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在窗子外破晓,一束光冲破云霄,前面就是勾着金边儿的未来。
———2025
胡同里,雨中混淆着路灯的光,影影绰绰地透过树隙。水洇进墙里,喷墙上的红色修水道的广告颜色洇得更深。整个胡同狭窄逼仄,所有声音在这里四处碰壁,压抑的低响。
江忱手里把玩着一把折叠刀,低垂着眼眸,看着躺在地上的三个人。冰凉的雨水滴在眼睫上,看过去的世界开始变得模糊。
他微微欠身,用刀柄抬起其中一人的下颌,迫使其与自己的视线对上。江忱的声线冷淡,不带任何情绪。
“回答你刚才问得问题,我并不想知道你家长是谁,你家长是谁也和我无关。至于你说的,你会让你家长找我家的麻烦。”江忱顿了一下,低声笑了。“你们要能找到也算是实力。”
刀在手腕里翻转,刀刃被捏在手中。江忱缓缓放下卫衣袖子,在人见鬼似的眼神中转身向雨暮中走去。
雨还在下得更大,雨水倾盆而下,冲刷着这个世界的尘埃。
江忱屈起食指把卫衣帽子勾过来戴上,手臂上的血缓缓刻进黑暗,混着雨水在袖子上留下深色痕迹。地上的血花被冲淡,散化在水中。
脸上的那道刀痕因为皮肤过白的缘故,显得格外深刻。额头湿了的碎发被撸到脑后,路灯的光混着惨白的雨水勾出少年劲松般单薄挺直的身型。
………………………………
“历史文化城到了,Historical and Cultural City。”
正是周一,哪哪人都多,尤其是下班放学的点儿。地铁进站后,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在玻璃外一闪而过。随着地铁门的打开,两股人流向相反的方向流去。
“嘟嘟嘟”,随着地铁门关上的声音响起,朝俞挤在人群里,等挤进地铁,已经没有一个空座了。二中放假时间永远都是个谜,逮着哪天是哪天,让人措不及防。
环视周围,确定连站的地方都很少后,朝俞默默拎着行李箱走到地铁车厢的一角,靠在墙上,身后红色的书包压在墙上,显得扁扁的。把无线蓝牙耳机拿出来塞进耳朵里,滑下手机屏幕,连上蓝牙,继续进行英语听力的洗礼。
朝俞抱臂斜靠在地铁的墙上,显得身高腿长,身高至少在一米八往上。
手反扣着手机,只漏出手机的一角。手指修长,指尖修剪的很圆润。地铁冷冷的灯光照在他身上,朝俞本身就很白,在地铁的光线下就导致更白。碎发散在额间,鼻梁很高。校服是灰黑色的,袖子上有两道白杠。拉链敞着,漏出里面第一颗扣子没有扣上的白色夏季校服,可以隐隐看到锁骨的边缘。鞋是普通的白色板鞋,只有标是淡蓝色的,极简风格。
地铁起步时带起气流,吹起了些许头发。
朝俞感觉自己脑袋要炸了。一个个单词本来从左耳朵蹦进去又从右耳朵蹦了出来,有序排队。结果单词量太多,歪果仁又读得太快,哇啦哇啦的蹦进去一大堆,在脑袋里造成了交通堵塞。他揪了揪头发,想把它们都倒出来,结果自然无济于事。
晃晃脑袋,决定放弃。果断的退出英语听力界面,调出宝宝巴士,清洗一下自己的灵魂。
“宝宝爱整理,小房间很整齐……”
地铁很快,又过了三站,终于到了临渝区。临渝靠近市郊,和二中分别在尔市的两个极端,不,是二中更极端一些。到地铁站还要骑十分钟的小黄车。
这时,地铁上的人已经少了大半,随着人流走出地铁站,西北风迎了个满怀。昨天又下了场大雨,空气中洇着潮湿的阴雨气。尔市的冬天来得早,在别的地方的人还在穿短袖时,这里的气温已经降到穿卫衣的温度了。
被风热烈欢迎的朝俞只好裹紧身上单薄的校服。至于你问为什么不拉拉链,问得好,拉链坏了,至于怎么坏的,本人也不知道。
把耳机塞进盒子,连手机一起扔进书包。临放时,划开微信看了一眼,朝俞这才记起还没回老爹的消息。朝俞的爸在工程部,一年到头在国外,天天卡着时差关心儿子。
朝闻:「视频」
朝俞点开后嘴角抖了抖,养老防儿什么东西。
视频之后全是长段长段的语音,朝俞把它们全部转成文字,等看到第二条的时候直接懵逼,语音转化坏了?
