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烟雨山川 第2章 第2章

一炮惊雷原地爆炸。

果然是顺路，顺路到家了。

昨天和宋奶奶通电话时，白沐芽听到类似舒衍闻的声音，就该联想到舒衍闻和宋奶奶的关系，但她还是吃了一惊。

接下来该怎么应对？白沐芽心头一紧，对她来说，舒衍闻非常.....难以应付。

进了屋，一股中药味扑面而来，舒衍闻拉开窗户通风。

“奶奶赶集还没回来。”舒衍闻搬出一把木椅，让白沐芽先坐着等一会儿。

替白沐芽泡好茶，舒衍闻进了另一间屋子，许久没有出来。

白沐芽早已见识过舒衍闻的待客之道，她被晾在客厅里，也不恼，端着茶一边喝一边打量屋内环境。

目光所及全是木制的老旧家具，仔细一看，会发现每一个木质家具上面都刻有不同的图案，或复杂或简易，看起来都十分美观。

除了木家具，房间里最多的就是雕刻作品，墙上挂有黑白影雕，角落摆满了形状不一的大型碎石雕，碎石雕有了立体空间，比墙上的平面影雕更有冲击力。

－－

宋奶奶回来时，手上挂着一个木篮子，里面装满了食材，舒衍闻接过她的篮子去了厨房。

宋奶奶身体硬朗，人也很健谈，拉住白沐芽就是一顿语言输出，但是白沐芽都听不懂。

宋奶奶笑，白沐芽也跟着笑，时不时说些宋奶奶爱听的话，逗她开心。

“宋奶奶，这些影雕都是您雕的吧？实在太漂亮了！”

宋奶奶咯咯直笑。

“您家里的这些家具太漂亮了，也是您自己做的吗？”

宋奶奶摇头，“×××师×××.....”

白沐芽只听懂一个“师”字，她顺着奶奶的话往下接，“哦，是请的师傅做的啊，能不能给我一个师傅的联系方式？我家最近装修，也想添置一些好看的家具。”

宋奶奶乐呵呵地指厨房里的舒衍闻。

舒衍闻听到宋奶奶叫他，走出厨房，双手在围裙上蹭了蹭，去拿桌上的手机。

“她让我推给你，你记一下电话号码。”

“好的。”

“这个电话号也是他的微信号，他的电话一般不容易打通，你可以微信找他。”

白沐芽点头，存下电话号码之后，随即添加师傅的微信。

舒衍闻回厨房继续做饭。期间，白沐芽根据宋奶奶提供的户口本、照片和一些资料，完善了宋奶奶的个人信息。

白沐芽在宋奶奶的执意下，留下来吃了午饭。

桌上的菜，隔着一条隐形的楚汉分界线，白沐芽这边的菜重油重辣，是她喜欢的口味，舒衍闻面前的菜颜色浅淡，看起来没什么食欲。

白沐芽夹了一片爆炒腰花，腰花香嫩，火候把握得刚刚好。

他的厨艺越来越好了。

宋奶奶口味不忌，什么都吃，舒衍闻去厨房给她盛了一碗热乎的冬瓜排骨汤。

宋奶奶抱着汤碗，和白沐芽聊天。

舒衍闻在中间充当翻译的角色。

“她夸你好看。”

“夸你工作能力强。”

“夸你性格好。”

奶奶又乐呵呵地说了一句。

舒衍闻夹菜的动作放慢了，他夹了一块蘑菇放进碗里，才开口，“问你有没有对象？”

“呃......”白沐芽斟酌该怎么回答，毕竟她和对象刚分手不到一天时间，是她单方面提出来的，对方没有答应。

说没有对象吧，似乎有点儿不太道德，说刚分手吧，似乎有点儿刻意。

“对不起，问得有点冒犯了。”见对方稍带犹豫，舒衍闻及时补充了一句。

这个问题对于白沐芽来说倒没什么，对于一向有边界意识的舒衍闻来说，确实是冒犯的问题。

白沐芽尴尬一笑，“没有没有，就是突然想到刚分手的前男友，有点儿气不顺。”

舒衍闻动作微滞，绷直了嘴角，敷衍地安慰了她一句：“节哀。”

白沐芽打着哈哈，“说节哀夸张了，本来也不是很喜欢。”

舒衍闻潦草地斜了她一眼，点点头，“玩玩嘛，你擅长的。”

这句话本身带有情绪的成分，但是白沐芽从舒衍闻的扑克脸上，实在看不出来他有情绪。

以前他从不屑于了解别人的事，更别说像现在这样评价别人。果然是变了。

这些年白沐芽遭到不少的冷嘲热讽，她早已经变得麻木，但面对舒衍闻的调侃，她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沉默片刻，白沐芽半开玩笑地说：“你好像对我意见挺大的？”

舒衍闻挑眉，“不敢。”

－－

下午的访谈，因为有舒衍闻在一旁做翻译，进程顺利了许多。

鉴于宋奶奶思维跳脱，白沐芽先给宋奶奶框定了下午采访的主题，主要让宋奶奶聊聊她小时候的经历。

舒衍闻转述宋奶奶的话，“我们一家有八口人，住在一个土培房里......屋顶盖的是干草，到了下雨天，房屋漏水，就用盆盆罐罐接住，一遇到五六级大风，房子都卷走了。”

白沐芽认真听着，简明扼要地记下关键词，一边写一边构思文章结构。不知不觉间，电脑上输入了满满的两页文档。

突然，白沐芽感觉桌子在晃动，她的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看向压在木桌上的修长手指，正微微发抖，带动桌面摇晃。

而手指的主人说话语速越来越慢，直至完全停止。

白沐芽这才发现舒衍闻的异常，他面色发白，蹙眉闭上了眼睛，嘴唇隐忍地抿成一条直线。

“你没事吧？”白沐芽吓了一跳。

舒衍闻拧紧眉心，疲惫和难受叠加，仿佛已经到了一个不能承受的极点。

“先歇会儿吧。”他的声音细微而低沉。

奶奶担忧地看着舒衍闻，“xx事xx.....”

