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对杰罗麦·瓦勒斯卡的精心设计,她愿者上钩。】
对于奥斯瓦尔德临走前留给她的那堆新任务,以及她的身份谜团,林荔并不打算主动细究。面对未知,她向来选择顺水推舟,见机行事。
于是她只是抬头观察了一下天气,顺便在报摊前打量了一下头版头条上杰罗姆·瓦勒斯卡的新鲜相片,欣赏了一会儿自己昨天在警局内随手编的简讯,再慢悠悠地散步回到自己的二手破烂公寓。
然而打开门那一瞬间,她握紧了口袋里的小刀,警惕地一步步踏入房内。空气里味道不对。有人来过。
果然,餐桌上摆了一张精致的邀请函,背后还捆着一副迷宫布局图,署名是杰罗麦·瓦勒斯卡。林荔将卡片拾起,此时电话铃响了。
“Hello?哪位?”她立刻接起听筒,语气冰冷镇定。
“诶!你怎么那么凶!是我啦,凯茜!”
音调高亢,情绪激动,看来是昨天那个把她毫不犹豫踹下车去的金发妞,她的同事。
“嗨,凯茜,你有什么事情吗?”林荔露出了然的神情,面色放松下来。
“哇哦!Lily,我就知道你一出手,绝对了不起。抱歉,昨天太忙了,没有去警察局捞你——”软绵绵的撒娇声从话筒里传出来。
“但是你知道吗?现在整个哥谭都觉得你和杰罗姆·瓦勒斯卡有一腿!呜——!”
提到这里,对方的兴奋程度翻倍,“Lily,我是不是该去找你要个签名,要不你转行来上我的节目吧!”
“额……谢谢。”林荔摸摸鼻子,有点无语。“所以你只为说这件事?嗯?昨天的……”
“噢,对了,老板让你今日过去他那里一趟。”对方却立刻转移了话题,她压低了声音,语气夸张地说,“祝你好运!他面色可不好看。”
接着凯茜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林荔皱眉将桌上的礼物扔进垃圾桶,接着立刻奔赴编辑室。
***
“Lily,这就是你的工作成果?炒冷饭?”
半小时后,林荔敬业地站在褐色胡桃木办公方桌前,看着斜靠在暗色哑光丝绒软椅上的上司将今日的哥谭公报摔在她的面前,啜了口咖啡,克制着他的愤怒。
她弯下腰,捡起来那份哥谭日报。杰罗姆·瓦勒斯卡的照片醒目地贴在大写加粗的铅字#Lunatic in Gotham Done# (“哥谭最大的疯子终于身亡”)标题旁。
头版头条以简报的方式快速回顾了杰罗姆·瓦勒斯卡过去的犯罪经历和昨日坠楼身亡事件,义正言辞,官方腔调,克制,理性。
杰罗姆·瓦勒斯卡,十七岁弑母,十八岁杀父,组织犯罪团伙,绑架,越狱,爆炸案,死后被狂热信徒割脸,又死而复生。阿卡姆常客,拉帮结派,坏事做尽,如今死透了。
她的手笔。
可他不满意么?
“不好意思,老板。你也知道昨天的状况,录音笔和摄影机都坏了。”
面对上司的不满,林荔不慌不忙地撒着半真半假的谎,眨了眨眼,“我还被条子塞进了局里,关了半宿,神志不清。”
“你看,所以我只能编个小小简讯。”她试探着对方的底线。
他眯起眼睛,面露不满,“Lily,你知道,我为了保下你,做了多少工作吗?我知道,此番临时把你调去广播台,你有怨恨,我能理解。”
望着眼前沉默不语的林荔,他叹了口气。
“但是,Lily,在我心目中,你一直是哥谭最好的记者,我不希望你的职业生涯就这么终结。所以,不要让我失望,更不要让你自己失望。”
“你我都知,新闻第一,生命第二。难道你冒死,只为写出这堆烂稿?”
