搁浅 第10章 朋友

开学已经快一个月，大家对大学的新鲜感逐渐淡去，现在坐前两排的人越来越少了。

倒数第二排，乘着点到的空隙，坐蒋怡用胳膊轻轻碰了碰迟未晚，“未晚，昨天宿舍打扫卫生发现你的储物柜了还有一小箱书没搬，你等下放学要不要回去取？”

“好，我等下去取。”

蒋怡低头瞥到迟未晚脚边的手提袋，不禁探头，“你带的什么东西？包得这么严实。”

“……”她就是觉得太扎眼才叫袁姨包了两层。

“你不会还给我带礼物了吧！”蒋怡惊喜的声音没收住，引得周围一小圈的同学纷纷侧目，台上点到的老师往这边扫了一眼后继续念着名字。

她这才捂住嘴巴，向周围同学歉意点头，把扬起的脖子缩了回去。

迟未晚看着她想鼹鼠一样缩着脑袋的样子怪可爱的，忍俊不禁，“没有啦，只是几件衣服，你这个好奇心旺盛的龟龟宝宝，把头伸出来吧。”

“好啊你开我玩笑……”蒋怡佯装发怒的样子就要朝她扑过来。

“蒋怡。”

“到！”

施法被迫打断，迟未晚憋笑憋得更厉害了。

蒋怡瞟了一眼迟未晚，眼神说不出的幽怨。

“刚刚点到不在同学下课到我这里来说明一下情况，不然就按缺勤算了，现在我们开始上课了。”讲台上头发花白的老师扶着桌子点出PPT，开始了这节课的内容。

“哎，未晚，明天礼拜六，我们要不要……”蒋怡听课听得无聊，杵了一下迟未晚，朝她挤眉弄眼。

她直觉不是什么好事儿，身子微微后仰，眼神迟疑，“什么？”

“就是那个啊，你不想看帅哥啊？”蒋怡语气兴奋。

不祥预感。

“就是那个酒吧啊！”蒋怡一看提醒了半天她还是没有头绪，忍不住先吐为快。

“你还没死心？就你这一杯倒的德性你怎么还有胆子去！”迟未晚一边提心吊胆桑俞的事，一边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盯着蒋怡。

蒋怡吃瘪，小臂挽着迟未晚撒娇，“人家忘不了那个小美男嘛，到时候你可以喝点小酒怡怡情，人家就在旁边吃点东西和小帅哥玩嘛。”

迟未晚欲言又止，皱起了眉头。

“哎呀未晚，和我一起去嘛，你就不怕我万一喝醉以后出什么事吗？”蒋怡抱着她的胳膊小幅度晃动。

她眉头皱得更深，嘴角也抿了起来。

蒋怡一看行不通，憋出了自己的杀手锏，“你真的不想去吗？说不定就会有穿得一本正经，但求着让你调戏的。”

她有些动心了。

不过蒋怡是什么都不知道，但她的顾虑就多了。

虽然那家酒吧的服务质量和安保做得确实不错，但是吧……

一想到桑俞，她脑子里一下出现了令人尴尬的场景。

她看着穿着正式半蹲在脚边的男人，满意地摇晃着酒杯，不远处的桑俞正端着酒杯去喂另一个女人，然后他们隔空对视。

好尴尬的场景，头皮发麻。

还有她之前答应过桑俞要保密的。

她不歧视他的工作，相反那家酒吧非常正规，培训出来的人也都手脚规矩，虽然那份工作在别人看来可能并不体面，但她知道他需要一笔钱来养活自己，完成学业。

说不上那具体是种什么感觉。

也许，是心疼吧。

看着迟未晚出神的样子，蒋怡觉得可能有戏，晃了晃她，正准备开口却被打断了。

“那边那个女同学，起来说一下这个题选什么。”讲台上，五十多岁的老教师声如洪钟，震得众人齐齐看向了蒋怡。

蒋怡正要张望，就听到了令人心寒的声音。

“对，就是你，不用转头了，起来回答一下。”

蒋怡磨磨蹭蹭地站起来，面露羞窘，凄惨地看了眼迟未晚，后悔自己刚刚没有听课。

哪知迟未晚神态自若挑了挑眉，嘴唇微张，无声地吐出了一个D。

蒋怡压下心头的震惊，先回答了问题。

“坐下吧，有些热闹留到下课再讲吧，尽量不要影响到其他同学听课。”老师比较慈祥，但声如洪钟，震得蒋怡脸上一热。

坐下后倒是收敛了很多，看迟未晚的眼神可怜中带着幽怨，瞥了眼讲台上的老师，最终没再说什么。

课间休息的的铃声刚打，教室里立刻哄闹起来，有几个学生已经围到了讲桌旁边，桑俞也在其中。

他又迟到了？

奇怪，自己为什么要用“又”。

她忽然想到来开学第一节课，桑俞转头时的那张臭脸。

原来是这样吗？

臭脸也好，迟到也罢，估计是酒吧的工作时间影响的。

“好啊你，人家刚刚说得那么忘情，你居然在听课，老师还暗指我影响你学习，我好伤心，呜呜。”

