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通电话,谢琛淮下意识询问:“喂,有事吗?”
“没事,他喝醉了乱打电话,你那边怎么样,真的不需要我过去吗?”
听到电话那头传出崔琦野的声音,谢琛淮明显愣神,片刻才缓过来:“把这个活祖宗伺候好就行,我这边一切安好。”
“那要是没什么事,明天来我家吃饭,”崔琦野这头腻歪,脚边却在不轻不重地踢踹躺椅上的人,“我新学了一道菜,味道还算不错,到时候我去接你。”
“我想喝汤,那位活祖宗应该也想喝。”
崔琦野:“好,还是老鸡汤,多放枸杞。”
燕景熙迷迷糊糊感觉脚边传来痛感,半眯着眼打量面前的人,见崔琦野挂去电话,他便忙不迭坐起身,抬手示意搭一把。
“喝了多少?”他问。
燕景熙晃悠地抬起五根手指,随后将手搭在他递来的手上,借力站起身。
“我还没喝断片,比之前收敛了很多。”
崔琦野对此没得说,一路连拖带拽将人塞进车后座,刚关上门才想起来正事没问,打开车门,他摸索燕景熙身上的衣兜:“把你车钥匙给我,免得明天你去拖车。”
“车不在这里,我今天是坐别人车来的。”
“最近你是不是都要管理一下你的生活,”关上车门绕到驾驶室,崔琦野准备妥当,出发前再次回头看了眼燕景熙,“一年比一年颓废,你究竟在想什么?”
“……”
车内顿时陷入寂静的氛围,两人彼此沉默,但各自心知肚明。
一路回程,崔琦野没再过问他的事,只在等灯期间将目光移到副驾驶上的那束茉莉。
“时不时坐你车都有茉莉香,我都快分不清是你喜欢茉莉,还是他喜欢。”
燕景熙身体侧躺略微酒醒,刚伸手摸索就翻到手机,刷开屏幕,谢琛淮早在十分钟前就回复了信息,但对于朋友圈问题只字不提,只是敷衍的叮嘱了几句,往后便再没有新的信息弹出。
“我们玩了十几年,这朝夕相处,你们两个的心思,我还真一点猜不透。”
驾驶室上的人没有搭话,他也就识趣的没再多说。车厢内保持着半沉默的安稳气息,直到崔琦野将人送到目的地:“明天来我家吃饭,他也来。”
交代完事,他开车离去,途经和柳路,崔琦野闲来无事将车停靠路边,熟练地点上支烟将手依在半开的窗面。
抽完一根,他将烟根熄灭摁在车内凹槽烟灰缸,伸手从副驾驶茉莉花束下取来电脑。
刚打开界面屏保,电子邮箱便挂标四红点。
发信人采用的是匿名发信,相较于发信人,崔琦野的关注点更注重于信件内容。
【裴泫已死,裴雲坐拥他股东30%,谢家坐拥股份50%,目前仍在收纳股份阶段】
【裴珩渝被暗地里送入谢家,根据可靠消息,他在今晚与谢家碰面,裴雲没有打算交接股份的意思,但是还是坐拥股东身份】
【裴泫没有撤资,当前的投资移接交由裴雲负责,裴雲有想法撤资,当前没有行动】
【达纳·约翰断掉一条供应链,进口资金增加20%,供应链断的原因目前未知】
删去邮箱中的信件,崔琦野背靠着座椅深吸口气,达纳突然断掉一条供应链,还将进口资金增加,明摆着就是想要吞回扣。
短短三年投资,就让达纳这条矿场的老泥鳅涅槃化龙,崔琦野清楚谢琛淮并不知道达纳的底细,但多少对于资金链的流转已经产生了怀疑。
要想解决这个问题,还得要去一趟“金窟”,达纳那条老泥鳅,想必也防着,整套流程下来,多少有些难办。
河边市的工作循环早,如今才六点出头,街道上便断断续续开始蜂拥人群。
谢琛淮贯常设定六点半出头的闹钟,许是昨夜睡得不踏实,早晨又紧挨着道路,睡眠质量堪忧,以至于闹钟没响就提前断送睡意。
带着浅显的睡眠,谢琛淮始终没有睁眼,倒趴着将手机移到耳边,心头默念秒数。
意识恍惚间,他似乎听到了熟悉的叫唤声,闷沉得向像是从门板后面传出。
季涟不清楚门牌调换,在门开的瞬间,他看着面前出现的陌生人,甚至抬头看了眼上方的号码。
“你是?”他问。
“他在隔壁,先把衣服给我吧,应该是他让你送来给我的。”
裴珩渝生来脾气好,哪怕是大清早被人搅了觉,也依旧能和睦待人,不急不躁让人挑不出刺。
作为打工人,季涟没理由猜测老板的用意,转手交出纸袋,他巴不得赶紧回到休息区,赶着换班期间补个觉。
昨夜的插曲整整闹腾了将近快一个晚上,早晨又紧赶慢赶踩着六点开头的时间送上衣服——作夜狂人。
迈入电梯下楼躲在员工休息区,季涟想着只要撑过七点早夜班交替,他便可以领着双倍费用下班。
这份双倍工资都可以顶他三天的工作量,这个辛苦钱,多少是靠命在燃烧——吃青春饭。
季涟前脚刚走,谢琛淮后脚就打开房门朝外探头:“刚才有人来过了吗?”