林荔听见他这么说,面色一愣。
久违而熟悉的话语。她看着眼前的上司,想起了从前和维姬前辈一起出任务的现场。
上一次听见这句台词还是她在老东家时,前任主编训戒懒散下属。这也是她的前辈一直挂在嘴里的话。而她入行以来一直学得认真,因此结果就是自己也成了这样一个不要命的疯狗记者。
于是她不仅是不要命,还让前辈送了命。
“你我都知道,这并不是一个好的新闻稿。理性,克制,但言之无物,又从众。”
男人换了个角度靠着软椅,眉头深锁,阖上双眼,似乎很是疲惫。“亲爱的,别再拿这堆垃圾敷衍我。”
林荔没有反驳,抬起头平静地看着眼前面孔陌生的上司。
眼前的上司给她留下的感觉太熟悉了。
前辈,她,还有他。他们是同一种人,可是她还活着,行尸走肉一副;对方却早已断气,虽死犹生。她入行到现在,已然失去了太多。
她如今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就是别让他们失望。
“唔——当然。我很抱歉,先生。”林荔点点头,克制住哽咽的情绪,向他斟酌着措辞,“不过杰罗姆·瓦勒斯卡身亡已成事实,无力回天。”
“给一个补救方案吧。”他说,“我不相信,你会就此罢休。”
“我觉得我们可以去采访一下这起事件的受害者。比如杰罗麦·瓦勒斯卡,他的哥哥。”林荔将印着杰罗麦的名片夹在指尖,向他示意,露出狡猾的笑。“我想应该能挖掘出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嗯,很好,去做吧。”上司终于满意地点点头,挥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林荔得到准许,脚步凝滞地走出编辑室,维系着脸上的冷静。
然而在于踏出大厦后,她终于克制不住脸上的喜悦感。呜呜,在哥谭公报工作,真的太好了。前辈,你也会满意吧。
擦掉脸上多余的泪水,她兴奋地将口袋里的地图册和邀请函摊开,抬头望望不远处的钟楼,指针刚敲下十三下。
时间还早,今天过得可真慢。
既然杰罗麦·瓦勒斯卡想要她来,何乐而不为呢?不仅仅是奥斯瓦尔德,她的上司任务那么简单,她也很好奇,关于这个世界的一切真相,关于……杰罗姆·瓦勒斯卡。
于是她挥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前往地宫。
通往郊外的路很长,她百般无赖地打量着眼球的地图,拔出马克笔,开始解着手上空白的迷宫路线。半小时后,看着最终的谜底,林荔不禁笑出声来,她摸摸唇角,喃喃自语道,“有趣。”
这份迷宫的设计者心思确实深不可测。
他太聪明,他似乎是预料到了她每一个错误的路线选择,涂涂改改,加上诸多失误答案,汇合着正解,最后在她眼前红色马克笔所连成的图案:
赫然是一个灿烂的骷髅头,它露出小丑表情,笑容满面,带着杀意。
看来奥斯瓦尔德猜得不错。
无论处于哪种目的,她确实应该去见杰罗麦·瓦勒斯卡一面,这位“危险”人物——疑似未来反派小丑的二号选手。
只是到了门口,她还未来得及按下门铃,便有人给她开了门。
那是一个头顶扎着两个丸子头的金发姑娘,右眼睑下点了一颗黑色桃心印记,嘴角微抿,面若冰霜。
“你好,记者小姐。我是艾可。”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林荔向她伸出手。
然而,艾可却没有理会,似乎只是知会她一声,接着转身带她走进那偌大的迷宫。林荔直觉感觉到眼前的女孩儿对她有着天然的敌意。
她被带入了地下最深处的办公室内。
眼前的男人面色苍白,一袭紫色的西服笔挺,戴着金边细框眼镜,文弱有礼。
他抿唇露出一丝善意微笑,有些腼腆地伸出手,“Lily 小姐,我很高兴能够再次见到你。”
