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阴阳 第8章 祸根

实验楼漆黑的楼道里死一般的寂静，逃生通道的灯牌散发出幽幽的绿光，三人的脚步声此起彼伏。楼道里的塑料纸被吹出呼呼作响的节奏，像飘忽不定脚步声地跟在他们身后。

觉得实在诡异的林恒咽了咽口水说：“要不我们聊聊天吧，这样也能状状胆。”

以前坚定唯物主义的他对摸黑走夜路这事完全感受不到恐惧。但自从知道了超自然的存在后，就看什么都有点疑神疑鬼。

张旭之想了想掏出张五雷符递给林恒。认真的说：“看你在身负大功德的份上，这张五雷符不收你钱。”

沐心要在这儿，一准骂他败家。

林恒双手接过，点着头认真感谢：“谢谢，你们真是好人。”

看着自己画的五雷符，兰曦眨了眨眼没由来的感到一阵心虚。虽然张旭之保证过符的威力，但她对自己做的事情向来没什么信心。

进入这栋楼时张旭之隐隐觉得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是哪方面的问题。只能等待暗处的东西自己现身。寻到第八层，废弃的试验室传来玻璃碰撞的声音。张旭之带头走进去，林恒跟在最后做着心理建设。

明亮的灯光下实验室整洁如新。各种玻璃器具凭空浮动，水龙头配合着时开时关。室内的物品都有条不紊地各自行动，就像正在被一群看不见的人操纵。

明知道眼前的一切不可能是现实，但亲眼目睹的张旭之和兰曦愣是没察觉到任何鬼魂的存在。按理说，即便有力量很强的怨灵存在，他们也该察觉到些怨气才对。可这里太干净了，干净到让张旭之怀疑起自己的能力。

究竟是障眼法，还是幻境？或者说，有修鬼道之人的存在。仔细探查的张旭之，把所有可能性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仍然没什么头绪。

自以为接受能力已经加强的林恒，看着这场面默默闭上了眼。他双手握住五雷符放在胸前，嘴里默念起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不管什么妖魔鬼怪、牛鬼蛇神。只要心中正气够足，那些东西就别想轻易影响他。这一点林恒坚定不移。

听清林恒默念的兰曦，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好一个根正苗红的大学生。就冲这一点，都必须保证你安全无虞。

实验室内确实没任何怨气，却不代表外面也没有。兰曦感觉整个空间像是一个球形，被一种难以形容的力量包裹在内。里面干净的像是正常世界，外面可能已经怨气冲天。

同样身处其中的张旭之似乎完全没感受到，可兰曦却在进入这个空间的那一瞬间就清晰的捕捉到了。起初以为是错觉，直到她转身，亲眼看见进来的那扇门在眼前变成了一堵白墙。

可随意变幻的空间？张旭之头一回遇到这种状况。没什么好的办法，只能先试试攻击手段。“天雷隐隐，神雷轰轰…………。神威一发，斩灭邪精。上帝赦下，急急如律令。”五雷咒一出，实验室内的平静被打破。灯光骤灭，伸手不见五指。

三个人默契地一起打开手机灯光，方才还整洁如新的实验室现下布满了灰尘，这才是它原本的样貌。张旭之脸上很是凝重，他们究竟着了什么道？

心已经跳到嗓子眼的林恒努力地靠近他们俩，经历突变还没叫出声已经是他最后的倔强。他哭丧着脸说：“大师，我们能先出去么？再多待一秒都是对我心脏的巨大考验。”

张旭之：“你有心脏病嘛？”

林恒诚实地摇了摇头：“没有。”

然后张旭之就扭头看罗盘：“没有就憋着。这儿别说门了，连窗都没有。咋出去？”跟江烟雨呆久了，张旭之一个南方人都染上了东北口音。

虽然这时候笑很不合时宜，但兰曦忍了忍的嘴角还是泄出一丝笑意。跟周扒皮呆久了的人，都会不自觉染上他的习性。

忽然，兰曦像是察觉到什么下意识利落转身。右手中指上的青莲灵宝散发出耀目灵光，抵挡一道直射林恒后心的阴厉的黑气。

张旭之与兰曦随即迅速地一前一后将林恒护在中间，气氛陡然紧张。这是直接下杀手的凶灵，连林恒身上厚的像字典般的功德都压不住，麻烦了。

实验室的地板上，隐形颜料画出的献祭阵法悄然运转。三人脚下涌现出一圈诡异的黑色漩涡。只顾及四周动静的三人丝毫未注意到一只弯曲的触手悄然伸出。

察觉脚踝处丝丝凉意的兰曦抽空低头看了一眼，来不及作出更多反应的她，下意识把身旁两人推了出去。

触手像有预谋般精准抓上兰曦，地板瞬间塌陷，整个人像坠落般陷了进去。摔倒的张旭之与林恒甚至来不及抓住兰曦的一片衣角，眼睁睁见她消失不见。

陷落的兰曦并没有去到下一层，而是进入一片虚无，一个充斥着大量凶戾怨气的空间。兰曦的存在犹如黑暗中的萤火，身处其中有种溺水般的窒息感。

混乱中，听见一道阴冷的声音：“久违了，王妹。几千年的痛苦，必让你们千百倍偿还。”

急于催动青莲灵宝的兰曦没空理会那道声音。青莲花蕊迸发出强劲的灵力，兰曦抓住机会。“吾是帝君之臣，名书上清。下统六天，普及幽冥。…………天罡骇动，群魔束形。鬼妖灭种，我得长生。急急如律令。”

