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转回秦王这边,他拿起探子收集到的情报,眼里闪过一抹满意。
视线挪到他的食指指着的地方出现四个字-燕太子丹。
昔日同为质子,原本以为是知己,最后还是兵戎相见,诚然如他,也免不了失落。
“你现在已经是秦国的君王,受万人敬仰,而我还是个不起眼的太子,处处受制于人,儿时你打趣说我必能成就一番大事业,如今看来,还是上天更眷顾多些”青年眼中的羡慕和讥讽格外刺眼,嬴政什么也没说,准身就离开了。
“陛下,太子丹跑了”
嬴政摆摆手,示意退下。
”派人暗中护送”
“是”
这是他为昔日的好友做的最后一件事了,等他回到燕国,我们就是彻彻底底的敌人了。
“正儿,你看天上的云,好像一只雄鹰啊,长大后我也要像它那样,太霸气了”一身粗布衣的两个小孩同时看向天空,说着各自的理想。
“等我成为演过的网,你那会应该也是秦国的王了,我们可以互帮互助,成为同盟,把欺负我们的人通通打飞,然后快快乐乐的生活下去·····”
“陛下,该用膳了”赵高轻声凑到耳边。
回忆被打断,嬴政也没有生气,眼下赵国才是重中之重。
自长平之战战败后,赵国就成了他心里的一根刺,不但是因为他去过那里成为质子,受尽凌辱,还有李牧,这根酱骨头,完全不听劝,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人才他有的是。
“宣李斯觐见”
春去秋来,空气也多了几分萧瑟落败之意。
”王老将军离开多久了?”佩佩蹲在地上看着落下的黄叶,拿着扫帚把它们聚成一堆。
“大概有两三个月了吧”宋乐停顿了会儿,又补充了句。
“主人让我来吧,这种粗活不适合您”抬手伸向扫帚,被佩佩躲开了。
“世上哪来那么多适合不适合,坐久了,不适合也就适合了,人的性子被磨久了,也就没性子了”佩佩拿出火折子,又把旁边的红薯埋在下面,盖上树叶,再点燃。
“大功告成!等着吃吧”猛的站起来,头有点晕。
宋乐赶紧把她搀扶到躺椅上,小心翼翼的给她盖上毯子。
“没事,起猛了,不过王老将军一走,估计王贲将军也去了?”
“没错,听说是让他早点适应战场,不出意外的话是要继承老将军衣钵的”
其实不止如此,王家和蒙家虽然都是武将 ,还是有细微区别的,王家多少和前任君王有些牵扯,但蒙家是秦王一手扶起来的,可以说是完全依附秦王,在朝堂之上,地位也是略高的,不过蒙家几代人似乎都不太工于心计,也可能是不屑吧,基本都是秦王一句话,立刻拔刀砍的节奏。
王老将军可是个人精,每次出征,都会像秦王讨要各种美人珠宝封地,对此秦王非但不生气,还很喜欢,宋乐有些不明白。
“他当然不会生气了,王老将军这是在玩心理战,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啊·······”佩佩听到宋乐的疑惑,不动声色的笑了。
明明也就十来岁的女孩,笑的却像个隐士高人的似的,一切尽在不言中,她的变化真的很大,不单宋乐这么觉得,李信韩非也都不例外。
现在佩佩的各项指标数据都在成倍增长,性格也开始出现自己的特色,或者说偏向嬴政的腹黑一类的,再加上她的外表,很适合走腹黑这条路,扮猪吃老虎,她很享受现在的自己,更像人,不再依赖枯燥无味的数据,有了自主能动性。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宋乐还是不明白。
佩佩拿了块绿豆糕吃了起来,吃完拿耙子擦擦手,开始耐心的给她解释。
“我问你,王老将军每次出征,带兵多少?”
“少说也有几十万吧”宋乐不太了解战事,只能做个合理预测。
“换你是君王,手底下有一猛将,不图钱不好色,动不动就拿几十万人出去打仗,你什么感觉?”
“担心吧”
“担心什么?”
“如果中途倒戈之类的····”宋乐拧着眉头,回答的磕磕绊绊
“那如果他主动想你讨要封地钱财呢?”
