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还满意么 第12章 福利院

他们是小孩子，但抢东西时贪婪的眼神和速度，却比土匪还土匪，这些小孩已经有了经验，塑料袋里面不是好吃的就是玩具和新衣服，运气好还可以找到钱。

林池默默拉开和他们的距离，不想让衣服弄脏，不想让身上变臭，玺哥不喜欢脏小孩。口袋里面有娃哈哈，是那个大胡子买给他的，说让他在这里先住几天，一定会帮他找到亲人接他回家的。

他妄图想通过几瓶娃哈哈就让林池开口说出他的家庭信息，但林池又不傻，他不想回家，再说，也那也不是他的家，回去还是会被送走换钱，他不想成为四手商品。

超市塑料袋被撕烂随意丢在一边，然后一哄而散，抢到食物的孩子抱着自己的战利品戒备地退出战斗圈。

也有例外。

角落里有个穿着一条看不出颜色裙子的小女孩，为了方便管理剃着统一的短头发，两三岁的样子，不，实际年龄可能更大一些，这也说不准，毕竟这群孩子常年营养不良。

她蹲在最外围，眼睛睁得大大的，等所有人都离开后，才捡起那个被撕得不成样子的口袋递给林池，歪着脑袋说：“大哥哥，给。”

“谢谢。”林池接过来，他从这个孩子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会假装乖巧来讨好。

林池突然想帮帮这个小孩，或许是想帮帮以前的自己。

想法形成的一瞬间，攥紧的拳头就砸向了离他最近、同时也是抢得最多的那个孩子王身上。所有事情都在几个呼吸间完成，那个小孩被砸倒，怀里的零食散落一地，等他反应过来时，那板娃哈哈已经被林池抢走。

他需要发泄，他需要用拳头来保护自己，很不巧，只能说这个被打的人倒霉靠太近。

他从别人手里抢了娃哈哈，还没来得及喝，又被原本的主人抢回去了。

林池已经把吸管插好递给冒着鼻涕泡的小女孩，恶狠狠地说：“喝，喝不完弄死你，从你鼻子灌进去!”

他学着大人的样子，用最恶毒的话吼着，这在周围的小孩子看来，这就是坏人的模样，小孩子分不清真假，恶毒的语言和有力的拳头，是最好的武器和盾牌。

必须这样，不然等他一走，这些人会把气都撒到这个小女孩身上，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还挂着一串鼻涕泡，一看就是福利院最底层的人员,打架不行，又黑又邋遢，说话还不利索。

“谢谢大哥哥。”小女孩努力吸吸鼻涕，刚想伸手去接，又缩回来在裙子上擦了几下，扭捏着接过来。

就算林池的语气恶恨恨，依旧知道林池在帮他，毕竟小孩子又不傻，真心和假意，他们完全分得清楚。

林池把小女孩护在身后，看她咬着吸管，喝得慢吞吞，又大吼一声，“给你三秒时间，喝不完，老子揍死你。”

他挥舞着拳头作势要揍人的样子，把朝他围过来的小孩都吓住了，后退了几步，怕拳头落在自己身上。

不到三秒，吸管里白色的液体断成一节一节的，发出噗噗声，林池一把抓过小孩手里的瓶子丢在地上，一脚踩下去，揪着小女孩的衣领弯下腰，“说了，只给你三秒，三秒已经到了，你说怎么办吧，小不点。”

“十斤，我叫十斤，不是小不点。”

太吵了，林池根本没听清楚小女孩的话，全神戒备看着周围跃跃欲试的人。

这些人不会善罢甘休，哪怕这是一个福利院，实际上已经是个浓缩的社会，他们在这里学会了社会的残酷规则，迅速长大，所以林池不得不这么做，他在保护这个小不点。

那个被抢了娃哈哈的孩子正握着一条桌腿慢慢逼近，眼神毒辣阴森，他身后站着好几个男孩同样目光不善地盯着自己。从某种程度来说，这些人就是社会毒瘤的预备役，在前期没有进行干预矫正得到好的教导，以后，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杀|人放火，没有罪恶感。

养母家所在的那个村，很多人都成了小混子，那些小混子最开始大部分都是孩子王。染着各色的头发，好几个人挤在一辆鬼火上面，呜呜呜，招摇过市，后来那些人好多都不见了，听说是捧上了铁饭碗。