制魔咒一出，周身群鬼退避，兰曦连呼吸都开始畅通。她松下一口气，但护身灵光终究不能坚持太久。

僵持了一会儿，兰曦的护身灵光开始黯淡，黑暗中的群鬼伺机而动。一双双暗红的眼中流露出饥渴的难耐，令人不寒而栗。一旦失去灵光庇佑，她会万劫不复。

可此时的兰曦却仍没有感到害怕与恐惧，不如说她从一开始就没有这些感受。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她放不下的。离于爱者的人，无忧亦无怖。

只是，要辜负沐心给她花的五百万了。想到这儿，兰曦叹了口气，还是再努力搏一把吧，哪怕是死也要问心无愧。

她聚集仅剩的灵力，能否出去在此一举。“天雷隐隐，神雷轰轰。…………神威一发，斩灭邪精。上帝赦下，急急如律令。”五雷符与五雷咒一齐发出威力非凡，甚至让兰曦觉得见到了一丝曙光。

突然，身后的一阵剧痛来的猝不及防。一只苍白的鬼手穿过了薄弱的灵光。兰曦只觉得五脏移位一般，像是一种深入灵魂的痛。

微弱的灵光犹如夜空划过的流星，急速坠落。兰曦的脑海里一时间闪过很多画面，院长、沐心、如棠、烟雨、张旭之…………。

她的一生孤寂，平淡，阴暗……。一直都在被抛弃。爱别离，求不得，是她一生都无法放下的执念。也许就此消散，也……未尝不好。

群鬼追逐，被森冷的鬼火灼烧的兰曦痛疼到麻木，她已经感受不到更多。混乱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张犹如神祇的脸。“汝不安之时，召唤吾名，吾必至。”

苍白的唇微微张启，喊出一个只有她自己才能听见的名字：“司……奕”。

一滴泪还未滑落至下颚，围绕兰曦的凶灵就已全部化为灰烬。强大的波动自虚空中荡开，玄色衣袍飘浮而出。酆都大帝如迅雷般奔向那道微弱的荧光。

强大的威压让凶灵匍匐在地。阴间鬼差紧随其后，峰涌而出四处抓捕。

强大而冰冷杀意让身处此地的灵体们无一不心惊。充斥着强烈怨气的森白魂体被隔空抓起，赤红双眼的大帝缓缓道：“吾必让你灰飞烟灭，永无超生。”

被扼住颈脖的森白魂体，眼中满是歇斯底里的疯狂：“司玄奕，你是酆都大帝又如何！我的灵魂已献祭于深渊，永远不会消失。你与宣兰曦必会重蹈覆辙，我定会亲自见证那一日的到来，哈哈哈哈…………。”

“啊……”，森白的魂体被碾压为齑粉，四处逃窜的怨灵见到这一幕，恐惧到不敢动弹。鬼差因此抓捕的十分顺利。

实验室里，自兰曦消失后，所有的诡异都一齐消散。恢复通讯后张旭之立刻联系沐心，让他向道统山求援。兰曦失踪，这件事已经超出他们的能力范围。

张旭之话还没说完，沐心平静告诉他这件事司局已经介入。兰曦已然被救出，经诊断她的灵魂受到创伤，已经被紧急送往道统局救治。

灵气浓郁的莲花池内，脸色苍白的兰曦平躺于石台上。满头银发的齐老坐于池边，沉稳祥和地念着安魂魄咒，然而他只是辅助。

司弈轻抚着沉睡的兰曦，面不改色地取出一滴心间血。齐老眉头微皱。

酆都大帝是冥司最高神灵，灵力皆都经过心间运转。由此心间血便成为最纯净浓郁的灵源。虽然可以再生，但需要经历漫长的时光。轻易取出心间血太过折损修为。

司弈含住散发浓郁灵气的血珠，俯身渡入兰曦口中。苍白的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起来，纤长卷翘的眼睫轻微抖动了下。司弈浅尝辄止缓缓起身，眼中是止不住的汹涌。

一直背对着的齐老，专心致志地祷念着安魂魄咒。几千年的铁树开了花，便是他这把年纪，也觉动容。

院外几人正焦急地等在外面。三魂七魄于人而言至关重要，伤了或少了哪个都不行，弄不好就会成为有缺陷的人，严重的甚至会成为痴呆或者植物人。

一向笑脸迎人的沐心沉寂地坐在一旁角落。是他的错，是他低估了这单的风险。以为给司局传达了兰曦要去的历练的消息就万无一失。没想到，这事儿居然能在司局的眼皮子底下发生。

一个响亮的耳光，让在场的人错愕地看向沐心。沐心抬手继续狠抽自己耳光。他居然到现在还想着推卸责任，真他妈不是个东西。

古朴的院门终于被推开，沐心条件反射般站起，第一个冲上前：“兰曦怎么样？”

站在院门口的司弈，看见眼中布满血丝的沐心，狭长的凤眼微眯。“听说你们工作室还缺人，所以我加入有问题么。”

听见这话的张旭之吃惊不已，向来逢迎的沐心却没接茬，他认真地看向司弈：“我问你，兰曦怎么样了？”

即使是不懂社会险恶的张旭之听见这话，也忍不住替沐心捏把汗。迄今为止，他还没见过有人敢这么跟司局说话的。

站着的司弈气势不怒自威，院里的其他人愣是没敢说第二句话。他转身向内走去：“曦儿现下已无碍。”

听见这话，在场的人纷纷松下一口气。但江烟雨和张旭之对视一眼，心里有些迷惑。司局对兰曦这称呼有点太亲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