“别伤心啦乖乖，其实我刚也没在听，这题是老师前面讲过的知识点巩固。”迟未晚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

直到放学前蒋怡还是没有做通迟未晚的思想工作，不免有些丧气，等她收拾好东西挽着她就要往宿舍走。

迟未晚看了眼手机屏幕，没有桑俞的消息，教室里也没看到人，不免疑惑。

难不成他忘了？

她磨蹭地提起袋子跟蒋怡出了教室。

半路上给他发信息。

[抱歉，放学没看到你，就先离开了。]

不一会儿收到了那边的回复。

[你在哪，我来拿。]

……

迟未晚想了想，报了山水苑，约了五点。

宿舍里那箱书是自己收藏的《小王子》，有插画的，有纯文字的，也有立体书，语言不一，搬着不轻，迟未晚将箱子放在地上，拿出了只有巴掌那么大的一本，边看边坐在箱子上面等桑俞。

刚刚翻过一页，目光落在那一行。

小王子对飞行员说，“有一天，我看见过44次日落。”

44次日落，那会是多么孤独，多么难过。

忽然响起一声微弱的刹车声，迟未晚抬头，桑俞骑着单车停在了她面前。

少年额前的碎发在风里轻晃，面色微微泛红，胸口起伏，外套的衣摆还随着刹车的动作飞扬。如果不是桑俞脸上淡淡的表情，她会觉得那一定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肩后的夕阳给他的轮廓渡上了一圈残红，她想起了那44次日落。

“迟未晚？”少年的气息因为运动不太平稳，却打破了他身上原有的疏离。

“嗯？”她下意识应着，即刻反应过来，迅速合上书起身，拎起了身旁的袋子。

在交给桑俞的那一刻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心念微动，又把袋子收了回来，桑俞来接袋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抬眸看她。

“桑俞同学，你可以帮我个小忙吗？箱子里的书有点重，你可以帮我搬回家吗？不是很远，就在小区里。”她紧张地捏着手提袋，问得小心翼翼。

几秒的沉默后迟未晚想她已经知道答案了。

正准备把手提袋重新递回去时听到了桑俞的声音。

“你们这放共享单车的地方在哪儿？”声音仍旧是淡淡的。

迟未晚抬头看着桑俞的眼睛，笑得很开心，连声音里都染了几分笑意，“你停到侧面就可以，物业每天会联系人来处理。”

桑俞停好车后毫不费力就端起了箱子，迟未晚提着纸袋，和他并排。

一路上她都觉得轻快，莫名就好像改变了第45次日落的结局。

她端详着桑俞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阳还没落山，竟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暖意。

迟未晚歪了歪头笑道，“桑俞，我发现你是个很好很热心的同学。”

桑俞身体一顿，垂下眼眸，让人看不清情绪，“是吗。”

像是在问迟未晚，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那语气好像也并不指望会被回复。

她直觉他此时有些压抑，却像是没发现一般，“当然啦！难道以前没人这样夸过你吗？你真的很好诶。”

“上次你帮了我，这次你又帮了我。”

“你周围的人有点没眼光诶，都没发现你是宝藏。”迟未晚笑得灿烂。

“桑俞，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微风吹动了几缕长发，夕阳柔和的余晖打在她脸上，似乎只是一瞬间，有什么东西轻轻摇动了。

迟未晚就这么静静地等着他的答案。

两人的脚步停在原地，似乎沉默了很久。

桑俞嗓音沙哑，“迟未晚。”

“嗯？”

“你知道我的工作是……”

“我知道。”

“我住在……”

“我知道。”

“你……”

迟未晚直直地盯着桑俞的眼睛，认真且真诚，“桑俞，我是在问你，我们可不可以做朋友，没问别的。”

他似乎被她认真的神色震慑住了，慌乱别开脸，半晌没有言语。

太阳西斜，楼层遮住了余晖，阴影压下，他才猛地反应过来。低垂着眉眼，摇了摇头，语气自嘲，“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会喜欢和我这种人做朋友的。”

“少管，我就喜欢。”一时她被激起反骨，随后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笑得张扬又肆意，“桑俞，你知道自己在解释什么吗？”

“你好像在说，快来和我做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