抬眸一言不发的盯着阮奚昭。
阮奚昭被他这样似乎是带着控诉情绪的眼神盯着,很是不自在,心头竟然没来由的涌起一股愧疚自责的感觉,好像是自己对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般。
她晃晃头,抛却心中这道异样的情绪,一时间竟然开始跟他比起谁的眼睛更大,圆圆的眼睛瞪着他半点儿也不示弱,手上的动作也不退让。
江逢生跟她比犟脾气,哪里会比得过。最后只得求饶道:“我吃完了还得休息呢,明天还得起来干活儿,没工夫陪你玩儿。你自己趁着天还没黑,早点儿回去,行不行?”
阮奚昭:“不行。你忙是你的事,不是我的事。”
江逢生被她这样无赖的话气笑了,“可你现在在耽搁我的时间。”
阮奚昭:“那只能怪你自己没本事了。”
她瞥了江逢生端着的碗,“你不许吃饭。”
江逢生:“为什么?你在碗里下毒了?”
阮奚昭:“没错,我在碗里放了耗子药,你一会儿就会肠穿肚烂而死,还会痛的你在地上打滚。”
江逢生:“那你怎么现在又拦着我了?我多吃一点儿,就会更痛苦一分,不是吗?”
阮奚昭想了一下说道:“因为我现在有其他折磨你的主意了,不想看着你那么简单轻松的死亡。”
“你想怎么折磨我?”
阮奚昭眼珠子一转,不知为何鬼使神差的想起刚刚打开浴室大门的那一幕。于是她便这样说道:“我要拍你的**小黄片儿拿去卖,还用你的**照片去贷款,让你背负巨额高利贷。最后你还不起,他们就会来你家砍断你的手脚,把你做成人彘,最后把你卖去黑市当一个被恶趣味变态赏玩儿的怪物。”
江逢生看着她的脸,不知为何突然间温柔的轻笑一声,似乎是并不把她的威胁放在心上。只是温柔的说道:“就这样?既然这么讨厌我,那与其让别人来折磨我,不如你亲自动手啊。”
阮奚昭耿直了脖子,恶狠狠又凶巴巴的说道:“你以为我不敢吗?”
江逢生指向墙上挂着的刀具,“那里有刀,你可以现在就动手。”
“要你提醒,我又不是瞎子,自己没看见啊!”
“嗯,你眼神可真好,真厉害。那还不快去动手。”
阮奚昭忽然间有点儿泄气的感觉,她发现自己的威胁,现在好像对他构不成一点点恐惧的心理了。挫败感也跟着一起涌上心头,不过她才不要这样在他面前露怯呢,掌握主动权的就应该是她。
她说:“你以为人彘是这么好做的吗?还要找道士先生算日子呢,生辰八字都要选个好的时间节点,做出来的人彘才会值钱。”
江逢生自然听见了她说的话,不过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反问道:“饿了?”
“嗯?”阮奚昭突然间瞪大了双眼,迷迷糊糊的小脑袋瓜,搞不清楚眼前的状况,怎么忽然就不一样了,刚刚还在讨论血腥的话题呢,他怎么现在突然问她这个问题呀?
哦,知道了,他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他害怕了。
阮奚昭:“你以为你现在说害怕我就会放过你吗?那是不可能的,你死定了。”
江逢生点头,“是,我是死定了。”
江逢生挣脱她的手,去给她生火弄点儿吃的。煎了个鸡蛋,又从柜子里翻出了一坨肉。
阮奚昭审视了他一番,又警惕的质问,“你这是放了多少年都舍不得吃的僵尸肉,我可不吃这些脏东西的!”