不确定的又点开听了听,那边一片吸溜吸溜的喝茶声,
“儿子,手续都下来了,明天早上六点让张叔送你去一中,在那个省理实验班。咱们宁当凤尾也不当鸡头,那两边的老师水平都不同,一中机遇更大一些,想当年我……”
朝俞直接掐断,想当年后面挂得肯定是他当年参加物理竞赛然后拿了0分的光荣事迹。朝俞脑袋嗡嗡的,之前老朝就说要给他转学,以为是脑子一抽瞎说的,结果没想到这回抽过头了,真给他转凤凰窝里去了。
按灭屏幕加块往家走去,外面天已经黑了个彻底,月亮旁边挂了个星星。
朝俞家住在临渝的别墅区,别墅区很大,但总共不过八栋。
现在整块区域一点儿声也没有,走在路上,连一只狗都看不到。
好不容易跋山涉水走到门口,手有些不听使唤,按了几次指纹都没有开门,
“验证失败。”
“验证失败。”
“系统已锁定。”
“……我的活爹啊。”
朝俞死活也想不起密码是多少,风呼呼地灌进校服。手哆嗦着从兜里拿出手机,划开,点开第一个号码,
“抱歉,您拨打的手机已关机,sorry…”
“?”
不死心的又打过去,机械的女声不断sorry。
最后,不靠谱的爹终于接了电话,
“儿子,咋了?”
“爹,密码密码密码!”
终于熬到360秒的锁定时间过去,迫不及待的输了密码,冲进家门。朝俞打开灯扑进沙发里,结果脑袋一下磕在了沙发的木头扶手上。
一声闷响,回荡在客厅里。
时运不济,出门没看黄历。
扶着嗡嗡作响的脑袋,朝俞将书包甩到刚才磕自己的地方,趿着拖鞋上楼,准备回屋去洗澡。
哗啦啦的热水洒在身上,简直是此时最完美的享受。
吹完头发还是有点湿,几缕头发带着水珠耷拉在额间。随手拿件连帽卫衣套上,一手拿着手机划拉,一手拿着毛巾随意的在脑袋上转圈。慢吞吞的从楼上走下来,闲云野鹤般往沙发上一坐,开始回二宝的微信。
二宝是他初中三年的同桌,现在在凤凰窝一中。原名沈回,叫二宝是因为他小时候开口第一句就是“二宝包”。用沈回的话说,这叫“一失口成千古恨”。
二宝:朝哥,你知道吗?
二宝:我的天我的地我的旧棉袄!
二宝:……
此处省略一百个表情包。
我爱英语:请放屁。
不到一秒,二宝就回了一个抱着枕头的大头娃娃。
二宝:哥,我跟你说,我今天听我们班主任华总说,明天要有一个人转我们班来,听说是二中的。那people属实惨,我们今天刚把高二上册学完。
朝俞顿了两秒,打了个问号过去。
我爱英语:?
二宝:一中比别的学校早开学半个月,在那半个月里,我们就已经把高一的学完了。
我爱英语:你们是人机呗?
惨人朝俞现在连高二的书皮都没见到过。
二宝:我快被压榨死了,哥,当初你要没迟到现在也将如此。
朝俞当初中考没拿准考证,等考完第一场的一半儿才把他放进去。
我爱英语:明天那个惨人就是我。
二宝:?
二宝:!!!
二宝: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
我爱英语:滚。
二宝:小的明天恭迎大人回府。
之后沈回发了一堆有关一中的信息,一中重理,总共十三个班,八个都是理科班。其中两个省实验班,接着就是1到11班,按中考成绩和暑假那次月考的成绩折中后的总排名分。一中分科早,高一两次考试后就根据自身情况选择文理。
朝俞划着手机屏幕,感觉要完蛋。
他的手指停到一张照片时停了下来,那是一个荣誉榜,上面一个人的照片占据了半壁江山,照片一看就是在学校扯了个红布以死亡角度拍摄的。那人穿着一中的校服和黑色卫衣,五官锋利,长得极具侵略性。只是眼神很淡,眼睛里一点表情都没有。
照片下的名字因为太糊看不清楚,只能隐隐看到一个江字的轮廓。
朝俞圈了个圈发给沈回,
我爱英语:这是谁?
二宝:这是神。
我爱英语:?
二宝:这是一中的大扛,是可触不可及的神。
我爱英语: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二宝:神叫江忱。
朝俞又放大照片看了看,觉得这位神肯定被逼涂了个红嘴唇。
调好闹铃后朝俞拎着手机上楼,把手机扔到床边儿,打开iPad搜出高二上册的电子书打算先看一看,二中高一的知识还有一半儿没学完,不过他在暑假好歹瞅了瞅,有点印象。
至于高二,想想脑袋就疼。
朝俞从抽屉里摸出根笔,在纸上划拉着。
等把第一二节看完,朝同学伸了个懒腰,扒拉扒拉窗帘,外面路灯已经灭了,月亮和星星高高的挂着,风在外面静静地飘。
朝俞捏了捏后颈站起身,按了下遥控器,把灯关上。摸着黑上床,直接瘫倒在床上。
不管了,爱咋咋地。
明天去凤凰窝当尾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