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俞像以前一样,照旧坐在迟未晚的旁边,尽管每天两人说话的次数并不多,但彼此心知肚明有些东西已经变了。
课间的时候迟未晚从座位上出去,桑俞视线像往常一样习惯性地追随,以为她要去洗手间,结果视线跟着她拐了个弯停在了林忱面前,心突然猛跳了一下。
各种嘈杂的声音交织,他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从口型只以依稀辨认出“吃饭”、“一起”、“好啊”几个字眼,但两人的表情他看得一清二楚。
她朝林忱笑得明媚,笑得让人心生嫉妒林忱先是一愣,接着满眼的高兴。他太了解了,那是一种求而即得,得偿所愿的笑,是一个男生对喜欢的异性的笑。
为什么,她不是说喜欢他吗,为什么要对别人这样笑,占有欲在心里潜滋暗长,似要把人吞没,一时间呼吸变得异常艰难。
上课铃响后,她若无其事地回到了座位上,看到桑俞有意无意地瞄自己,转头看向他,“怎么了?”
桑俞喉咙涩得厉害,他摇头,“没事。”
“哦。”迟未晚抿唇,转过了头。
她什么也没说,这让他更难受了。
“要一起吃午饭吗?”连他也觉得荒唐,可他快要被妒忌吞没了。
“不太行,我规划了别的事。”迟未晚摇了摇头。
是要和林忱一起去吃饭吗,他的指甲陷进了掌心,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淡,甚至不敢多说,只回了一个“嗯”。
迟未晚克制自己不去看他脸上难以掩饰的失落,暗自深吸一口气,他必须学会怎样正确表达自己的感情。
下午放学后,她故作平常和他告别,和林忱一起打车离开了。
格调高雅的西餐厅里,林忱看起来似乎没有那么高兴,迟未晚笑笑,“先吃饭吧,食欲为重。”
“好。”
或许是音乐太悠扬,或许是食物很美味,用餐完毕的林忱身体逐渐放松下来,心情似乎也好了很多,绅士地为迟未晚倒了红酒。
“请用。”
“谢谢。”她没有动,只是看着他,“先说正事吧。”
林忱一愣,“你都知道了?”
迟未晚笑得真诚,“谢谢你,让我感知到了你的喜欢,这是一份很美好的感情,但很抱歉,我无法在这件事上给你回应。”
林忱苦笑,“你这是替我做主表白了吗?”
“那算……彩排?重新来的话我要拒绝得更正式一点吗?”迟未晚眨着眼,谨慎地虚心求教。
两人对视一秒,都笑了。
“因为桑俞?”
“不。”迟未晚摇头,“任何真挚的情感,都应该得到尊重。”
林忱捏着酒杯,眼底的热意没有冷却,他笑着看向迟未晚,“怎么办,还是有点想表白。”
迟未晚也笑着看他,“会有那么一个人的。”
两人在一种明媚而忧伤的氛围中听完了一首小提琴曲——《爱的礼赞》。
迟未晚端起酒杯朝林忱虚空一敬,“祝你,祝我。”
迟未晚抿了一口,林忱一饮而尽。
“迟未晚,可以拥抱一下吗?”
她笑着点头。
两人都以真诚的态度对待这个温情的拥抱,短暂沉浸,然后分开。
“还可以做朋友吗?”
“当然。”
迟未晚的手机铃声响了,来电显示桑俞。
“抱歉,我得走了。”
林忱叹了口气,“这顿饭吃得还真是仓促啊。”
迟未晚笑笑,“欠了一学期的饭,你要不要再来点儿什么?”
“好啊。”
……
从餐厅出来后,迟未晚接了桑俞打来的第二通电话。
“喂?”
“我想见你。”
迟未晚勾起嘴角,“好啊。”
“你在哪?”
“你想在哪见我?”她不答反问。
桑俞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嗓音里还有一丝委屈,“哪里都可以,我想马上就见到你。”
“想好了?”
“嗯。”
迟未晚轻笑,“现在,来清河机场,T3航站楼。”
“嗯?”
“带上身份证,我们私奔。”
桑俞的心快要从胸膛跳出来了,“师傅,能再开快点吗?”
“赶飞机啊,你那班飞几点,我看看赶不赶得上。”
“我找人。”
“嗐,那你急什么,下了飞机的不都在机场吗,你过去慢慢找,这会最快过去也还要半个多小时。”
“……”
他心脏跳得飞快,满脑子都是迟未晚的那句私奔,血液加速奔腾,整个人都烧了起来,手里还死死攥着身份证。
狂热的期待和焦躁不安同时充斥着他,手里的身份证都被攥出了弧度。
短信提示音响起,是迟未晚的消息,短短三个字,安抚了他的全部心神。
“我等你。”
“师傅,前面停车。”桑俞看着表示醒目的入站口旁边站着自己心心念念的人,稍稍平复的心跳又开始汹涌,攥着身份证的手都出了汗。
手放在车门上,心里又升起了一丝怯意和局促,他顿了一下,拉门下车。
迟未晚站在原地,微笑着看他,“来啦。”
“嗯。”他只敢看她的鞋尖。
她整理了一下他鬓边散乱的头发,“走,去买票。”
身后的人乖得不像话,任由她牵着手,在她要放开的时候还下意识挽留,随后意识到失礼,又立即松开,真是太可爱了。
“我们去哪儿?”