不过最多几年就出来了，铁饭碗的经历还会成为他们收小弟的资本，那些未成年的小弟会成为他们手里锋利的武器，没人敢惹他们。

“这个新来的，居然敢欺负我们小十斤，大家一起揍他，让他看看我们的厉害！”孩子王振臂一吆喝，其他孩子眼睛里都闪着兴奋的光，包围圈慢慢缩小，他们的眼神就像是盯着腐肉的鬣狗。

只是，人群叫嚷得厉害，真正站出来的人很少，毕竟，他们中大部分人，都被这个人抢过东西，他们都想看这人被虐的场景。现在角色发生颠倒，曾经的施暴者变成受害人，曾经的受害人成了看客，在这方小小社会里，拳头就是通往权力顶层宝座的钥匙。

他们习惯了以暴制暴，只在有更强大力量的人面前表现出乖巧的一面。

孩子王高估了自己的威信，也是，用拳头换来的威信也会被拳头砸走，作为过来人，林池知道的东西可比他多多了。很快，孩子王被林池骑在地上，左右手疯狂开扇，孩子王的脸肉眼可见地肿起来。围墙里的猎狗只需要为几根骨头打架，而狼却是在为生死搏杀，所以围墙里长大的猎犬怎么比得过野地长大的狼。

周围没有一个人帮忙，林池打累了，坐下休息，随意一瞥周围的人，那些围过来看热闹的人，以为自己要遭殃，立马化作鸟兽散。

就是这么现实，人和人相遇的第一印象很重要，第一面，只要留下一个刺头的印象，看热闹的人再来欺负你时，就会仔细掂量，是否值得。

不，有例外，就是那个抢不到东西的小女孩，在林池看来，时间会让她成长为一路货色。就算你进来是一匹干净的白布，在这里，每个人都可以随便来践踏几脚，白布很快就会变成抹布，和这里脏乱的底色融为一体。

想要活下去，要么失去本来的颜色，要么拳头够硬。

“看什么看，滚！”林池冲着看热闹不走的小不点扬扬拳头，哪曾想，小孩根本不怕。个子小小的她挤不进来，就蹲在地上，从腿的缝隙里挤进去，像条小狗一样对林池摇尾巴，一脸崇拜。

被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林池突然不想打架了，觉得挺没意思，他注定不属于这里，他再也不会为了一个馒头和人打起来了。他从鼻青脸肿的孩子王身上爬起来，拍拍手准备离去。

就在此时——

林池突然觉得后背一阵发凉，流浪生活练就的堆危险的敏锐性让他下意识回头，那条被他扔开的桌腿在他眼前慢慢放大。

围观的人群发出幸灾乐祸的惊呼声。

林池浑身浑身僵硬，脑子里闪过那个雨夜，那个肥硕的男人似乎也是被这一根棍子活活打死的，满是红血丝的眼睛睁得老大，一直盯着他。

“大哥哥！”

林池被拉回现实，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旁边蹿出来撞到孩子王身上，他的身形一歪，棍子从林池耳边擦过。

眼见偷袭不成，那人撞开围观的人墙，跑远了才用棍子指着林池颇有气势地大喊，“你等着，老子迟早收拾你，让你知道谁才是这里的老大！”

林池看着他，比出中指朝下，这是一个挑衅的手势，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人都知道它的含义。他又活动了一下手腕，孩子王见状，一溜烟跑了。

他一跑，周围围观的人立马散开，生怕殃及池鱼。

林池收回视线，继续看着小孩，“你也滚吧，你们老大都走了。”

“你叫什么名字？”小女孩像是听不懂他的话一样，还是蹲在那里。

“林池。”林池有些骄傲地说出这两个字，以前要是别人问他什么名字，他会很警惕，他没有名字，最讨厌别人问他名字，要是比他弱，林池可能还会把那人揍一顿。

但现在，他心中甜丝丝的，恨不得全天下所有人都知道，他叫林池，是哥给他取的名字，他现在是有名有姓的孩子了，不是野娃。

“林池，林池，我记住了，我叫十斤，你也要记住我。”小孩抱着自己的另一瓶娃哈哈走了，被那个去而复返的孩子王拖走的，在他看来，福利院的一只蚂蚁也是他的兵，绝对不允许这个外来者染指，哪怕平时很讨厌这些弱鸡，也不想给这个外来者。

林池对于孩子王眼中的仇视和小孩的笑通通视而不见，他看了一圈周围，隐秘的角落里，有好几双眼睛盯着他，或兴奋或激动或怨毒，现在还不能走，就算想走也走不掉，大白天不适合逃走。

太阳慢慢下沉，小女孩紧紧跟在林池身后，林池去哪他去哪，甚至连林池上厕所，她也要在门口蹲着，像甩不掉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