舒衍闻拍拍奶奶的肩膀，安慰她不用担心，随后起身去了厨房。

很快，白沐芽再次闻到一股中药味，她来到厨房门口，看到舒衍闻手里拿着一包药粒，配合着中药一起灌了下去。

“你怎么了？”白沐芽问。

舒衍闻摆手，“没事。”

他不愿意多说，白沐芽便没再多问。

她看着舒衍闻将脑袋支到水龙头下面，开始漱口。

宋奶奶拿过灶台上的陶瓷罐，倒出两粒薄荷糖给舒衍闻，舒衍闻接过放嘴里，薄荷糖的清香味中和了口中的苦味，蔓延到口腔内壁。

待舒衍闻的神色稍微缓和下来之后，宋奶奶叮嘱了舒衍闻几句，然后朝大门方向走。

舒衍闻摘下墙上的毛巾，擦拭刚才漱口时沾到水的头发，擦完后挂在脖子上。

“奶奶出门翻豆子去了。”衍闻接收到白沐芽的眼神询问，解释道。

白沐芽还是迷茫地看着他，欲言又止，“你脖子上的这条毛巾......我刚才拿来擦过桌子，因为就挂在储物柜旁边，而且都烂了，我以为是没用的抹布......”

午后懒洋洋的房间内，陷入了诡异的静谧。

舒衍闻扯下脖子上的毛巾，看了一眼，扔到一边。

“这间屋子里只要没烂透的东西，基本都在用。”

白沐芽咋舌，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不太能理解舒衍闻的生活方式，要说他家境贫困，但满屋子的影雕看起来价格不菲，肯定不缺钱。

但他貌似就喜欢用旧的东西，外面那辆吉普车也是，被磨得很旧了，很多地方掉了漆，他还在开着。

舒衍闻洗完头发坐在白沐芽对面的摇椅上，上半身陷进椅背里，两指撑着额头，姿态慵懒，盯着白沐芽的方向发呆。

舒衍闻总是给人一种很安静的感觉，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喧嚣。

白沐芽不禁想到，高中的一次午休，室友激动地冲回宿舍，大声说：“我中午和舒衍闻坐一桌吃饭！天啊我实在忍不住，全程都在看着他下饭，然后你们知道吗？他走的时候看了我一眼，就一眼，当时我的幻肢立刻**了，脑子嗡嗡的，现在都没缓过来。”

“沙画男神就是沙画男神啊，在贴吧挂了三年不是没道理的，简直帅爆了！特别是那气质，一般的帅哥真没有他那种气质。”

“沐芽，你高一没分班时是不是跟他一个班的？他平时在班上是怎样的？”

“咔嚓”一声，抹茶味饼干在白沐芽齿间短成两半，白沐芽低头，一点点弹开裤腿上的饼干屑。

“他啊，我记不太清了，没太关注过。”

“我的乖乖，这么帅的帅哥你都不关注一两下吗？”

“这有什么稀奇的，我们沐芽也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好不？烟淮一中自古有个传统，风云人物之间互相看不上。而且沐芽眼里肯定只有学习啊，不然你以为常年第一名是怎么来的？天天关注帅哥还要不要考第一了？”

“可是，我好像在哪儿听过沐芽和舒衍闻的传闻，传你们俩......”宿舍里，一个平常不爱参与话题的室友丙突然开口。

陡然间，白沐芽的心突突直跳。

“什么啊？”其他室友一脸好奇。

室友丙与白沐芽目光交汇，随即改了口：“不是，是我记岔了。”

－－

许久没听到敲字的声音，舒衍闻视线移动，恰好对上白沐芽灼热的目光。

冰火交融，自然擦不出电光石火，舒衍闻冷冽的目光，好像天生就是用来浇灭别人的热情的。

但正是因为这种如被冰封的眼神，不掺杂任何杂质，才是最要命的。

白沐芽心下一颤。

就一眼。

白沐芽突然理解了当年室友对他的形容。

但白沐芽的反应和室友完全相反，她不是激动，是难受。她以为她释怀了，这些年，有关他的记忆除了耻辱还剩什么？

回忆刚要开头，白沐芽立马掐断思绪。别想，黑历史！一脚踢进有害垃圾里面。

“是不是打扰到你工作了？”

舒衍闻撑住扶手椅，缓缓站起身。

“啊，没有没有。”

白沐芽回过神来，继续敲字。

奶奶回来之后，白沐芽对奶奶进行了后半部分的访谈。键盘的敲打声追随着舒衍闻的声音，此起彼伏。

编辑完今天的访谈稿，白沐芽活动了一下手腕，合上电脑前看了眼时间，“对了，这边到山茶镇的最后一班车是几点？”

按照目前的访谈进度，她至少要在这里呆上三四天，这边离市区太远，坐车往返时间太长。白沐芽打算去最近的山茶镇上留宿，她昨天查看了一下，镇上有两家宾馆。

“四点。”舒衍闻回答。

“这么早？”

现在已经四点半了。

白沐芽五指插入发丝中，神情有些焦躁，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脑海里浮现出院子里停放的那辆吉普车。下午晒谷场有人晒谷子，舒衍闻把晒谷场的把车开进了自家院子里。

她希望舒衍闻能载她去镇上，但是她不好意思开口。

白沐芽正犹豫着，宋奶奶笑道：“×××留×××，×××房×××......”

舒衍闻：“奶奶让你在这里住下，隔壁有一间空房。”

白沐芽蓦然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