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消息,林清隅这次不打算偷袭了;坏消息,他光明正大地提出了更加过分的要求。
小黑猫的脑袋像钟摆一样迟疑回正,然后朝相反的方向歪了歪。
他在认真思考。
招聘要求里好像确实是这么说的,但是林清隅前几次都表现得太过克制,以至于自己完全忘记了这回事。
孟夏没有理由拒绝。
但从另一方面讲,猫猫被摸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跟自己摸摸贴贴的人有很多,妈妈、熟悉的长辈、朋友、室友……偶尔认识热情但不怎么熟悉的人,也会跃跃欲试地请求捏一捏他的耳朵。
现在只不过是多一个林清隅罢了。
“喵。”
【好吧。】
说服自己之后,孟夏又成为了敬业的好员工。
小黑猫并拢脚爪蹲坐在桌面上,就像是递给林清隅的那张照片里一样,姿势乖巧,长毛蓬松,脑壳微微仰起来一点。
林清隅没急着伸手,上下打量着孟夏的时候,在脑海中自动将小黑猫划分成了好几个区域。
按照笔记的内容,第一次先摸猫咪脑袋应该是一个比较友好的接触方式。
但孟夏的两只黄铜眼睛太耿直,雷达一样黏在林清隅的手上,看得一贯心理素质强大的他……下不去手。
太奇怪了,有种自己在犯罪的感觉。
修长的五指硬生生拐了个弯,落在了孟夏的背部。
力度适中的宽大手掌顺着猫咪的脊背一路滑了下去,小黑猫逐渐变得柔软,融化成一滩巧克力酱。
原来,再冷淡的人,指腹也是柔软的,孟夏肚皮贴着桌面,大尾巴一甩一甩的。
虽然体温有点凉,但应该很快就会被自己的毛毛捂暖的。
刚刚偷捏猫耳的时候,孟夏躲得太快,林清隅没来得及仔细感受。
这一次,他抚摸得更加从容,抚摸面积也比小巧的猫耳尖大了许多。
玩偶的手感远远比不上真正的猫咪的手感。
难以用语言形容的良好体验让林清隅不自觉眯了眯眼,软茸茸的触感充盈着掌心,更胜春日新发的嫩草,有种温热的鲜活。
在即将碰到猫咪臀部的时候,他及时抬手又从头摸了一遍,又一遍。
林清隅在心里批判,玩偶官网下的那些评论简直是无稽之谈,一点都不严谨。
只是又摸了几遍,他的神色渐渐严肃起来。
孟夏看起来蓬蓬松松一只,但手掌压下去之后才发现全都是空心的,长毛下面可以摸到小黑猫微微凸起的脊椎骨。
有些瘦削。
让林清隅一下子联想到了孟夏包裹在牛仔裤下的纤直双腿——连饭都吃不饱、勤工俭学的小可怜。
他要是营养不良的话——肯定会影响手感,治疗效果岂不会打折扣?
林清隅摸索着又捏了捏孟夏的背部及腿部肌肉。
小黑猫被捏得喵喵叫。
按摩工怎么把自己当成捏捏了?
林清隅一滞,及时放轻了力道,喵喵声很快变成了呼噜噜。
不知道是不是孟夏的错觉,总觉得今日的上工时间分外漫长,久到他都快要看完电影的第二部和第三部。
只是播放电影中的手机进入了全屏模式,他看不到上面显示的时间。
林清隅落在自己身上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摸得不甚专心,敷衍到孟夏怀疑他到底有没有摸到自己的身体。
这个样子,治病效果怎么能好呢…
猫猫操心,猫猫叹气。
倒是林清隅的大腿被猫咪偏高的体温烘得暖呼呼的,他现在习惯了孟夏的存在,也不再那么紧绷,放松下来的肌肉柔软,变得很好睡。
同一个姿势趴久了,巧克力酱难免僵硬成流动不怎么灵活的巧克力块,孟夏收着爪尖小心地变换姿势,提防撞入禁区。
就在他挪动一只后爪的时候,肚子传来一声很轻的咕噜声。
孟夏赶紧从嗓子里呼噜了两声,企图用舒服的表现蒙混过关。
但是,“咕噜”和“呼噜”还是有区别的。
林清隅啪得将书一合,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浅浅搭在猫咪背部的左手趁虚而入,从孟夏抬起一个缝隙的斜后方探了进去,按压小家伙瘪瘪的胃部:“你是不该吃饭了?”
没有分寸的雇主是这样的。
小黑猫皱皱鼻头——林清隅没看见,没等孟夏想好自己是欣然接受还是矜持推辞,林清隅就替他拍板做决定了。
“你去穿衣服,我帮你点个外卖。”
为了给小黑猫挑一顿不踩雷的晚饭,他已经提前浪费掉十五分钟了。
-
不知道今天的饭是什么,孟夏只能闻得见一点鲜美的气味,他拎着盲盒礼貌探头。
“学长,那我去餐厅了哦?”
林清隅推了推金丝镜腿,将宽大桌面上的书和电子设备推走,然后屈指敲了敲:“到这里吃。”
——其实最理想的方案当然是他跟到餐厅里去监督猫咪吃饭。
但那样监视的意味太浓重。
孟夏震惊,…林清隅不是有洁癖吗?