裴珩渝没有说话,只略微点头。
“你拿着衣服回房间试试,我也不懂你的具体尺码,就目测了一下,多少应该是往大的买,不合适再忍忍,等有时间我带你去买衣服。”
昨晚临睡前,谢琛淮给季涟发去信息,大致报了衣服尺码,说到底也不懂合不合适。
裴珩渝刚掀开上层的衣服,下面赫然放着某款牌子的男士内裤:“你还报了内裤尺码?”
“……”
眼见他拿出那款牌子内裤,谢琛淮不禁感慨季涟对于细节的把握程度,还真是超出想象——他没有报内裤尺码,季涟大概率是按照自己的尺码买号。
“你先穿着,别拿在外面晃,”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谢琛淮侧头说,“你姑说转学手续要过两天才能办完,需要我陪你回去搬行李吗?”
“不了,”裴珩渝朝屋中走去,背对着他取出底裤套上,再脱去浴袍前,他回头看向谢琛淮,一字一句叙述,“那里也没什么东西,裴雲应该有打款抚养费,我可以自己买衣服。”
谢琛淮依靠在门板,整个人身子骨透出慵懒的气息:“你住了15年的家,难道就没有一点东西值得留念的吗?”
按理说,他应该收去爱慕能助的关怀,给予裴珩渝一个独处的空间,让他适应环境的变化,可惜事实证明,他的效果并不显著,反而让人忽地生出距离感。
想起昨晚那通电话,裴珩渝瞬间掐灭心底回家的念头,转而坚定说着违心话:“裴雲会替我保管,回不回去都没有关系。”
“裴雲带你来之前跟你过话,她说了什么?”谢琛淮悄悄按下手机录音,打算从他嘴里套出些话,留着这样半真半假的人在身边,恐怕往后的日子都像是踩在地雷上,随时命悬一刻,“我记得之前在南非我拒绝过她,结果你还是出现在我身边,我相信这一切不是巧合。”
“让我跟你学,让我一直跟着你。”他说。
脱去浴袍穿上衬衣,裴珩渝始终背对着他,絮絮叨叨不停扯着闲话:“她跟我说托付给你,你会带我到成年,但她没说什么时候来接我,或许是刚成年的那天,又或许是永远。”
谢琛淮没套到有用信息,这段录音更像是一段心理疗程,对问对答疏解郁闷的情绪。
“你貌似不太能接受你的这位姑姑,你们之间有过节吗?”
穿上略微宽松的裤子,裴珩渝刚想伸手摸拉链,结果却发现这是条休闲裤,看版型,貌似是去年的秋季款。
轻叹口气,他转身说:“她像个陌生人,极少的接触,让我对她建立不起该有的亲情。”
反正总归死了之后要入祠堂,列祖列宗都在黄泉上看着,裴雲只是做事狠辣,归根结底能做出这样的事,多半是留了后路,至于后路如何?裴珩渝目前也看不清。
“等会收拾好来找我,你不是本地人,也不懂你吃不吃得惯这边的东西。”
裴珩渝作为广系人,饮食大多以清淡为主,可偏偏谢琛淮除了在汤的方面讲究清淡浓厚,其余多半偏辣,将就不来,改变不去。
掐着如今早点的时间,谢琛淮隐约记得南环路这头开了一家广式茶点,正不正宗不知道,多半人都是为了噱头去,久而久之也在地段打下了不小的名声——谢琛淮难得早起吃这名为早餐的东西,也算是活了半辈子修来的福气。
年轻人做事效率讲究快,谢琛淮这头才刚洗完脸,门口就传来裴珩渝的声音。
“哥,我这边收拾好了。”
开水冲去脸上的浮沫,谢琛淮隐约能想到那人潦草的行事作风,刷牙吐沫,连带着开水洗漱冲脸一气呵成。
“会熨衣服吗?熨斗在抽屉,你帮我熨烫一下衣服。”
嘴里含着牙刷泡沫,谢琛淮转念想到这人前半生也算是个公子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怎么可能会在朝夕之间学会这些生活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