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阴阳 第4章 灵宝

莲花山道统局，各地有名望的道教分支会在每月十五派出弟子在此交流。沐心今天带兰曦来认证道统局实习生的身份，就是冲着人多。

后院有一块专门开辟出来用作交易的地方，方便各路人在这里自由交易所需的符箓、灵宝和各种天才地宝。

沐心为了获得这里摆摊的资格，费了不少功夫。他拿着招牌到处吆喝：“诶，不服气的就过来试一试啊！新人实习生画符，想比试天赋的就过来嘿。”

这口号的嚣张程度，让感觉脚趾能抠出三室一厅的兰曦完全不敢抬头。她胡乱浏览着道统APP，原本只是想打发时间却越看越入迷。

这是由道统局技术人员开发的一款软件，只对内部人员开放。每个在道统局认证过的道士都会有自己的账号，级别越高查询的权限也就越高。

APP的内容让兰曦大开眼界，几乎有关道教的所有资料都能搜索到。而且更新的内容还会紧跟时事，以道教的角度解读那些非正常事件。

摆满笔墨和符纸的四方桌旁有个女生，看起年纪与兰曦差不多。她在桌旁默默忙碌着，将沐心需要的东西摆的又整齐又快。略带些汗水的小脸很是明媚，五官也生的好。

兰曦刚来的时候还询问需不需要帮忙，女生很爽朗地拒绝了。转头朝一旁正在打游戏的男生喊道：“张旭之，你瞎呢？没看见老娘一个人在忙啊？”

沐心听见了，头也不回地给了男生后脑勺一巴掌。

穿着老旧外套的张旭之抬手将帽子放下，一脸烦躁。他眼下一片乌青，明显睡眠不足的样子。却还是听从女生的指挥行动。

兰曦觉得好像就自己最闲。

“瞎嚷嚷什么呢”，神情倨傲的少年一脸不爽。

道统局为促进年轻人道法精进，每年会特地举办几场比赛。可也没沐心这么欠揍的宣传，还自费挑战。

“哟，沐霖啊！怎么，想来试试？”沐心拿了个沉重的功德箱往桌上一放。

外表看起来才刚成年的沐霖很是不屑：“哼，废物也就会说些大话。连本家的推算占卜之术都学不明白，还好意思收徒。”

桌旁的忙碌的女生听见这话，撸起袖子就想过去掰扯一番。“干啥玩意儿，你也好意思说周扒皮，自己几斤几两心里个没个数儿？”

“诶”，沐心赶忙拉住那女生。“江烟雨，说了多少遍，你这炮仗性子得改改。不然把他打进医院咱还得赔钱。”

听到赔钱两个字，江烟雨举起的拳头都收了回去，讪讪地笑了两声：“哈，那啥，你们继续。”说完若无其事地回去，继续收拾东西。

坐在桌前的兰曦叹为观止。这姑娘不得了，不说话的时候以为她是江南水乡养出的女孩。一张嘴，失敬了，原来是我东北大妹子。

沐心也没有胡诌，江烟雨是本市跆拳道黑段冠军。这要让她上去比划两下，沐霖那二愣子非进医院不可。

重新拿起功德箱的沐心，把它往沐霖胸口一放，一脸挑衅地说：“你不是不服嘛？来，跟我徒弟比试比试知道高低了。乐捐三千，即可获得比试资格。”

三千？兰曦眼皮微微一跳，周扒皮把人当傻子了？

“切”，沐霖扬起头说：“三千而已，小爷我还不放在眼里。要是你徒弟没赢，你就回沐家祠堂当众跪下，承认你是个废物。”

沐心轻笑一声，抬起眼皮：“我改主意了，你的比试资格需要乐捐两万五千元。”

沐霖眼睛顿时瞪得圆溜，“你别太过分……”，他想上前抓起沐心领口，眼角瞥见江烟雨又生生忍了回去。

“唉”，沐心闲适地坐下，喝了口保温杯里的枸杞茶。“我们可是符合道统局要求的。后院摆摊。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啊。你要是怕输，就直接跟我徒弟认输好了。她脾气好，不会跟你一般见识”。

边上一句话没说的兰曦敬职敬业地充当哑巴。

冷哼一声的沐霖拿起手机扫码，恶狠狠地说：“小爷不差钱，三万，你们要是输了，以后就永远不能在道统局摆摊。废话少说，开始。”

“诶”，沐心嗖的一下起身，用手擦了擦桌子“江烟雨赶紧把笔墨放好了，沐小爷可是我们的大主顾。”

脸色稍霁的沐霖很是自得地坐下，拿起毛笔想着画一道辟邪符。辟邪符是最检验画符者基本功的符箓之一。根据画符者功力的不同，符的威力也会不同。由此就能知道，沐心自吹自擂的徒弟是不是有真本事。

起初画时沐霖画的比较顺利。画至一半，便开始有些阻涩。当他的右手颤抖着完成最后一笔，才敢长舒出一口气。

坐在对面的兰曦有些不太能理解，怎么画个符像是被抽走了不少精力呢？

沐心把画好的辟邪符拍在兰曦面前，“来徒弟，照着这个画一张出来。”