东西都挪走了,林清隅靠在转椅的椅背回消息,时不时瞥一眼孟夏。
他刚回了一条陈子期,对面就打过来一个电话:“隅哥,我姐旅游回来了,你来我家吃饭不?”
林清隅:“我不在家。”
“还有,我不吃晚饭。”
“哦哦对,你瞧我这记性!”
陈子期挠头哈哈得随意,醉翁之意不在酒,“呃等一下,隅哥,你不在家啊?”
突然意识到林清隅说的是什么之后,他大为惊讶。
陈子期是为数不多知道林清隅的病情的人之一,也因此知道他每个周末都会回林宅。
“嗯。”林清隅一带而过,不欲多解释,“你找我有事?”
一说起这个来,陈子期瞬间变苦瓜脸:“我姐从欧洲买回来了几十条波斯地毯,还有一堆在路上呢。”
“我家太后娘娘勒令她赶紧想办法都处理掉,我姐又把任务名额分摊到了我头上…隅哥,你们家缺地毯吗?”
“那你应该知道,”林清隅慢条斯理地表示了遗憾,“任何掉毛的东西,都不会出现在我家里的。”
孟夏一边小口小口舀饭,一边竖着耳朵听林清隅打电话。为了防止米粒掉在光洁的桌面上,他吃得万分斯文。
林清隅中午不吃饭,晚上也不吃饭吗?
作息这么紊乱,真是一点也不健康,难怪会生病呢。
…掉毛的东西?
吃到一半感觉到自己被点名了,孟夏迟疑抬头,还不忘舔舔唇角。
他看了看林清隅,又看了看自己。
原来学长这么嫌弃自己吗?
虽然知道两个人的接触都是出于治病需要,但听到这么冰冷无情的话,孟夏还是有些难过。
林清隅也察觉到了孟夏的视线,自己刚一对望过去,黑发少年就跟地鼠似的钻回他的洞里去了。
只能看见头顶的发旋和被饭撑得鼓鼓的双腮。
吃得这么大口,怎么餐盒里的饭菜怎么还剩那么多?
林清隅搭在膝盖上的左手不自觉捻了一下,回想起小黑猫瘦伶伶的脊背,还有从自己的身上跳到地板上的时候,冰得一个劲儿倒腾四爪的委屈模样。
孟夏无知无觉,捏着筷子机械性往嘴巴里塞饭。
林清隅沉吟的目光落在了他的手指上,指甲盖修剪得圆润整齐,底色是很浅淡的粉色,只有在靠近指甲盖尾部的地方,才覆着窄窄的一弯白月牙。
本来就不好好吃饭了,三天两头光脚踩在地板砖上,感冒了怎么办。
预想到可能带来的一系列麻烦,林清隅果断改变了主意:“地毯有纯色的吗?”
闻言,孟夏悄悄停止了咀嚼,他刚刚不是还说讨厌掉毛的东西吗?
还是说,自己连一条地毯的价值都比不过……
刚才还疯狂推荐地毯的陈子期一下子卡壳了:“这个吧,按照我姐的审美,好像有点儿难。”
陈子仪不仅是购物狂人,而且钟爱一切色彩斑斓的东西。
他生怕好不容易点头的林清隅再次改口,一面安抚他一面跑到储物间里去翻找:“不过隅哥你别急,我记得好像是有一条没有花纹的来着……但不知道对你来说尺寸合不合适?”
林清隅松了口气,答道:“不用很大,我只想放在客卧。”
他能够容忍不和谐的装饰品摆在自己的空间内,已经是最大让步了,实在是不想让公寓也变成调色盘。
孟夏神采暗淡的的黑眼珠一点点亮了起来,觉得舌尖的三文鱼也重新变得美味起来。
客卧,原来是给自己的吗?
电话另一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通扒拉之后,陈子期扯着一角地毯弱弱地问道:“哥,纯色,但是红色的行吗?”
安可拉红是今年新流行的颜色,由于色调浓郁,才勉强进入了陈子仪挑剔的法眼。
林清隅扯了扯唇角:“那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他宁愿选择自己买。
闻言,陈子期立马在对面鬼哭狼嚎:“隅哥,你知道给了人希望又夺走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吗……”
孟夏在旁边听得一知半解,只以为给自己的地毯没有了,咀嚼不自觉速度放慢,所有的细微动作都落入一心二用的林清隅眼中。
不用动脑子想,也知道孟夏在脑补什么。
给了人希望又夺走真的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吗?
“行吧。”他叹了口气,不知道自己是因为谁退让,“下个周末之前,帮我送到公寓。”
陈子期欢天喜地地应了一声“喳”。
打发走一个麻烦,现在该关心另一个小麻烦精了。
“饭好吃吗?”
林清隅询问孟夏。
“好吃。”
孟夏心满意足地点头。
“那你怎么才吃这么少?”林清隅拧眉不解,在孟夏的脸上寻找撒谎的迹象。
孟夏瞬间在脑海中勾勒出一副“老板误以为我嫌弃他买的工作餐”的职场冤案,为了表明自己的清白,他果断舀了一大勺饭炫进嘴巴里。
唔,好香。
孟夏本来是表演给林清隅看的,但演着演着自己就陷进去了。
果然还是大口吃饭比较香。
林清隅若有所思地看着孟夏一改先前小鸟啄米的作风,觉得自己红地毯的容忍度也不是不可以再提高百分之一。
滴,触发关键词,红地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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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