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的过敏症状已经蔓延到脸上,刚才在车上还没这么明显,哥,要不你去房间避一下。”他说。
厨房,崔琦野站在灶台搅拌汤底,鲜虾浓厚搭配大葱老姜去腥提鲜,这道煨汤,他已经许多年没做过,手法难免有些生疏。
先前知道谢琛淮的过敏源,他甚至连同燕景熙都不敢在家里出现虾类,唯独今天来客才破格煮一顿虾。
“崔哥,谢哥们貌似状况不对,今天是不是接触到过敏源了?往常他哪怕闻到味道,也没出现过这么严重的反应。”
燕景熙站在水台边摘菜,没回头,他小声嘀咕与身后人传话。
“你干的?”
他与谢琛淮彼此同岁,认识崔琦野也更早。
虽说提前的时间不长,只有短短三年,小孩开智,所作所为是个人都能懵懂的理解,对此他也不例外,暗地里知道崔琦野许多不为人知的黑暗面——藏着没说出。
“嗯,我今天买错东西。”
崔琦野淡然回话,案板处持续传来稳定切菜声。
“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你是不是……”
没给他说话机会,崔琦野忽地出声打断,紧接安排下一步工作。
“把这道煨排骨端出去,这里有外人最好不要多说。”
“……”
被威胁了。
从他字里行间品读出一丝怒意,燕景熙不禁倒吸口凉气,心想:崔琦野这人简直就是衣冠禽兽,说不定狠起来还真的会对亲友下手。
转头擦肩端起那盘排骨,他怯生生地瞄了眼崔琦野的表情,笑里藏刀这词,如今标准展示在面前,让人看得不禁汗毛直立。
“今天的排骨色泽真不错,哈,菜已经摘好,我放在那里滤水。”他说。
菜端上餐桌,燕景熙忽地冷场,片刻用手捏起一块排骨,放在嘴边吹去热气,背过身偷吃。
目睹全程,谢琛淮轻微摇头垂眉说:“珩渝,刚才那药的副作用会产生嗜睡反应,我现在感觉头有点晕,我睡一下,待会饭好了叫我。”
他注意到厨房当中气氛转变,可头重脚轻的身体状态,让他无力分出心思,再去管那两人的别扭。
伸手取过靠枕,谢琛淮慢悠悠熟练侧躺在沙发,嫌灯光亮,他取过崔琦野的衣服外套盖上头,仅一秒,他又嫌弃的抛开——穿着外套都一天会场,各种烟酒香精混在毛絮中,叫人闻着刺鼻。
“珩渝,帮我从那些袋子里随便取一件衣服,这灯光太刺眼,我难受。”
话刚说完,原本还觉得刺眼的灯光,瞬间被一层黑布笼罩。
“可以了吗?”他说。
裴珩渝起身给他让出位置,眼巴巴站在一旁等回复,结果谢琛淮却是留他一个侧躺的背影,仅短短两分钟,那头就传来匀称的呼吸声。
原先他还担心,开放式厨房炒菜的声音会惊扰到谢琛淮,可观察下来,不仅没影响,反而成为一段免费的助眠音频。
“他来前吃过药啊。”
燕景熙拿起茶几上两颗草莓,囫囵吞枣般统统放进嘴里,余光望向角落中买好的酒品,他感慨,今晚大概率又喝不成了。
“嗯,他吃过一粒。”
裴珩渝如实回答。
“他这个人对自己抠搜的要命,平常只要不是难受到极致,他基本都不会选择吃药,只因为吃过药有副作用,会影响到办公效率,她现在脸上是不是也长了红痘?”他说。
对谢琛淮的了解告诉他,这人由于太久没接触过敏源,近些日又频繁接触,导致过敏症状加重,对药品的抗性又小,才吃了一粒,嗜睡的反应就这么严重——堪比安眠药。
“你现在既然住在他家,平常多关注点他的状态,我生怕有天他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毕竟他这条命,有的是人觊觎。”
说着无心,听着有意,裴珩渝目光晦暗不明地盯着谢琛淮,刚冒起待他好的心思,转身又被枷锁熄灭——姑姑让他做卧底,这卧薪尝胆的生活,何尝不是苦胆中的苦汁。
“吃饭了。”
崔琦野端出最后一盘炝炒青菜,看向客厅的视线率先落到谢琛淮身上。
“碗在桌上,你们先过来吃,我去看看情况。”
脱下围裙,他招呼两人入坐,随后迈步靠近沙发轻轻摇晃,叫醒谢琛淮。
谢琛淮起床气性小,又处在难受期,被人叫醒睁眼一点脾气都没有,挪开盖在头上的衣服,他眯眼看向崔琦野:“这么快就煮完了?我还以为需要点时间,我刚睡着,要不我待会再吃。”
“……”
叹了口气,崔琦野耐心将人扶起,挪坐沙发调整位置让谢琛淮能靠在身上。
“待会饭菜都凉了,再热一遍,味道会变差,既然醒了就过去吃点,待会我开车送你回家,路上你可以再睡一觉,到地方我再把你抱回去,好吗?”他说。
“我都多大了,你还像以前那样抱我,说出去都丢人,我脸薄经不起你折腾,现在脸上长痘,我是不是有点难看?”
