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妄在系扣子。
洛明冉趴在床头,不时摇摇头,深感震撼。这时再看贺妄,整个人有种身残志坚的美感。
贺妄忍了忍:“今晚你去隔壁。”
“为什么?”
洛明冉了然,“怕你把持不住?”
贺妄冷淡道:“你晚上抢被子。”
“……哦。”
他换了个姿势看贺妄打领带,“你要出去吗?”
贺妄:“书房办公。”
洛明冉用鼻音“嗯”了一声,懒洋洋地不肯起,仿佛他才是那个久病之人,而贺妄是顶级劳模。
他翻了个身,手脚尽量伸展开,在床上摆了个大字,享受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说:“贺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觉得这张床特别软,睡着舒服得不行,是我的错觉吗?”
他没等到回答,“嗯?贺妄?”
侧头一看,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阿演已经在书房等候多时:“贺先生今天怎么才过来。”
阿演是高级助理,男团领袖阿泽的双胞胎哥哥,也是一直跟着贺妄,比弟弟靠谱多了。
说到一半意识到什么,快速改口,“恭喜。”
他怎么忘了,贺妄刚得一冲喜对象,再看看贺妄,果然精神好了很多。
冲喜竟然有用?
他唯物主义者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
“陈演。”
阿演回过神,递过厚厚一沓东西:“林氏集团的人要见贺先生,有点难缠。林家少爷已经疯了,说线上见一面也行,有话说。”
贺妄没拒绝也没答应。
阿演一个“请看vcr”的手势退到一旁。
墙上的白屏闪了闪。
“贺先生!”
贺妄抬眼。
屏幕上是一张神形枯槁的脸,在看到贺妄的这一刻露出了希望:“饶我父亲一命行不行?”
贺妄:“你大费周章就是为了说这个?”
“不要赶尽杀绝,”那人着急地说,“他都那把年纪了,真的不能进监狱,他在里面受不了的……”
他说得涕泪纵横:“贺先生,你也有父母,我父亲本该安享晚年,如今晚节不保……”
“你不要做得这么绝,林氏都被你吞并了,这是他一辈子的心血……”
“我老婆也跟我离婚了,我现在妻离子散,什么都没有了,我不跟你争,对你完全没威胁,求你放我们一马……”
贺妄仍是事不关己的冷漠:“希望你明白,进去是他咎由自取。”
那人着急地说:“证据在你手里,只要你能撤回——”
他忙道,“我父亲做过很多公益,帮助多少人。”
贺嚣皱眉,有些不耐烦了。
“我……我跪下来求你行不行?”
那人身形晃了晃,眉目间都是绝望,像被网住的困兽一样做最后求助,“让我代替他坐牢。”
贺妄慢慢说:“别争,都有份。”
白幕上的人突然笑了,大笑了好一会儿:“贺妄你活该。”
他大喘了一口气,“你这一身病都是报应!你生来就是灾星,克父克母,我诅咒你早点咽气。”
“哈哈哈哈贺妄,”他笑得扭曲,“你还不一定有我活得久,黄泉路上有你垫背,值了……”
阿演快速暗灭了屏幕,小心觑着贺妄脸色。
贺妄很难相信他大费周章就为了说这个,问了声:“提交了么?”
“嗯。”
金融论坛炸开。
第一则消息是林氏创始人政商勾结,游走于灰色地带被抓。
第二则消息更炸裂,林家独子涉嫌强.奸。
肮脏内幕被揭开,大快人心。论坛上一片声讨声,还有一部分质疑是阴谋论。
【又一个被搞垮的】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a市要变天了,经过这场大洗牌,贺家一家独大】
【林老头子真可怜,一大把年纪了身败名裂】
【死去的人不可怜?】
【当时这事就是爆炸新闻,拿钱压下去了,现在又被挖出来重回大众视野】
【贺妄也太赶尽杀绝了,趁他病要他命,直击命门】
【贺妄现在以一己之力提高整个行业准入门槛,以前a级标准就可以上市捞钱,现在得是a 】
又有人问:
【贺妄什么时候死?】
【不是说活不过今年了吗?】
【洛家好像送了个私生子过去冲喜,听说好了些。】
【离谱】
【贺妄真的山穷水尽了吗?竟然信这个】
【他好像真的山穷水尽了,我上次见他脸色已经差到全靠一口气吊着。】
瞬间又变成了娱乐圈板块,有人科普洛明冉是私生子,外头长大的野孩子,十岁多才被领回家。
【不是什么十六岁的少年影帝,风光无限?】
【你的消息还停留在五年前?】
【哈哈哈我要笑死了,洛明冉就是一个忘恩负义之徒,一把好牌打得稀巴烂】
【你们说,是贺妄先把洛明冉玩死,还是洛明冉先把贺妄阴死?】
【立帖为证,小艺人玩不过贺妄】
……
管家过来送药。贺妄耳边久违的清净,问了声:“洛明冉呢?”