“什么”。沐霖激动地站了起来，“她不会画符，开什么玩笑。沐心，你把我当傻子呢！”

手拿黄符的兰曦没理会眼前的闹剧。她将符箓放在眼前，沉下心来看每一笔的走势。只感觉符箓的笔画在她眼中愈发活灵活现，像要跃出纸面一般。她伸出食指，跟着笔画一遍遍临摹。

沐霖见眼前这人不仅不画符，还拿着他的符瞎比划，嚷嚷道，“什么意思？小爷花了三万，是来看她瞎比划的？”沐心一把捂住他嘴小声说：“你瞎呀，没看见她要悟道了么！”

被捂嘴的沐霖翻了个白眼。悟道哪这么容易。要是个人都能悟道，道统局还不得挤满了天师。

从未写过毛笔字的兰曦，下意识地拿起毛笔蘸取墨汁。在空白的黄纸上一气呵成地画下一道辟邪符。笔画行云流水，不见丝毫疲态。

画完兰曦反应过来。奇怪，她从来没碰过毛笔，怎么画的这么顺畅。

震惊的沐霖不死心，抓过兰曦画的符看了又看。的确是品质上佳的辟邪符，威力比他画的那道强上很多。

周围有不少人被吸引过来，一个个很是诧异。这是初学者？真的假的？那他们苦练多年的符箓算什么？虽然都知道这行讲究天赋，也但也不能这么离谱吧！

羞恼的沐霖嘴硬地说：“她赢了。沐心，我都掏三万了，把她画的那符送我不过分吧。”

“嗨，沐小爷说的哪里话。有钱人家的少爷怎么能要赠品。那买张符不得跟买菜似的说买就买啊。这样，我们小摊也不坐地起价，就还是原来三万的价格，这就给沐小爷包起来。”

秉着燕过拔毛的准则，沐心连装符箓的小巧袋子都准备好了。

“你……”，眼睛瞪老大的沐霖半晌没憋出句话。

“算你狠”，再次付完钱的沐霖拿着东西头，头也不回地走的飞快。

一下子就赚了六万，兰曦开始怀疑人生，有钱人的钱这么好挣？

周围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不少，沐心出来打圆场。“各位，你们可都亲眼见证了。我们小摊不存在欺诈行为，都是在顾客自愿的情况下进行交易的，童叟无欺。还有哪位愿意试试？”

“小沐心啊，你又在闹腾什么？”

吃瓜群众听到这声音都收敛了起来，纷纷喊道：“齐老”。

和蔼的老者向众人点头致意。眉目慈善的面容与仙风道骨的气韵，让人瞬间心生好感。

向来恣意的沐心见到老者也变得恭敬，露出讨好的笑容：“师傅，怎么还惊动您啦！”

齐老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你这小子，领着实习生不去报道，在这闹腾什么。”

沐心拉着兰曦来到齐老面前。“快，喊师爷。”

还不知道又多了个徒孙的齐老挑挑眉，见兰曦的时却眼前一亮，抚了抚须，“根骨上佳，仙人之姿，周身气韵浑然天成。好，好啊。”

沐心下一秒把话接上，“那必须的”。他神情很是骄傲，“司局认证过的人，还能有错？”

齐老后头出来的一群人，听见这话都觉得稀奇。

道教各门派的领头人，平时连见司局一面都难。现在忽然蹦出个经过司局认证的小辈，免不了要好奇一番。

正一茅山派掌门人茅昊华对司弈就尤为崇拜。他看了看小摊招牌，笑着说：“你这臭小子，招牌的口气倒是不小。来，让老头子我见识见识，经过司局认证的天赋究竟有多强，不如就现场画个五雷符吧。”

这一来就上难度啊。沐心皱了皱眉，说：“茅掌门，您总不能让我徒弟白画吧。她可是头一回画符箓，而且还是您第一次见我师傅的徒孙，说什么也得有点见面礼吧。”

茅昊华没好气瞪了沐心一眼，“臭小子，急什么。我还能亏待了晚辈。”

他拿出个黄花梨木盒神情很是自满。“我这儿有串传了许久的古物，是件极其难得的灵宝。若小姑娘能让它认主，老头子我便做主把它送出去。”

灵宝，其他门派的掌门人听着都不禁咂舌。这东西的稀有程度不亚于国宝，茅山派出手就是大方啊。

沐心喜笑颜开，研着磨说：“茅掌门您坐，先画一张五雷符。我这徒弟还没画过只能对着临摹。”

“没画过？”皱起眉的茅昊华犹疑地说：“你小子怕不是唬我老头子呢。许多修习一二十年的后生都画不出来的五雷符，小姑娘第一次就能画出来？”

“嗨呀”，沐心扶着茅昊华坐下。“咱们这一行有多讲究天赋您又不是不知道。正因为现在出世的天才少了，才能显出我徒弟的特别呀。”