江逢生:“不是僵尸肉,前几天村里有人杀牛,我去买了一点儿回来。”
阮奚昭不相信,这个人自己都活的那么抠里抠搜的,菜都只舍得吃几根青菜,怎么还会舍得买牛肉,可别真是从哪儿捡回来的得了病的牛肉给她吃吧。
阮奚昭那么浓烈的怀疑的目光江逢生不是没有注意到,她要表达的意思也都明晃晃的写在脸上了,离表达出来只差一张会说话的嘴了。
江逢生看出来了,他今天要是不能给她一个最合理的解释,这块肉就算是下了锅,她也是会夹一筷子的,恐怕还会把它当成他要毒害她的证据。
到时候趁着他不注意把肉扔掉了事小,抱着肉去警局报案,那才是丢脸丢大发了。他可不想跟她一起上小镇的新闻报道。
江逢生又道:“这肉我藏在柜子里,自己都舍不得吃,本来是想着等小繁放学回来给她弄着吃的。”
这个理由阮奚昭听了,算是放下心来,给江繁留着的啊,那就没事儿了。她瞥了一眼江逢生,这个人应该是舍不得毒害自己妹妹的。
阮奚昭:“那你动作麻溜点儿,没吃饭呢,动作这么慢,跟蜗牛一样。”
江逢生谴责的看向她的眼睛,那双眼睛就像是会说话一般,炎帝表达的情绪也在**裸的说着,你也好意思这样说话呀,可不就是没吃饭呢,人家吃饭吃到一半被你按住,不许人家吃,还要放狠话威胁恐吓人家,这会儿又说人家没吃饭,没力气了。
阮奚昭显然也是想到了,瞬间别过眼去。
江逢生在屋子里给她做饭吃,她是半点忙都不会帮的,一溜烟儿的功夫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而此时此刻的屋外,阮奚昭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他们家鸡舍的位置给摸清楚,眼下正东一块儿西一块儿的给小鸡们撒吃食,立志要给这些小鸡在睡前每只鸡都发一顿饱饭吃。
不过她怎么会知道要给这些鸡撒什么吃的?又是从哪里翻出来了鸡的饲料?
按道理来说她应该是不知道,事实证明她确实是不知道。
因为此时此刻她用来喂鸡的食物根本不是专门给鸡吃的那些,而是江逢生先前吃的那碗没吃完的饭。
阮奚昭奢侈的把人吃的食物全撒给鸡吃了,而江逢生还在屋子里面忙的晕头转向的给她弄吃的,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的食物已经被霍霍光了。
等江逢生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连点儿证据都找不着了,只剩一个空碗安安静静的摆在原处。
江逢生怀疑的看看空碗,偏头看看低头乖巧吃饭的阮奚昭,再偏过头来看看空的干干净净的碗。
江逢生完全想不明白,他那大半碗饭去哪了?眨眼的功夫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了。难道是阮奚昭太饿了,趁他没注意把饭给吃完了?
可是这也不对呀,这家伙嫌弃他这饭菜简陋,是一点儿都不想沾啊,更何况这还是他吃了一半的剩饭,她就更加不会碰了。
可是思来想去,这间屋子眼下除了他就只有她在了,不是她弄的,也不可能是旁人。
江逢生拿着空碗,面向自己小口小口吃着饭菜的阮奚昭:“我饭去哪里了?你瞧见了吗?”
阮奚昭猛然间仰头,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小脸儿,默默摇头,“不知道,你那清汤寡水的东西我可吃不下。你难道以为我会偷吃你那个破玩意儿。想什么呢,我就是饿死也不将就。”
她把话说的这样斩钉截铁的,江逢生确实是没有怀疑她会偷吃的意思。只是,他敏锐的捕捉到她话里的另外一层意思,“你吃不下,所以你没吃,但是你把它弄到其他地方去了?”
阮奚昭心里怪道,这个人还挺精明。只是没有证据的事情可不兴胡说的。
阮奚昭咬死了不承认他也没办法逼问,“我可不知道,我哪里会知道你的饭去哪里了,你不要在这里胡乱攀咬。”
阮奚昭否认的越着急越彻底,江逢生就越发的能断定就是她做的。
江逢生去收小餐桌上的菜。
阮奚昭夹到一半的筷子忽然间落了空,“你干什么呀?人家还在吃饭呢。”
“你别吃了,”江逢生作势要把东西全收起来。
阮奚昭可不是会求饶的人,当即筷子一扔,“不吃就不吃,谁还稀罕吃你家的那点儿肉啊。你自己就当传家宝留着吧。一代传一代,人走肉还在。霉长十层厚,毒死你全家。”
江逢生原本只是想吓唬逗弄她一番,这会儿眼瞧着把人逗急眼了,连忙把东西放回桌上,捡了她扔在地上的脏筷子,又给她换了一双干净的过来,“好了,是我的错,你继续吃吧。”
她脾气这样的大,他哪里会对她有什么办法呢?
说不得碰不得,只能好言好语的让着她。百般礼让,万般迁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