宋乐恍然大悟,这样的话,就说明他有所求,只要有弱点就可以牵制住,还有土地,一家老小,就算人跑了,也不可能抛弃妻子,同时还有荣华富贵!
“明白了吧?这人可不简单”佩佩看着焦黄的落叶,视线聚焦在一处,若有所思。
“彩!”珠子背后突然冒出一个声音,佩佩一个鲤鱼打挺,迅速警戒,宋乐站在前面,保护佩佩。
“佩佩说的好极了,这真是出乎意料啊!”嬴政从阴影处走出来,后面还跟着赵高,这两人几乎是形影不离。
“陛下”行礼后宋乐迅速退回旁边
眼神里的欣赏和满意做不得假,嬴政大步向前,直接抱起佩佩,突然的失重忍不住喊了声。
“主人,偷听别人谈话是很不礼貌的”佩佩不满的嘟嘴表示抗议,只见嬴政笑的更大声了。
“这里都是我的地盘,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
“好吧,你说了算”佩佩知道自己说什么主人都有千万个理由堵住她的嘴,也就放弃挣扎了,这大概就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你刚才说的没错,王老将军此举,深得我心”嬴政双手向上,直接给佩佩来了个举高高。
举了好久,见佩佩什么反应都没有,嬴政只好把人放下来。
“主人,我们赢了么?”今天嬴政笑的很多,话更多,她推测肯定有好事发生。
“王老将军传话回来,一切都很顺利,用不了多久就可攻下邯郸,班师回朝”说实话,他确实有点得意忘形了,赵国,那个给自己带来羞辱的痛苦的地方,终究要毁在寄人篱下的质子手中。
嬴政这时也就二十多岁,还很年轻,放在现代只是个刚出学校没几年的大学生而已,在这里,十三岁继位,从小生活在屈辱和算计中,依旧坚持本心,已经很难得了。
在尝到胜利和大权在握的滋味后,依然没有改变,后人或许会夸赞他的英勇无畏,足智多谋,但在此刻他不是课本上简单的几个字或者一张图片,而是个活生生的人,有呼吸有温度,会难过,也会痛苦。
只是,命运给他打磨的外壳太过坚硬,所有人都忘了里面是和你我一样的血肉之躯。
“你们都下去吧”佩佩突然看向赵高和宋乐,赵高看了眼嬴政,陛下没有反应,最后还是和宋乐一起退下了。
”怎么了?佩佩?”嬴政眼中带着疑惑,他温柔的蹲下来和佩佩保持水平对视。
这会儿真的有种老父亲养女儿的模样了。
佩佩牵住嬴政的大手,两人的交汇的手心出现透明的像水纹一样的光圈,慢慢罩住二人。
嬴政想后退,又看了眼佩佩,还是忍住了。
“主人,想笑就笑吧,你可以命令我光圈消失后立刻忘记发生的事,这样就没人记得了”佩佩眼中泛着心疼,她知道,他一直很孤独,王注定是孤独的,他可以有朋友,有亲人,但王,只能有一个。
见嬴政定定的望向自己,里面的东西她没看懂,亮的烫人,担心他没听明白。
“主人这个是完全隔音的,外面的人听不到也看不到,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人任何事,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我可以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她一脸真诚的看着他,忘记这个必须接触到才能开启,她根本没手去捂住自己的耳朵。
在佩佩的诧异的注视下,嬴政抽出,伸出胳膊,搂住佩佩,强势的把他的脑袋揉进怀里,嘴唇开开合合,脸上带着全然放松的释然和轻松,眉眼低垂,眼里像春日池塘泛起的涟漪,被风吹起一圈圈向外荡开的波纹,轻轻合上眼,嘴角舒展开,享受片刻的宁静,散落在地上的黑色衣衫染上了灰尘,帝王也顾不上了,他现在很好,心情很好,人,也很好。
现在,他只是赵正,不是什么陛下,也不是嬴政,就只是赵正。
光圈忽明忽暗,没一会儿就消失了。
“是烤地瓜的味道!”佩佩开心的用手挖烧焦的树叶,心心念念的地瓜,好香啊
“别动,我来”嬴政大手直接拿住佩佩的手腕,眼里带着关心和严肃。
“奥,那你来吧”
只见嬴政脱下厚重的外衫,撸起袖子,从树上掰根树杈,把地瓜从灰烬里刨出来,然后用手开始剥皮,黑色的外皮散发着阵阵香味,无时无刻刺激着佩佩的味蕾。
“坐着别动,马上就可以吃了”看到佩佩馋嘴的样子,他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剥的差不多了,拿过佩佩随身带着的帕子,把带皮的一边裹住,防止烫手。
“吃吧”
佩佩接过来,小心翼翼的掰了一小块。
“你先吃,不许拒绝!”语气带着点强势,这都跟谁选的?