将信将疑的茅昊华呼出一口气：“也罢，取香篆来。老头子得定下心神，将笔墨祝福一番，才能一气呵成作出道五雷符来。”

道教画符首要净心，也就是要诚心诚意、思想专注。放在以前，画符者还需净身、净面、净手、漱口等。特殊情况下，还要取备水果、茶酒、焚香点烛行祭。

面容不怒自威的茅昊华画完后略显虚弱。他递给兰曦一道黄符，兰曦双手接过。闻着悠悠的檀香，凝神感受着符中蕴含的玄妙。

内藏雷霆之力的符箓霸道非常，看久了都觉得伤神。她闭上眼，开始在脑海中一遍遍描绘。

福灵至心间，则一点就通。

执起毛笔的兰曦毫不犹豫，落笔即画。开头很畅通，画至三分之一处便觉阻力。由最开始的快速变为缓慢，越到后面，阻力越大。

至最后一笔处，兰曦甚至觉得手中笔有千斤重。她额头密汗渗出，虽然觉得吃力可却并不乏力。心中隐隐觉得，应该是她对此符的理解不够透彻才会如此。

树上一道身着玄袍的黑影气息隐蔽，远远望着认真无比的兰曦，眉目间尽是柔和。

围观的众人吃惊地看着兰曦完成最后一笔，眼中皆是敬佩。她画五雷符的速度竟比茅山派掌门还快。

兰曦画完觉得手腕有点酸痛，其他倒没有什么不适。看向坐在对面的茅昊华，脸色还带着些许苍白。

社恐兰曦立马低头，“前辈定是在照顾晚辈，承让了。”

“嗨”，茅昊华摆摆手，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他的天赋一直都不算上拔尖，因为有点管理的能力才被选为掌门。真正的天才，老一辈的人都舍不得让他们操持这些俗务。

“丫头，我说到做到。”茅昊华将梨花木的方盒打开递给兰曦。里面是一串做工精巧的手链，有点像现代工艺。

沐心看完不乐意了，“茅天师，您这可不行啊！说好的古物灵宝呢？”

茅昊华白他一眼，“臭小子睁大眼好好瞧瞧。”

木盒里的手链的工艺简约，唯一不同的是指环上点缀的一朵青莲。似乎是青铜材质，雕刻的栩栩如生，久看之下似蕴含生机。

颇为自得的茅昊华开始讲解，“这白银链子是民国时期的工艺，经过我茅山一派三代天师，放在神像前开光进行祝祷过的。佩戴者可驱邪避凶。至于这古莲，相信各位应该也看出来了，就是我所说的古物灵宝。”

“茅山一派自得到这青莲后，已有许多子弟试过都无法让其认主。这等灵宝不该蒙尘，所以茅山派决定把它放在道统局，让更多的道门后生能有尝试的机会。”

深觉上当的沐心默默握拳。感情这是谁都能有的机会，这茅老头也好意思当作奖励。

对手链看了半晌的兰曦，觉得越看越喜欢。她是个资深颜控。不知道带有指环的手链是茅山哪位有品味的天师打造，跟青色的古莲很适配啊！好看。

兰曦忍不住上手轻轻抚摸。旁边的江烟雨也眼馋，“兰曦，能不能借我看看啊？”

“好呀“。刚抚摸到青莲的手指打算离开，却没想到莲花瓣锋利非常，指尖轻轻带过就被划破一道口子。

中指渗出的血丝沾染上了莲花，兰曦第一时间低头查看，担心把这贵重的手链给弄脏了。可当她仔细去看，莲瓣居然干干净净。

是她的错觉么？

接过盒子的江烟雨，眼中露出惊艳。“真好看啊，好看到发光诶。嗯……发光！”

“周扒皮，手链在发光诶。”江烟雨兴奋的嗓门大到所有人都听见。

青色莲花散发着幽幽的光泽，没修行过的人无法看见。但在场的都是道门中人。

茅昊华闻言激动地接过木盒，仔细查看，惊喜问道：“是你们谁让灵宝认主的啊？”

额……默默握住指尖的兰曦有点心虚，滴血认主算不算违规啊？

眼尖的沐心一把拉过兰曦划伤的手指。“那还用说，肯定是我这天赋卓绝的徒弟啊。”

茅昊华确认过后很是热切。“孩子，叫什么名字啊？我看你对符箓一道很有天赋，又与我茅山派灵宝有缘，不如考虑做我茅山派弟子，待遇绝对好。”

没办法，作为一个成天为门派操心的掌门，好不容易遇到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好苗子，脸面什么的都可以往后放放。

沐心利索地给兰曦戴上那串青莲手链，笑眯眯地说：“司局亲自把我这徒弟的档案放在道统局了，您想挖人还得问问他的意思。”

咳……，听沐心把司弈搬了出来，想挖人的各派掌门们都歇了心思。

沐心从不乱用道统局副局长关门弟子的身份。但司奕亲口允诺，将兰曦引入道教后，他可以借用局长的名头方便行事。周扒皮的本性一下就上来了。局长兜底，那必须用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