管家:“在和兄弟们训练。”
“让他过来陪我喝药。”
管家反应了一下,“哦,好。”
他一脸姨父笑地小跑出去找洛明冉。
贺妄从窗口看到管家滑稽小跑过去,追不到洛明冉,一直在挥着手喊“小少爷”。
洛明冉终于停下来等他。
管家又小跑过去,喘着气,不知跟洛明冉说了什么。
那道身影飞快往主楼这边跑。
贺妄放下窗帘,在桌边办公。
没过多久,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妄妄我过来陪你了!”
他兜里鼓鼓的,像是装了一兜的风,许久都没有瘪下来,应该是真藏了东西。
那个东西把上衣兜支棱起来,像个小帐篷,洛明冉得意地走来走去:“你不好奇是什么。”
贺妄拿过药碗:“问你你就会说?”
洛明冉从兜里掏出一只粉色小猪造型的玩具枪,对准贺妄:“不许动。”
“……”
洛明冉:“你猜我枪里有没有子弹?”
贺妄就着他叽叽喳喳的声音喝了口药。
洛明冉:“我要开枪了。”
“开吧。”
贺妄语气冷淡。
洛明冉“啪”地按动扳机,一朵漂亮的玫瑰花从枪口绽放。
“送给你。”
洛明冉很绅士地双手奉上。
贺妄接过那个蠢兮兮的小猪手枪,猪鼻子里还插了束玫瑰,嫌弃地把玫瑰花摁回去。
洛明冉环着胳膊,慢腾腾卖关子:“其实猪肚子内有玄机,还藏着东西,你猜是什么?”
贺妄直接拧开小猪脑袋。
洛明冉配合地“啊”了一声,“我的脑袋。”
贺妄压了压嘴角,拆开上头的塑料薄膜,里头装满巧克力豆,五颜六色的。
洛明冉:“甜的。”
“嗯。”
贺妄垂眸,把滑稽的粉色小猪组装好。
洛明冉坐在旁边看他喝药:“苦吗?”
贺妄看了他一眼,缓声道:“不苦,回味微甜。”
洛明冉一下子来精神了,眼睛亮了起来:“我替你尝一尝烫不烫!”
贺妄大方递过去。
洛明冉喝了一口,浓厚又纯粹的苦味直冲天灵盖,激灵了一下,人差点没了!
苦!
从来没喝过这么苦的东西!
他苦得头脑发涨,像是一百斤苦瓜同时在舌尖炸开,怀疑人生,伸手桌面上的小猪,快要碰到时,糖罐子被人抢走。
贺妄手间拿着那只粉色小猪。
洛明冉伸长胳膊去够,快要碰到时,又被举高。那双黑亮的眼眸蒙了层水光,泪眼婆娑有些可怜。
他放弃拿糖罐子,转而去拿水。没想到糖罐子又矮了矮,洛明冉快速去拿,快碰到的一刹那,糖罐子晃悠着举高。
他可算看出来了。
这人在存心戏弄自己!
洛明冉又气又苦,拽过他衣领。
贺妄晃了晃手里的东西,提醒糖罐在这边。下一秒,唇上就贴了个柔软的东西。
少年的脸近在咫尺,鼻尖蹭到他鼻尖,气息干净又清澈。
空气安静许久。
洛明冉顿了顿,快速分开他俩的距离。
他脸颊发烫,看都不敢看贺妄,握了握拳,正准备说些什么。
书房门敲了敲:“贺先生?”
洛明冉如蒙大赦,“我去开门!”
许翊照例过来给贺妄检查身体,一进门感觉气氛不对,不过没多想,打开随身药箱,“最近感觉怎么样?”
贺妄:“老样子。”
许翊看着堆成山的文件,摇摇头:“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太劳累,多放松放松。”
他拿出听诊器,一面听心跳,一面对旁边的少年说,“小少爷看着他点。”
洛明冉认真道:“好。”
许翊笑,半晌,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他捏着听诊器的手微微发抖:“这心率……你们刚才做什么了?”
心跳怎么乱成这样子!
洛明冉心虚,小声说:“就,喂药。”
许翊一看这样子就明白了:“悠着点啊两位!”
虽然新婚燕尔可以理解,但这大白天的——
贺妄这人看着正经严肃,怎么大白天就拉着人在书房乱来!
贺妄冷静道:“你可能误会——”
许翊皱眉:“你现在身体可经不起折腾。”
洛明冉护住人:“医生,不关他事,是我的错,我当时冲动了。”
许翊声音放轻了些:“你年纪小,冲动很正常,以后注意点,频率控制在一周一次。”
“好。”
贺妄面无表情地听着他俩对话。
临走时,许翊再三强调:“适可而止,适可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