佩佩:还能有谁?
“主人你怎么这么熟练啊?”
“小时候在赵国,饿的厉害,就去野地里摘野菜吃,习惯了”甚至还偷过地里的菜,不过这话还是别说了,容易带坏小孩。
“野菜好吃么?”
嬴政有点恍惚,好吃么?
“不好吃,很苦····”
秋天的尾巴悄悄从手中滑走,秦军打败李牧军队,成功攻下邯郸,俘获赵王迁,赵国亡!
“羡慕啊,嫉妒啊,我怎么就没去成呢?”李信嘴里咬根不知哪里掐来的草,像死鱼一样摊在院子里的椅子上。
“为什么想上战场?为了军功么?”佩佩坐在他对面,手里拿着刚煮好的玉米正吃着,用筷子从玉米一边插进去,刚好拿在手里,也不怕烫。
听这话,李信立刻来劲儿了。
“当然是了,战场就是男人的竞技场,伤疤就是我们的荣誉,上阵杀敌,光光想想就热血沸腾,赳赳老秦,共赴国难,血不流干死不休战!”李信越说越激动,竟直接站在桌上。
佩佩一招扫堂腿,完胜。
“别动我的玉米”她指了指上面摆着的一盘玉米。
李信也不恼,心虚的摸摸鼻子。
“你难道不想去看看么?硝烟弥漫,战火四起,浴血奋战····”李信试图勾起佩佩的兴趣。
“还有马革裹尸,母亲失去儿子,妻子失去丈夫,孩子失去父亲”就算没去过,她也能想象战争本身的残酷。
“这不是正常的么?”李信不以为然,大丈夫流血牺牲,死得其所。
佩佩才发现这人比自己还轴。
“李信,如果死的人是你的亲人、朋友,你还会这么淡定么?”蓝色的瞳孔停留在李信错愕的脸上。
“你还没做好准备,至少现在没有”她虽然没有资格站在至高位指责他,但她能看到很多战争资料,那些人的绝望,孩字哭喊着,孤零零的站在原地等待死神的降临。
“很久以前,有两个村庄,为了抢一块地,其中一个村庄的人决定把对面的村庄全部杀光,杀到最后只剩一个小女孩,女孩不到四五岁大,勉强会说话,男孩把她带到土坑旁,准别杀了她后就地掩埋,女孩没有反抗,只是说了一句话”佩佩停顿下来,观察他的反应。
“什么话?”
“伯伯,可不可以把我埋浅点,我怕妈妈找不到我”
李信晃腿的动作停了,不至于吧。
“真人真事,童叟无欺”佩佩立刻补充,她只是稍稍换了个背景而已,但绝对是真人真事。
“可,战争是无法避免的吧?”李信还是坚守自己的观点。
“起码现在是无法避免的,我是支持这场战争的,不论何时何地,我都希望秦国可以一览众山小”杀人什么的,无所谓了。
“那不就得了,所以说,我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上战场啊?要不,你帮我打听打听?”李信两只眼珠转的飞快,一副谄媚讨好的样子。
“拒绝”佩佩双手摆出大大叉号。
“你变了,从前的你不是这样子的,太不可爱了”李信装作哭泣的样子,不知从哪里顺来的手帕,半遮着脸,痛失所爱的看向她。
“动作不合格,眼神不到位”扫了眼帕子。
“道具好烂”
这下李信是真的要咬手绢想哭了,打击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