迟未晚笑着回他,“山南。”
这班飞机的登机的人少得出奇,头等舱更是只有他们两个人。
迟未晚拍拍他的胳膊,“请假了吗?”
桑俞摇头,“没有。”
她笑笑,“现在请吧,我要你三天的时间。”
“好。”
“你怎么都不问我要去干什么,不怕我把你卖了?”
桑俞依旧摇头。
过分乖巧的样子逗笑了迟未晚,她捏了捏他的脸,“你好乖。”
桑俞一下子耳朵红得要滴血,紧紧抿着唇,却没有躲开。
“好啦,不逗你了。”她收回了手,神色认真地看着他,“那天为什么半夜跑来找我,还一个人躲在客厅哭。”
桑俞一怔,下意识摩挲着左手手腕,迟未晚瞥了一眼,等着他开口。
“那天……郭咎要和你表白,我好难受……好怕你喜欢上别人。”
“哈?”她像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郭咎怎么会喜欢她?!她意识到哪里不太对劲,“谁跟你说他要和我表白的?”
桑俞咬唇,“他自己。”
“什么时候?在哪说的?”
桑俞看着她不忿的神色,和盘托出,迟未晚当即就被气笑了,“他是这么说的?”
桑俞犹豫着点了点头,心里忐忑,他这样说她会不会觉得他是再故意抹黑她的朋友,她会不会觉得他妒忌心很强,会不会讨厌他……
“给我等着,他完了。”难怪郭咎走的那天,她眼皮一直跳呢,临走前还是让他摆了一道。
“你真的因为他和别人动过手吗?”桑俞吃味。
“这倒是真的。”
一股浓浓的失落涌上心头,他脸上的表情连最基本的体面都维持不住了。
迟未晚又捏了捏他的脸,看到他吃醋的样子不免觉得可爱,“不是你想的那样。”
“高三那年,我们班打扫卫生的时候从一个同学抽屉里碰掉出一封信,我记得信封是粉色的,就被人拿起来起哄,有个手欠嘴也欠的男生拆了人家的信封,还当众读了出来。”
“那是一封未署名的表白信,这本来没什么稀奇的,只是那封信的字迹很漂亮也很有个人风格,很快被认出来了。”
迟未晚看着桑俞诧异的眼睛点点头,“嗯,是郭咎写的。”
“然后那件事开始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一切都只因为那封信出现在一个男生的抽屉里。”
她的视线飘得很远,回忆着,“我还记得当时那些人看他的眼神,审视,惊讶,厌恶,不可思议……被送情书的那个男生在难么多人的起哄中下不来台,所有的异样的眼光和冷嘲热讽都集中在郭咎身上。”
“我看不过眼,一脚把那个拿着情书起哄的男生踹倒了。”她抿了抿唇。
“那个男生反应过来就要还手,我吓了一跳,抄起不知道是谁桌子上的杯子挡了一下。”
“然后呢?”桑俞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你不用那么紧张。”她拍了拍他的手,“结果很滑稽,那杯子是保温杯,挡的那一下他小臂骨折了。”
“你呢?”她有没有受伤。
“我?嘿,我没事,后来有人反应过来,把人拉开了。”
“别听郭咎的,那都是他骗你的,他也是为了帮我,你能不能别怪他。”神经病,偷偷背着她整这出,只是效果有点太激烈了。
桑俞抿着唇点头。
迟未晚神色认真地看着他,“桑俞,我跟你讲这些是因为我喜欢你,不想让你误会,但郭咎是我的朋友,如果你不能接受,我也希望你能尊重他。”
很奇怪。
那天雪夜里她和钱思懿跳的那支舞他看到了,今天她又当着他的面维护郭咎。
真的很奇怪。
她很神奇,她身边的朋友似乎也有这样一种神奇的魔力,叫他心生嫉妒,却又讨厌不起来。
“嗯,我只喜欢你。”
“……谁问你这个了。”
“晚晚,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迟未晚不自然地点点头,“当然可以。”
“晚晚,我可以亲你吗……”
“……笨蛋。”看着他眼神中流露出的亲昵和渴望,她倾身,凑了上去。
一吻结束,两人气息交融,不分彼此。
桑俞胸膛起伏,眼神痴迷地盯着那粉嫩湿润的唇畔,慢慢凑近,被迟未晚及时止住。
她微微喘着气,“马上到了,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
“我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