很不巧,这位乖乖男之前在台上眼中一闪而过的凶意,被她恰好捕捉到了,而她现在对此仍然历历在目。
还有她家桌上的那份神秘物品,她可不认为,眼前人有那么单纯。
好一只笑面虎,她想。
但她还是装作一无所知,轻轻握住了对方的右手。“你好,杰罗麦·瓦勒斯卡先生,我也很意外。”
他们继续虚以委蛇,面上挂着得体的、文明的、上流社会礼貌的微笑,话语轻柔,举止优雅。
“谢谢你能答应接受我的采访。”
林荔诚恳地对他道谢,挠挠头,露出一个苦恼的表情,“要知道昨天之后,我近期在外的名声应该不会太好。”
虽然看似她此前的声誉也没有什么信任度就是了。
“噢,这没什么。我完全理解你的情绪。”
杰罗麦·瓦勒斯卡了然地点点头,替眼前的女孩拉开椅子,温声宽慰道,“换作任何一个人面对当时的情况,不一定比你做的更好。”
“我的弟弟,他天生就是一个疯子。谁捉摸得透他在想什么。”他的眼珠里闪过一丝嫌恶。
望着面前这张几乎和她隔壁邻居长得一模一样的脸,林荔突然内心感到一阵膈应。
明明外貌相差无异,但她讨厌他。他太虚伪,恶心。
“当然。”她微微眨眼,坦诚地说道,“可我是为他而来的。”
“Lily小姐,你这么说,会伤透我心。”杰罗麦·瓦勒斯卡苍白的笑僵硬在嘴边,看上去加深了几分脆弱。
“喔,我很抱歉。这只是一个小玩笑。”林荔不甚在意地笑笑,耸耸肩,“毕竟你们是双生子,我想……他的想法只有你能看穿。你很聪明。”
“这也是……你为什么要写恐吓信给我的原因吧?”她掏出了口袋里的那张邀请函,将字句的头尾圈出后,上面赫然写着:危险,速来。
“唔,记者小姐,恕我直言,你也有类似的预感。”
对于女孩的质问,杰罗麦只是取出了那份公报简讯,念了一小段后,他停了下来,面色淡然地反问着她,露出睿智的笑,“未完待续,不是么?”
场面陷入一阵静默。
壁炉空气中燃烧着腐朽的木头,金属材质的墙壁在地下发出清脆回响,像是要将每一个细节放大。他们诡异地互相凝视着,像是要看透对方的心声。
“好吧。”林荔将手里的纸条撕得粉碎,率先打破了僵局,含笑看着他的眼睛,“所以杰罗麦·瓦勒斯卡先生,那我们要怎么做呢?”
“喔,Lily,你会明白的。”
他提了提眼镜,从容地坐下,动作优雅地将桌面上的卡片一张张摊开,国王,皇后,小丑,骑兵,一副漂亮的中世纪卡牌,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像是在引诱猎物上钩。
“所以你要猜猜看吗?”
“靠什么?预见吗?不不不,我信奉当下。”林荔果断地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私下攥紧了后背的小刀,“我相信自己的眼睛、头脑和心脏。”
还有第六感和武力。
“您是个建筑师,我以为您会比我更加实证主义些,”她将目光转向了那整齐排列扑克牌,露出不过分的探究,“只是没想到您还有这个爱好。”
“喔,记者小姐,你太抬高我了。这不过是打发时间的一个小小游戏。你权当是我小时候在马戏团长大时养成的习惯。”
眼前的贵公子拾起了桌上的卡牌,挑挑眉,笑容神秘,玻璃珠的眼球没有一丝情绪,“你知道的,水晶摊前,人们总是迷信地想要占卜一下今日运势。”
那么她的今日运势可不算太妙。自从踏入这个地下迷宫,她的内心便一直隐隐伴随着不安。她有预感,自己或许不能成功离开这里。
“所以 Lily 小姐想来一盘吗?”杰罗麦·瓦勒斯卡再度发出邀请。
“乐意至极。”
林荔点点头,露出甜笑。虽然不知道眼前的这位笑面虎在玩什么把戏,但她愿者上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