谢琛淮从前根本不在意这点,如今随着年龄增长,对他人的看法也会更加看重,更何况那个人是崔琦野。
“没有,还是一样漂亮。”
得到安慰,谢琛淮憔悴中露出欣慰的笑容。
将人抬起,崔琦野充当他人形拐杖,待他穿好拖鞋正常站立,这才与他保持开点距离。
“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裴珩渝伸手舀饭,小声地询问身边燕景熙底细。
“你感觉他们是什么关系?”
燕景熙不做正向回答,反而将问题原封不动换了语句抛给他。
“暗恋。”
“……”
这词算不算不对,但他们的关系,可能要比这个更为微妙。
“算对了一半,反正他们没有官宣过恋情,我就当他们是地下党。”
“你们两个站在这里这么久,絮絮叨叨嘀咕些什么?”
谢琛淮走路没声,静悄悄从两人身后出现,把当事人吓了一跳。
“没事,跟这个小孩有缘分,随便闲聊了几句。”
燕景熙一脸尬笑退出主战场,裴珩渝则匆忙舀了两勺饭,低头没说话跟在他身后。
桌面五菜两汤的规格算得上待客之道,菜品整体的口味也属于清淡类型,唯独一盘红彤彤的辣子鸡是重辣口,想必是提供给谢琛淮。
“刚才没见你炒这道菜,辣椒都没闻到几口,你买预制菜啊?”
燕景熙不嘴叼,重盐重辣口味是他的最爱,平日做饭难吃,他时常跑来这边蹭饭,以维持自己正常的生活水准——曾经因长期饮食不规律,导致体弱突发低血压昏厥,现在老实了许多。
“是预制菜,不喜欢你别吃。”
崔琦野冷脸回应调侃并肩谢琛淮走出,语气相较从前客气许多。
“这道菜今天火候没把控好,待会你试试,不喜欢就改吃其他菜。”
他朝谢琛淮笑笑,伸手帮他拉开凳子。
“这只鸡是从果园里收购来的,不肥不瘦养的时间刚好,我给你舀一碗。”他说。
谢琛淮:“帮我撇开油,多舀些枸杞最好。”
坐在桌头,他看向各坐一边互不干扰的两人。
“珩渝,你要喝汤吗?”
被抛来询问,裴珩渝闻声看他。
“不了,待会吃菜就行。”
他不敢动筷,受礼仪底线的约束,他遵循长辈动筷,再夹筷的原则,当前桌上没人动筷,裴珩渝便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递汤给谢琛淮,崔琦野扭头阴恻恻地端详着裴珩渝。
“冰箱里面有饮料,想喝去拿就好,不用客气,裴珩渝。”
“谢谢。”他说。
表明拒绝,裴珩渝略显疑惑侧头看向他,忽然被人中规中矩念出名字,他有那么一瞬感到后背发凉。
崔琦野入坐,他说:“琛淮,听说那些个“开服元老”刁难你,他们有提出什么恶劣的条例吗?”
“……”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燕景熙更是左右不停打量着两人,像是在说:这还有个外人在场,当面谈论这些私事不妥。
“没,他们只是对我提出的意见进行驳回重建,不过后续又采纳了,浪头大危害小,不碍事。”
端起温热的碗,谢琛淮情绪平淡地吹去表面热气,轻抿了口。
“今天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平常聚会你都不会问工作,难不成今天带了个新人破例。”
他目光犀利地看向崔琦野,又喝一口汤。
“下次还是别讨论工作,难得休息。”他说。
没有捅破场上尴尬氛围,谢琛淮碍于身体不适食欲大减,仅喝下一碗汤吃小半碗饭,几片菜花叶子,他便罢工撂碗,慢步走到客厅继续倒头睡去。
燕景熙独自一人吃那盘劣质辣子鸡,偶尔加点菜叶淡味。
“他这是得吃了多大剂量,跟开始认识我们碰到过敏源一样。”他说。
裴珩渝:“大概1克左右。”
“那难怪,崔琦野下次别买了,你送吃的总是精准踩雷,还不如送那些零零散散的小玩意,反正你送什么他都喜欢。”
他变着法说出口,明里暗里提示崔琦野克制些,塑料兄弟情还是得要延续,别太明显。
“……”
餐桌上的气氛瞬间冷场,各自低头吃饭,从始至终没人冒出新的话语。
“呲啦!”
客厅放置的瓷杯应声摔碎在地,罪魁祸首此刻仰躺着,伸出的手碰到水渍,颤栗收回。